第二十九章 等待的人(上)

真實武力 第二十九章 等待的人(上)

“……在冰島政變事件之后，騎兵隊成立了對內秘密監察組織‘百眼巨人’隨后又依托樞密隱修會發展出了對外的情報體系，然而有坊間傳聞認為，這一組織不但大量沿用了馬文.格雷格時期的情報員，后來又和激進組織‘樞密刀鋒’存在密切的聯系，是否真的能夠幫助同盟和冰島方面獲取和aca相關的重要情報而不是成為新的隱患，還有待商榷……”

——《同盟時報》

劍橋市已經開始了進入冬天的倒數計時，這意味著原本郁郁蔥蔥的社區公園會在地面上鋪上一層厚厚的落葉地毯，而將樹梢的統治權徹底交給暖洋洋的陽光。±，

伊森，或者說，莫里斯.伊森此時此刻就坐在社區公園老舊的長椅上，送外賣的電動車停在長椅的旁邊，他輕輕抬手，敲了一下眼睛的鏡腿，鏡片的右下角，顯示著兩個數字，27。

這是使用第27套加密通訊方案聯絡的意思，這種應急聯絡手段由伊森發起，而赫麗斯在“小費”一欄上寫下的數字，則是聯絡頻道的方案。

社區公園的位置要稍微高一點，從這里正好可以看到赫麗斯的家。不過，此時的男孩并沒有看著那棟如同堡壘一樣滴水不漏的小樓，他正抬著頭，看著劃過樹梢間的陽光。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夏天茂密的枝葉讓他喘不過氣來，而冬天的陽光則仿佛圣光一樣，可以讓他暫時忘卻那些縈繞在自己頭上的陰影，就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飯店外賣員一樣。

所以說，是騎兵隊的事情么？

公園的另一邊，因為拉著窗簾而顯得昏暗的房間里。赫麗斯摘掉貓耳增幅器，放在了桌子上，在房間里的時候，整棟樓都是她的增幅器。

“大概算是吧，之前你說過，讓我們‘百眼巨人’注意一下羅門斯公司的動向來著。”

伊森點點頭。百眼巨人就是伊森所服務的騎兵隊情報組織，在冰島動亂后，建立起來對內監視，對外預警的情報機構。

那么，有什么線索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赫麗斯有條不紊的打開飯盒，并沒有期待。

“……暫時還沒有。”

伊森猶豫了一下，不過顯然他也變不出來情報，不過男孩馬上扭轉了話題。“不過已經有進展了。”

事實上，伊森。

赫麗斯打開飯盒，看到的并不是外賣單上寫的炸雞炒飯，而是飯店里根本不會供應的法式煎龍蝦肉。

這是伊森做的嗎？

赫麗斯看著飯盒里似曾相識的菜肴，將自己準備好的對伊森的批評的話收了回去，看著金黃色的龍蝦肉，一瞬間，女孩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巴黎的夜晚。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圍在桌子前，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討論著如何拯救世界。

那個時候，似乎拯救世界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那個人還在的時候。

“事實上？怎么？”

伊森的聲音將赫麗斯拉回現實，女孩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空曠的餐桌。

已經有多久，沒有熱熱鬧鬧的吃一頓飯了？

事實上，如果你想來找我聊點什么。不需要用這種方法，我可以給你幾個加密頻道，只要我不忙，這是完全可以的。

“我——”

赫麗斯的話似乎將電波另一頭的伊森噎住了一樣，依然沉浸在回憶的余波的少女并沒有意識到。看她不見的地方，社區公園的對面，把戲被拆穿的伊森，此時已經滿臉通紅了。

然而這種臉紅并不是羞愧，而是因為赫麗斯后一句話，所帶來的驚訝和激動。

男孩幾乎用盡了力氣，才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和無所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跳平緩下來，開口。

“好吧，其實，要說是私事也沒錯。”

說吧。

“前兩天我接受到了冰島的聯絡，那邊也知道你即將畢業，于是就考慮撤銷劍橋市的情報站，畢竟這個情報站可以說就是為你設立的。”

我記得情報站只有你一個人？

“喂喂，好歹留點情面啊，一個人的情報站歷史上也有很多吧。”伊森苦笑了一聲，“不過這一年多，你也沒有查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上面想要我回去的意思也很明顯了。”

我就快查到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過就算我查到了，我也要離開這里，所以情報站什么的，肯定要撤銷的。

“所以，這就是問題。”伊森沉默了一秒，而后下意識的說了出來，“你會去哪里？”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不用，”伊森突然笑出了聲，他并沒有注意到，為了掩蓋他的內心，他的表情和反應不自然的有些浮夸，“所以我申請繼續充當棱鏡小隊和騎兵隊的聯絡人。”

這不是布魯斯.佩恩的工作嗎？

“他并不適合做情報工作，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怎么和騎兵隊聯系，想想看，是不是所有的信息和需求都是凌羽反饋給你，而后你再通過我聯絡道騎兵隊的？”

確實，不過為什么給我說這個。

“我已經和上面的負責人談過了，只要你不反對，我們的合作關系就會繼續下去，”伊森的語氣顯得有點小小的緊張和激動，而后立即做出了解釋，“當然，不是加入小隊，我只會在必要的時候和你們接觸。”

這件事情，應該是凌羽做主才對。

赫麗斯停頓了一下，并沒有讓伊森失望的情緒擴散開來。

不過，我個人不會反對，他應該也不會。

伊森愣了一下，還來不及收回失望表情的面龐上，已經泛起了興奮地紅光。

但是赫麗斯的下一句話，就如同一盆液氮一樣。直接澆在了他的頭上，將他的表情凍結了起來。

畢竟，你是婕絲救下來的。

伊森目光呆滯的盯著這句話，他張開嘴，剛想說什么，但是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怎么了？身體不好么？

“不……沒事……”

伊森在咳嗽開始的瞬間。就關閉了麥克風，赫麗斯沒有看到男孩在咳嗽的同時，低垂著的瞳孔中，隱隱約約閃現出的一絲黑色的光芒。

只不過，男孩最終還是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努力地遏制住自己胸口失重一般的感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后搖著頭開口。

具體你不用擔心，我會和凌羽聯系的。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可能提起了伊森的痛苦往事。赫麗斯少有的主動開了口

所以，還有別的事情嗎？

“還有一件。”

伊森伸出手，在胸口做出順氣一樣的動作，仿佛向下壓的手掌能夠將心中那股失重的感覺壓下去一樣，他猶豫著停頓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

因為這也是他破例和赫麗斯緊急通訊的根源。

“那個……下周的畢業舞會，我弄到了邀請函。”

“你會在那里嗎？”

伊森小心的語氣即使是無線電波這一頭的赫麗斯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仿佛語氣稍微重一點就會迎來否定的回答。

赫麗斯剛剛摸到叉子的手愣在了空氣中。她轉過頭，看著被機器人整齊的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書包。想起了里面的那份邀請函。

我應該沒有時間吧。

赫麗斯足足沉默了一分鐘，而后才給出了回答。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沒關系，至少這不是結束，至少自己已經有很大可能繼續和她共事了。

伊森這樣安慰著自己，而后完全禮節性的向赫麗斯表示了遺憾，他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畢竟，自己似乎并沒有做好在舞會上向赫麗斯伸出手的準備。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想要休息了。

“我也要回店里了。”

再見。

伊森看著赫麗斯中斷了通訊，他伸出手，將眼鏡摘掉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臉上和掌心，已經全是汗珠了。

就算經歷了那么多，伊森終究只是一個小男孩而已，況且，他的經歷告訴他如何面對絕境和死亡，可沒告訴他該如何邀請喜歡的女孩子一起去舞會。

不過說起來，自己還不會跳舞呢，雖然問了一個在飯店打工的姐姐，對方也很樂意教自己，不過伊森突然有點意興闌珊，不想學了。

不管怎么說，還是先回去吧。

將眼鏡關上，而后插進胸口的口袋里，伊森站起身，解鎖電動車，緩緩地離開了社區公園。

赫麗斯趴在沙發上，強撐著用平和的心態結束了對話的少女將頭埋在靠墊里，一旁的桌子上，那盒打開的焗龍蝦，最后還是一口都沒有動過。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已經回不來了，不論你怎么模仿，收獲的都只有失望。

“不要說你沒有舞伴，你的舞伴是早就定好的。”

赫麗斯必須承認的是，當博肯教授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赫麗斯已經動搖了。

她是在改變，她之所以改變，就是想要從陰影里擺脫出來，即使或許是一種背叛，但是她也想忘掉那個名字。

“凌羽需要一個健全的人，而不是另一個復仇鬼來幫他走出心魔。”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不管我們怎么痛苦，怎么悲傷，都已經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不是嗎？就算沿著她的路走下去，也只能是以自己的方式，以一個健全人的身份活下去不是嗎？

這難道，不是捷絲的期望嗎？

蕾安娜是對的，赫麗斯知道，所以赫麗斯選擇了相信自己是對的，相信自己才是改變這一切的關鍵。

但是，一年過去了，任何事情都沒有改變。

即使是博肯教授做出了那樣的邀請，即使是她確實動搖了，她確實想要向凌羽做出邀請，但是當伊森出現的時候，赫麗斯還是不可回避的想到了那個人。

赫麗斯的身體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氧的窒息，然而女孩卻沒有抬起頭，只是用力的握住靠墊，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發泄著心中的痛苦。

其實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吧？

不要說凌羽，即使是自己，不要說面對，連逃避那到心頭的傷疤，都是做不到的。

赫麗斯以為自己是理性的，她以為自己可以理智地，甚至殘酷地想辦法取代婕絲在凌羽心里的位置。

真是可笑。

甚至連自己都無法原諒這種近乎背叛的行為，又談什么冷酷！

女孩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她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面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她突然想到，一年前的游輪事件，在一萬多人和一條線索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線索的凌羽，以及后來自己和他的爭吵。

凌羽或許是對的，但是為什么，自己就是無法接受這一切呢。

一年多的離開，赫麗斯突然覺得，或許，根本，就毫無意義。

回顧這一年所發生的事情，自己只是努力地將自己打扮成一個普通人，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對渾身鮮血的凌羽幾乎不聞不問。

“我會改變他的，”“我是對的，我要堅持下去”，用這樣甜蜜的安眠藥麻醉著自己。

但是，或許，

只是選擇了逃避的自己根本無法改變他，無法成為那個人，無法結束所有活著的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