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何為人言可畏

王德發的一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何為人言可畏

有很長時間，馬秀娥和王德發打電話的時候，主要內容就是圍繞著這兩句話。一個想讓早點回家，另一個想著能幫孩子一把就是一把。

果園里的果樹，王德發盡著自己的最大努力，細心照料。他都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到老了，又回到了田間地頭。

馬秀娥和玉婷把餐廳經營的越來越順利了，當然，錢也越掙越多。

暑假的時候，馬秀娥、胡玉婷、王成龍和王來弟都沒有回家，各自都有自己忙的事情，眼看著暑假結束，秋季開學了，王德發也知道自己要忙起來了，要是馬秀娥再不回來啊，家里的蘋果生意，王德發都不知道該怎么應付，他一個人是肯定忙不過來的。

馬秀娥自己心里有數，餐廳已經步入正軌的話，也該讓玉婷自己去管理經營了，她能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啊，最終還是得靠玉婷自己。

暑假結束快開學的時候，馬秀娥和玉婷好好地商量了一下。

“玉婷，這大半年已經快過去了，餐廳里各個環節你也都熟悉了，菜的做法、配料，我看你也基本上都掌握了，我也該回去了。”

玉婷搖著頭，不愿意。

“這日子啊，最終還得是你自己去拼呢，我可以幫你一陣子，不能一直幫著你啊，我是你媽，可你也想想，我也是女人，即使是重新組合的家庭，我也得顧慮家里的事情，你說對吧？”馬秀娥說。

玉婷沉默著，只要是她不反對的話，就是這個狀態，一言不發、一氣不吭，基本上就算是默認了吧。

“我呢，現在還能陪著你吃這點苦，可年齡在這放著呢，我也覺得我有點吃不消，明天開始，你寫個招聘的牌子，掛在餐廳櫥窗上，給你招兩個伙計，哪怕就是自己錢掙少點，最起碼沒現在這么累就行啊。你要是同意你就點個頭。”

過了好半天，胡玉婷才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那就行，我去給你爸打個電話，他啊，電話催得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校園里有公用電話，馬秀娥拿著自己買的電話卡，告訴王德發她的決定。

馬秀娥如果沒有打這個電話，王德發準備開學前就去趟省城，見面好好的聊聊呢，既然現在玉婷已經同意了要招伙計，人夠了，馬秀娥也就能回來了。

王德發對馬秀娥還會不會回到這個家的疑慮，徹底打消了，等著就行。

貼在櫥窗的很醒目，前來打聽的人沒幾個。學校做生意的環境本來就很單一，咨詢的全都一些想勤工儉學的學生，要是沒有全職的伙計，胡玉婷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王成龍周一來餐廳幫忙、吃飯的時候看見了張貼的招聘啟事，說：“媽，玉婷，是不是不好招人啊，我給你們說，這個位置啊，你們就沒選對。”

“位置沒選對？”馬秀娥疑惑的問。

“是啊，學校里大部分都是學生，肯定很難找到人啊，我有個主意，我再畫一個牌子，放在甘文虎媽的補鞋攤上，那里社會上的人多，想找餐廳干活的人肯定比學校里面的多啊。”

“哎呀呀，你看看，這念過書的考慮問題，就是不一樣啊，行呢，成龍，那你就幫著設計一個，把咱餐廳的位置你也寫上，人家要來的話，也能找到地方。”

“行，等會人少了不忙的時候，我來寫這個牌子，正好吃完飯我要出去買本書，就放在甘文虎媽那。”

“你要出去的話，給甘文虎媽帶一份飯，雖然離的不遠吧，但忙起來的時候總也沒機會和她聊聊天。”

“不用帶，咱們的飯，留著還要賣錢呢。”我那個成龍有點不好意思，推脫著。

“賣錢也不在這一碗面上，你就帶過去吧，沒事的。大家都是老鄉，現在還讓人家幫忙呢。”

“那我就帶一份，估計過去時間剛好。”

“成龍，等會你也不用幫忙了，餐廳我和玉婷能忙過來，這幾天關鍵的事就是招人，你趕緊寫，寫完就帶過去，我這就給你準備面。我可是答應了你爸，人找好了就得趕緊回去呢，他已經忙著開始收蘋果，一個人不行。”

“行，媽，我這就寫。”

馬秀娥轉身去下面了，看著在一旁六神無主的玉婷，好像想起來了什么，隔著櫥窗對王成龍喊：“成龍，牌子上你記得寫上一條啊，只招女的，男的不行啊。”

“哦。我知道了。”王成龍回答，她知道馬秀娥擔心的是什么。

胡玉婷自己心里也明白。

果然，這牌子掛在校外，比掛在校內的效果好。陸陸續續有些女孩子來咨詢，馬秀娥理想中的人選就是年齡和她相仿，她自己才能放心點。可顯然，像她這樣年齡的，幾乎沒有。

來的這些小年輕呢，情況和玉婷的差不多，都是不想念書或者實在是念不下去了，就選擇早早的進社會。

年齡大小，各有利弊吧。最后也是沒辦法的事，馬秀娥和玉婷就選了兩個比較機靈的，先試用三天。

兩個小姑娘一看也是從山里出來的，一看能包吃包住試用三天，待遇還不錯，至少能把肚子填飽，就爽快答應了。

這三天，馬秀娥徹底撒手了，玉婷負責主廚掌勺，兩個姑娘干活也不差，非常好的一點是，馬秀娥觀察到這兩孩子，特別有顏色，玉婷一個眼神或者動作，她們兩很開就能反應過來，知道怎么處理和配合。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手底下干活也利索，可能是人都的原因吧，馬秀娥覺得玉婷帶著兩個姑娘，活干的比她倆自己干的時候還好。

玉婷也覺得，媽媽在，當然好，但是有時候不好提要求，現在這樣就好多了，不拘束，還好要求。

“玉婷，三天試用期結束了，你覺得這兩個姑娘咋樣啊？”

玉婷點頭。

“那你要是覺得可以，我再給你幫著看一周，我就準備回了啊，你的餐廳，你自己就多操心。”馬秀娥說。

胡玉婷看著她媽，點了點頭，同意。

王德發得知餐廳人已經招好了，已經開始掰著手指頭算馬秀娥該什么時候回來了。

半年多和姑娘一起打拼的這段時間，要說馬上離開了，馬秀娥舍不得，一周的時間，除了偶爾去餐廳看看，大部分時間，她讓王成龍去在空閑時間帶著她好好的轉了轉省城。

玉婷給馬秀娥塞了兩千塊錢，讓她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也給家里的王德發和貴生一家買點禮物。

“媽，這次回去可是你一個人回啊，你要是擔心找不到地方的話，就讓我爸來接你吧。”王成龍陪著馬秀娥逛街的時候說。

“不用，去車站把車坐上了，重點就是咱縣上，到了縣上還能把我丟了不成啊，不用你爸來接，讓他在家等著就行。來回的路費，也不少呢。”

“行，去車站的時候我送你，玉婷肯定忙的沒時間。”

“行呢，這么大的省城，你要是不送我，我還真怕自己丟了呢。”

馬秀娥買的東西，大致就是三類，衣服、玩具和一些日用品。

王成龍把馬秀娥帶到省城最大的批發市場，真的是物美價廉。

“媽，你就少帶點東西，路上你自己不好提。”

“沒事的，車拉，又不是我扛，實在扛不住我就讓你爸在縣上等我，下次來省城，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馬秀娥一點都沒掩飾自己內心對省城的留戀。

胡玉婷已經能完全把餐廳撐起來了，這點讓馬秀娥很放心。臨回家前，馬秀娥把甘文虎和他媽都接到了玉婷的餐廳吃了個便飯，幾樣大菜是她自己動手的做的。

“老姐姐，我呢，這就回了，你啊，就安心在這做生意，而在在跟前，比在哪都好，我的任務完成了，玉婷這丫頭也算爭氣，我就回了，再說你和甘文虎，還有她姐在這，我也放心。”

“大妹子，你就放心回吧，我雖然是半個人，可這三個孩子聽話，我在這，就跟家長一樣。”

“那老姐姐你可就多操心著，說實在話，你不在這，我還真沒勇氣就這么回家了。”

“知道呢，都是為了孩子，你的心情我理解。”

趁著王成龍和甘文虎去收拾盤子的機會，馬秀娥悄悄地說：“老姐姐，文虎和成龍這兩孩子，我看是真般配呢，他們要是有這個意思啊，你可別不同意啊。”

“哈哈，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們兩要愿意，我指定同意呢。”

“媽，你跟我馬姨說啥悄悄話呢啊？”甘文虎收完盤子過來問。

“沒啥，沒啥。”

“大妹子，你明天一早就走，我也送不了你，你可見怪。”

“不怪，你啊，就好好忙你的就行了。”

吃完飯把甘文虎媽送回去之后，回宿舍的路上，馬秀娥給王德發打了個電話，帶的東西確實有點多，她想著讓王德發到縣城接一下他，又不好意思說。

王成龍看出了馬秀娥的不好意思，隔電話筒大聲說：“爸，我媽不好意思說，讓你明天到縣上接她！”

一句話嚇的馬秀娥趕緊用一只手捂住了話筒，最后只聽見馬秀娥說了句：“行，那你早點等著，別遲了。”

王成龍知道她爸肯定是答應了要去接了，目的達到了，一路上笑的嘴都攏不住。

馬秀娥去省城這半年多的時間，王德發自己心里的擔心，也有來自外部的原因。

王成龍愣是把要盤餐廳的事壓到臨走前才說出來，跟先斬后奏沒啥區別，一切都是在匆匆之中準備的，前后就不到四天的時間，說上省城就上省城了。

這跟突然消失，或者再接底氣地說，不就是女人跑了嘛。

就連平日里和馬秀娥關系不錯的一些女人，見了王德發就一個勁地問馬秀娥什么時候回來，王德發心里明白，那哪是問什么時候回來，明明就是說反話，意思就是壓根不回來了吧。

慢慢的，馬秀娥去省城幫玉婷開餐廳的事，就被傳成是馬秀娥和胡玉婷在外面站住腳了，跑了，再也不會回王家了。

這說法一傳起來，王德發都開始懷疑馬秀娥是不是真的跑了，只要馬秀娥人不回來，王德發就是百口莫辯。還有說的跟難聽的呢，說王德發經常打馬秀娥的、說王德發一分錢也不給馬秀娥母女兩花、說王德發不讓胡玉婷念書了，逼著出去混社會掙錢了等等。

這些問題，哪個問題能馬秀娥回來之前可以解釋清楚的啊？一個都沒有，一個都解釋不清楚，越解釋就越有問題。

鬧的最嚴重的時候，對上的婦女主任都來找王德發談話了，了解到底是什么情況，王德發很無奈，說啥都沒人信，最后只能找老二把這件事情給解釋了下。

老二和算是比較了解王德發的，王德發家的大事小事，老二也都能知道個大概。

“老二，大家說的這些事，真是沒一點根據，我跟你秀娥嫂子，自打她進了家門，怎么過的日子，你應該是清楚的啊，對不對，現在的這些人啊，都是咋了，嘴除了吃飯，還得說人話吧，連個人哈現在都不說。”

“行呢，老哥，隊里婦女主任呢，也就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我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都是一派胡言，你別在意。事情我清楚呢，不過啊，這嫂子也出去這么長時間了，你看看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又給貴生修房，又是開商店的，花了不少錢吧，也不能怨大家啊，給誰誰都紅眼啊，你說是不？”

“那錢又不是偷的、搶的。對不對？”

“話是這么說，畢竟嘴巴在別人頭上，好了，這事啊，你就別往心里去，要想有一個有力的反駁，你就趕緊想辦法讓嫂子回來，比你說幾百遍事實都強。”

瞧瞧，這就是這半年時間，王德發心里的壓力和苦楚，說都說不出來，更別說找個人傾訴了。

在電話筒里聽到馬秀娥明天就要回來了，別說讓他去縣城接，哪怕就是去省城親自接回來，他都愿意啊。

王德發把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整理好，找出來馬秀娥給他納的一雙新布鞋，全都準備好之后，他還提醒自己，明天出門，一定好好的刮胡子，從省城坐最早的一趟車，也要下午才能到縣城，王德發的計劃就是，明天要穿的跟個新郎官一樣，滿大街的轉悠，大家問他去干啥，他就神奇地說：“接我家秀娥去！”

這也算是王德發為這半年受的非議做出的復仇計劃吧。

后屋里，剛才還能聽到王貴生哄娃娃的聲音，這會已經安靜了下來，王德發自己想著事情，沒過多長時間，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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