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一批吃螃蟹

王德發的一生 第四十七章:第一批吃螃蟹

來王德發家進火的人，吃著熱騰騰的臊子面，有說有笑，王德發家的新院子里生氣勃勃，進火的目的達到了。

吃完飯，王家老前輩招呼著大家就準備去老陰陽家先磕個頭，送一送老陰陽。

肯定也沒啥具體要干的活，人走了，去看一眼，都是一個隊里的，這也是情分。

有些比較遠的，或者和老陰陽家沒有什么往來的好友，出門就告辭了。李啟陽跟著他姐夫也一起去了，原因很簡單，以前有很多事，都是他找姐夫幫著問過老陰陽的，去磕個頭是應該的。

來王德發家進火的親朋好友，一出門就變成了給老陰陽送行的隊伍。

自己家的事也忙完了，王德發看著大家朝老陰陽家走去，回頭進門給女人說了聲，也跟著去了。

老二家明顯人已經很多了，大部分親朋好友都已經聞訊趕來。人手一多，就沒有那么慌亂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悲傷”兩個字。

正房正中的桌子下面，老陰陽躺在麥草鋪著的地上，身穿自己給自己選的壽衣，圍著他的是用尿素化成的水，降溫的。老二一直跪在旁邊，凡是有人來送行，他都陪著一起給自己的父親叩頭，隨后示以謝意。

王德發不想單獨給老陰陽在桌子前上個香，所以跟著王家的隊伍一起隨了個大流。估計在日后的日子里，除了自己的老母親之外，王德發都不會這樣做。在他心里一直有一個結，自己爹走的時候，他都沒有做到像老二這樣跪在旁邊盡過孝，而是在下葬的那一刻，帶著鐵手銬送了老人家最后一程。

今天來送別的，基本上都是老陰陽的親戚和生前關系最好的朋友們，其他人一般在下葬送紙的當天才過來。

老二懂陰陽，給父親看的日子就是明天，主要是可以留出今天的一天時間，把該挖的墳挖好，把能準備的準備好，明天一早就可以下葬了。

王德發跟著大家把流程走完之后，走到老二跟前問他有沒有需要啥幫助的，老二搖著頭說沒啥。王德發為了感謝老二一直以來對自己的信任和支持，硬是給老二說明天讓他女人來給廚房里打下手。盛情之下老二點頭答應了。

王德發問了明天早上啥時候出殯之后，就隨著人群走了。回到家的王德發有些累，躺在炕上就瞇著了。

晚上一家人在新房子里吃飯的時候，王德發把讓女人明天去老二家幫廚的事情說了之后，女人欣然答應。

現在，王德發一家，是徹底的歸于平靜、正常的生活了，唯一讓王德發迷茫的是，這一把年齡了，自打從監獄里回來，一直就沒有個合適的活可干，縱使他心里有千種萬種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靠譜，當會計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事迷茫過，更沒有愁過怎么養活一家子人。那時候的他，腦袋一轉，比別人干一個月活的收入可能還要高。

找個營生和給貴生看病，現在就像是壓在王德發身上的兩座大山，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從反面來看，這兩座大山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壞事，至少能夠讓王德發時刻提醒自己，該做什么。

老陰陽出殯的這天是星期天，所以王成龍可以在家照顧著弟弟妹妹，還能看著奶奶。一大早王德發和女人收拾好就去老二家了。

女人在廚房里的活很麻利，老二媳婦一看女人來幫忙，心里踏實了很多，廚房里也都是周家的媳婦們。今天除了出殯下葬的隊伍，最忙就屬廚房里了。首先得保證每個來送喪的人，都能吃上一碗熱滾滾的菜湯，等大家忙完墳上的事情，回來之后還要準備所有人席上的飯菜，老二粗摸估計了一下，至少得十二桌子席。廚房里的女人，今天的忙碌不亞于任何人。

八點整的時候，嗩吶想起，老二披麻戴孝走在他爹棺材前面，前面都是戴孝的直親。隊伍大概有八九十多人組成，自行跟在棺材后面，扛花圈的、抬挽聯的、撒紙銅錢的等等，大家都在各司其職。嗩吶聲中親朋好友的哀嚎，讓送喪隊伍經過的地方，都沉浸在一種凝重的氛圍中。

王德發沒在自己父親送喪的路上感受過這樣的情景，跟著一路，他腦子里倒是想象了一路自己父親那人生最后的一段路是怎么走的。

一切都很順利，盡早讓老陰陽入土為安，也符合他生前的愿望。從墳地放眼望去，整個川地盡在眼里，一個新堆起來的墳堆，是一個生命的結束，人，終究歸宿還是在塵埃里。

隊伍返回老二家院子的時候，已經有人按照長幼順序把坐席排好了，每個人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在院子里對著老陰陽的遺像全體又上了香、磕了頭之后，就開席了。讓王德發非常尷尬的是，同席坐著的都是王家人，而且，他隔壁的小叔王有財就坐在對面。這讓王德發很不自在，但這畢竟不是在自己家，他也就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本本分分地坐席。

菜上來之后，大家都點頭示意了下就一起動筷子了。席間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話不多，王德發和王有財估計心里也清楚是什么原因。

菜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大家才放慢節奏開始聊天。集中的焦點不是在王德發身上，而是他的小叔王有財。

“王叔，你最近弄的那個果窖真能掙上錢啊？”王德發旁邊的一個親房問。

“掙不掙的上，現在不好說，但是你去縣城上看看，很多做果窖生意的。”王有財說。

王有財在自己同輩人中，說話有分量，年紀也略長一些，說個德高望重也不為過，雖然和王德發的之間有矛盾，但所有人心里都有一面鏡子，孰是孰非，照的清清楚楚的。

王有財去年就在自己家的地里修了兩口大型果窖，他是看到了鎮子上種蘋果將成為一種趨勢，種蘋果比在地里種莊稼收入要高的多了。以前鎮上有些人家地里種點蘋果和梨子，一到中秋前后成熟之后，在大街上擺個攤，零星有點收入。慢慢的，大家也都看到了盼頭，就大批量的種蘋果樹，蘋果樹掛果至少得個三五年，所以大部分人家跟著趨勢種蘋果樹了，但會留著一兩畝的麥子地。

這是個趨勢，現在蘋果還不是很多，還能在鎮上或者縣上去賣了，但是以后蘋果多起來，這么大的縣城，吃不完的時候怎么辦？現在已經有人在自己院子里的菜窖里儲存，一直可以放到來年的五六月份。

王有財有商業頭腦，而且還時不時的會去縣上和其他地方，見多識廣，他想做這樣一件生意，以后蘋果多了時候，他負責把果子收回來，儲存在自己修的這兩個大果窖里，蘋果的儲存期長，然后反季再找貨車拉到其他地方去賣，中間的差價利潤可不小啊。

有人問，王有財就說，大家都佩服他的膽識和魄力。在隊里，他就像是一個新鮮事物的嘗鮮人，地會種、生意會做、腦子也夠活，關鍵是有一說一，不弄虛作假、不投機取巧。

“你這果窖就是放大版的地窖么！”突然有人這么說。

“本來就是的啊，和地窖的作用一樣，地底下溫度低，水果儲存的時間也長啊。我給你們說，家里糧食夠吃的話，給自己家地里把蘋果樹種上，以后絕對能發家致富呢。早種早致富！”王有財認真地說。

這話王有財說的對著呢，他是隊里為數不多成批量種蘋果樹和梨樹的。起初大家還都在笑話他，好好的地不種麥子，種上樹三四年沒收成，樹小的時候在樹苗中間還可以套種點麥子，樹大了，啥都種不了。

王德發頭都不抬，尷尬的時候就拿著筷子吃點菜，但是王有財說的這些話，全都說進他的心坎了。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小叔還真不是個一般人啊。

其他桌子上吃席的人陸續給老二致以節哀之后離開了。王德發這桌，王家人也都好不容易聚到一起，還在說著、聊著，王德發從頭到尾認真的聽著。今天老陰陽的喪沒有白送，他心里暗自竊喜，他王有財可以做的，我王德發也可以做，這個生意在以后確實是個方向。

王德發是去過省城的，你看看那水果店，街邊林立，哪個季節都有好吃的水果，四五月才開花結果的蘋果，城里一年四季，水果店里都有賣的，而且價格還高的離譜。

大家在最后散去的時候，王德發去廚房看了看女人忙完了沒有，他想著如果已經忙完了，就一起回家。廚房里一片狼藉，王德發湊近廚房后大家都明白啥意思，勸著讓女人回去呢。

既然是來幫忙的，那就得幫到底，好歹要把碗筷收拾著干凈，和大家忙完才能回。

“你先回去吧，看看娃娃們乖著沒。”女人說。

“老哥，你稍等會，我給你裝些饅頭，帶點菜，嫂子今天幫忙，中午的飯你帶回去讓孩子和嬸嬸吃就行了。”老二媳婦動作特別麻利，邊說，已經動手裝饃饃和菜了。

女人們還是心細，王德發只想著怎么學著王有財做個生意，還真忘了家里的三個孩子和老母親。謝過老二媳婦之后，提著飯菜就匆匆回家了。

整個下午，王德發啥都沒做，待在敞亮的屋子里，就尋思著王有財說的話。如果他想弄的話，修地窖冷庫的地從哪里來？要是和女人商量著把現在家里的兩畝多地挖成王有財說的大地窖，她肯定是不同意的，如果把院子里的地窖改建一下，也不夠大，儲存不了多少蘋果。他突然想起來女人給他說有幾家的地想要承包出去，這不就解決了么，在承包的地里找上兩塊位置不好、地也不肥的，承包的價格肯定低，挖地窖的話，以后恢復起來也容易。

女人是一直忙到下午的時候才回來，累的夠嗆，晚上一家人就隨便吃了點。上炕睡覺的時候，王德發把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女人說了。

“你是瞎折騰什么啊？承包點地，然后你挖了修地窖？以后給人家咋還嗎？”女人一頓吼。

“你咋想不明白呢，咱要承包，就承包那些不好好長莊稼，基本荒廢的地啊，租子少，而且那樣的地，每年能有租子就不錯了，誰還能指望著它能長出糧食呢。”

“你這剛折騰完房子的事，還欠著一勾子的賬，現在又是修地窖，你有這想法，我不反對，我沒能力支持你，你想咋弄就咋弄吧。”女人說。

“放心，這事，他王有財能做成，我就能做成。還有件事跟你商量下吧。”

“又咋了？”

“咱家那兩三畝良田，得要種上蘋果樹！”

“我不同意，錢可以沒有，但是娃娃和這一家子人，糧食不能沒有！不商量！”

王德發一看這女人少有的火爆脾氣，也不再提這事了，后面再慢慢說服吧，可問題是早種一年，就早結一年的果子啊，算了，種樹的事情呢，明年再說，今年也過了種的時間了。

“你幫我問問那幾家要承包地的，我們談一談，看能不能把給承包下來，一定要路寬的地啊，以后蘋果多了，來個大貨車，得能停得下。”

“我幫你問著，這事我不參與，你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知道了，你就等著享福吧。”

“等著享福？你別再折磨這個家就行。”

建冷庫，做收蘋果倒賣的生意，王德發是鐵定要干了。地的事，女人在接下來的幾天幫王德發打聽好了，基本上已經談妥了。

現在就是施工的事情，王德發手頭現在的確沒錢，一時半會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要解決的話，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找人合伙，但合伙，以后要是做大了，利潤也得對半，況且他自己心里清楚，能和他合伙的，現在沒幾個人。另一個方法就是，找方占財，他剛給自己家把房修了，找他賒賬，用他的師傅把這個地窖冷庫給先修起來。

不管咋折騰，王德發的這個決定，算是從出獄回來到現在，正兒八經想干一件事的證明。樹挪死，人挪活，只要動起來，天還是沒有絕人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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