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1號

我在東京畫符 第六十五章 1號

（這是昨天的更新，我就不分開發了。合并成一章）

千頂之城，列寧格勒火車站。

早在將近二百年前這座火車站便早已建成，雖然是設立在首都地區，但由于連通著的是圣彼得堡（列寧格勒），所以整個車站也以目標城市的名字命名。

斑駁的百年歷史在車站墻壁上留下斑斑痕跡，雖然幾經拓展翻新，但就和整個國家一樣，車站的各個地方都能聞出破敗氣息。

比如躺在周圍的流浪兒，他們有的抱腿坐在地上，有的側臥睡著，有些三五成群，有些則赤著腳孤零零張望著周圍。

這些大都是家庭不幸的產物，而不幸家庭又有絕大部分是由于酗酒。

酗酒是籠罩在露西亞頭上的詛咒，這自古留下來的惡習是露西亞高離婚率、高孤兒率的重要推手，甚至是罪魁禍首，露西亞總理也干脆說酗酒是民族災難。

當然，如果經濟寬裕的話，什么樣的‘不幸’都會被包容。畢竟在很多時候，‘錢’還是挺萬能的。然而可惜的是：

露西亞居民的生活似乎被定格在幾十年前，——這只是針對大部分人來說，像少數寡頭、或者在解體中大量牟利者，生活之奢侈窮盡普通人的想象力。

露西亞大帝雖然幾次重拳出擊，但國內的貧富差距依然沒有解決，更不用說在外部威逼下，露西亞的經濟日益下滑，普通人的生活愈發窘迫。

而露西亞夫妻離婚后孩子一般會判決給女性，然而不管是在哪個國家，離異女性帶著孩子在婚娶方面都是個問題，更何況政府給離異母親的補助少的可憐，將子女送到孤兒院對露西亞社會來說是約定俗成的選項。

所以在一億多人口的露西亞，孤兒數量卻高達驚人的七十萬，而且數量逐年攀升，每年都要新增七萬例左右。

這個國家四處可以見到流浪孤兒，能夠與之相比的也只有世界其他地方的黑人家庭了。

一名孤兒吹著口琴，倚著火車站的柱子飄揚出優美的旋律。

歌曲懷戀著曾經屬于地球第一‘大’國的輝煌。

口琴是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N手貨色，不過在小孩唇邊流淌出來的音色倒也還算不錯。只是大多數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走過，偶爾才有人愿意放慢腳步去聽她唱的是什么歌曲，至于愿意朝她面前放錢的人就更少了。

大家都是兜里比臉還干凈的人。

沒錯，是‘她’不是‘他’。

雖然刻意的穿著臃腫的衣服，帶著破舊的帽子，將剪短的金發藏了起來。但是正在吹奏樂器的依然是一位小女孩，不，應該說已經快要邁入‘少女’階段的孤兒。

‘和男孩子們的差別越來越掩飾不住了，’

小女孩一邊吹這口琴，一邊漫無目的的遐想著。

其實如果她愿意開口唱歌的話，保證有很多人愿意‘駐足’。——別誤會，不是少女的歌聲有多美妙。恰恰相反，她的歌聲能夠讓任何一個聽到的人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這也是她淪為孤兒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的聲音讓她酗酒的父親變得更瘋狂，——不管是求饒還是哭泣。如果呆在那個家中，什么時候被打死都很正常。

所以小女孩一直以為自己受到了‘詛咒’，別人光是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帶來不幸。只是她不知道，他只是會在無意識中發出‘次聲波’而已。

——超凡者！

換到隔壁阿美莉卡，能夠讓無數人欣喜若狂的‘天生’異能，在這暮氣沉沉的露西亞，卻成了小女孩‘不幸’的來源。

不過人類畢竟是整個生態圈最能適應環境的生物，只要有生存下去的‘動力’，哪怕是垃圾堆里都讓人活得輕松愉快。而在保證了生存后，追求更多利益的‘動力’下，就算是流浪漢也能‘榨’出油水來。

露西亞存在一條完整的針對流浪兒的黑色產業鏈，腦袋不靈光的流浪兒早就被這條產業鏈卷走了。

‘也許，回到孤兒院中，被有錢的‘爸爸’領走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起碼比什么時候被‘屠宰場’的那些家伙們抓走強吧？’

然而真正作為孤兒在冰冷的社會和天氣中打滾過之后，小女孩已經在認真的思考要不要去孤兒院去找一個新的‘爸爸’。

雖然說在露西亞低迷的領養率和政府效率下，很難獲得一個正經安身之所。但是小女孩對自己的‘容貌’還有一點信心，就算是作為玩物也好，起碼不用因為在一次爭搶面包中被人打傷，然后就凍死在冰冷的下水道中·········

但是‘轉機’出現了，那個人仿佛‘陽光’一般照耀在小女孩心身上！

起碼曾經‘她’是這么想的。

‘我是一名‘醫生’，’披著白大褂的男人說著蹩腳的話語，雖然皮膚蒼白，但五官明顯不是露西亞人。當然，被集中起來的孤兒們并不在乎對方是什么職業，什么身份。只是：

他身旁兩位穿著警服的‘大人物’，還有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的灰色‘頭目’們，讓所有的孤兒都安靜的聽對方說話。

‘·····我建立了一家孤兒院，雖然離這里有點遠，但供暖和水電都還齊全·····最重要的是，你們在哪里都可以吃得飽飽的！’

沒人會在乎那白大褂男人的許諾，但是周圍的警察和灰色‘頭目’讓小孩們明白。既然不能反抗，那索性就聽從對方的命令吧。

反正對男孩子們來說，成為灰色組織的成員本就是一條‘上進’的道路。而女孩子們也默認了未來的命運。

如果說還有什么追求的話，那就是希望自己不是‘普通’商品，而是作為‘奢侈品’活下去。——起碼在過了‘保質期’之前，還能享受到‘上等人’的生活。

然而：

一片荒山中那高大的建筑，溫暖的房間，和藹的嬤嬤，庭院中有玩耍用的器材，三餐有可以敞開吃的食物。雖然還有難喝的‘調養劑’，以及每天需要擺出的古怪姿勢，但是：

不用再為了一塊面包爭搶，不用忍受其他孤兒的壓榨，不用在寒冷的冰雪中像老鼠一樣縮在地下供暖管道旁邊······

對小女孩，不，少女來說：這里有永遠都笑瞇瞇的修女嬤嬤，有開朗的小伙伴，有照顧自己的大姐姐葉利亞，有靦腆的彼得，有能吃得飽飽的食物和溫暖的被子·········仿佛，仿佛就像是天堂一樣！

除了仍然不能唱歌，只能細聲細氣的說話這個遺憾以外。

而那個帶來這一切的男人，披著白大褂的‘醫生’。就是所有孤兒的天使····不，是上帝！是圣主！

少女很快沉迷在了‘幸福’之中，以前沒有得到的一切現在都唾手可得。

直到有一天····

‘娜塔莎，快醒醒！’

睡夢中的少女被搖醒，蹲在她床邊的是一位卷發的少年，漆黑的雙眼正在謹慎的打量著四周。

‘彼得？你跑到女生宿舍來做什么？被嬤嬤發現了，會罵死你的！’

一個孤兒院也就百來號人，少女當然認識這名少年。事實上隨著年齡的增加，‘文靜’的少女已經有了不少‘追求者’。

床邊的卷發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不會的，’蹲在床邊的少年難看的臉色讓少女也清醒過來。

‘嬤嬤永遠不會再罵我們了，——因為她被伊戈爾殺了。’

哐啷！

就在這時，房門被一腳踹開，雙眼通紅，鼻孔中噴出道道白氣，渾身青筋暴起如果魔鬼的人影沖了進來！如果不是那顆頭顱上熟悉的五官，少女壓根就不會相信這是平時木訥的大塊頭伊戈爾。

吼！

在發出一聲野獸的咆哮后，對方舉起了手中帶血的砍刀。

？！

一瞬間，溫暖離開了少女的被窩，她仿佛又回到了哪個被酗酒的父親盯上的夜晚。

‘走，快走！’

關鍵時刻，旁邊的彼得一把撲倒了對方，拉起頭腦混亂的少女沖出大門。然而外面等待他們的是：

殺戮、哭喊、尖叫、瘋狂！

昔日的同伴們都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瘋狂的用一切手段攻擊身邊的生物！平靜安詳的孤兒院化為了屠宰場，仿佛什么超自然現象一般。

‘這是人為的！’

畢竟都是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過的孩子，有的人沉迷在了溫暖之中，有的人卻還記得外面的冰天雪地。所以——

‘我們的食物里面被人加了‘東西’，就是那個一直在吃的‘調養劑’！’

世界上總不缺少謹慎的人，也不會缺少既謹慎又聰明的人。在混亂中，七八個還保持‘清醒’的孩子聚到了一塊。而名為彼得的少年也說出了實情。

‘你們知道，我和廚房的嬤嬤關系很好，所以我一直有將我們的食物提前弄一下出來，喂給老鼠吃的習慣。’

‘而幾天前，我就發現吃下‘調養劑’的老鼠開始出現異常，當我加大劑量之后，甚至會瘋狂的攻擊鐵籠，——現在想想，老鼠想攻擊的，應該是籠子外面的我。’

黑暗中，彼得帶領著剩下的幾名孤兒一路前行。而這些人，都是這幾天聽從彼得的話，悄悄吐掉了‘調養劑’的同伴。

‘我們孤兒院周圍最近的居住點在一公里之外，根本就沒有什么外來沖突，不可能是外人跑到這里來下毒。而孤兒院中的嬤嬤們也全都死在了動亂中。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

代號‘醫生’的院長！

‘不，不會的······’

身后的隊伍中傳來了少年少女們的質疑。

‘是院長他收留了我們，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對啊，如果是院長的話·····那讓我們自相殘殺對他有什么好處？’

面對事實，他們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

‘誰知道？也許是什么惡魔獻祭，也許是討厭孤兒，也許····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玩？’

然而沒過多久，摸黑出逃的隊伍后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吼吼吼吼——

月色之下，一個個化身為殺人魔的昔日同伴們大步追上了過來！猩紅的雙眼，鼓脹的肌肉，裂開的嘴角，滴落的口水！

‘跑、快跑起來！’

面對身后瘋狂的追兵，手中只有一些餐刀木棍，鐵條凳子的少年少女們，只有選擇逃跑這一條路。

‘快，跑到鎮子上！到了那里就能求助，就能報警！’

生死關頭，孤兒們爆發出了全身的力量，一個個在夜色下撒開雙腿狂奔起來！那速度甚至都超過了普通運動員該有的水平，但是身后狂暴的追蹤者更加瘋狂。不斷響起的慘叫聲，就是一名名掉隊的孤兒最后的絕響。

‘不行，我們這樣是逃不掉的！’

一馬當先，有著一雙大長腿的孤兒院‘大姐頭’葉利亞看了旁邊的少女和彼得一眼，終于一咬牙。

‘我們分開跑，你們繼續向小鎮方向！’

‘葉利亞姐姐·····’

‘別哭，他們追不上我的！你們自己保重——’

刷的一下轉身，一頭金色長發的少女深深的看了少女和卷發少年彼得一眼。面對洶涌而來昔日同伴，不，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殺人魔們。

‘來呀，來追我啊！混蛋們！’

身后響起了葉利亞姐姐的聲音，少女娜塔莎不止一次的想要回頭，卻被身旁的彼得拉著狂奔。——不，并非是因為被彼得拉著的關系，而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有回頭的勇氣。

什么娜塔莎！為什么會取這個一個‘英雄’的名字，明明只是一個膽小鬼······

‘娜塔莎，前面就是小鎮了！’

明明自己只是一個被詛咒的家伙，明明自己就不應該獲得‘幸福’·····

“娜塔莎，你········、”

不管是葉利亞姐姐也好，彼得也好，他們都比自己強·····

‘清醒一點，娜塔莎！’

一聲大吼讓少女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跑到了小鎮的邊緣。甚至都能清晰的看見小鎮中亮起的燈光，獵犬的叫聲，人影晃動····

‘彼得，我們到了！我們得救了！’

少女激動的叫了起來，然而身旁卻沒有人回應。當她下意識的轉過身，才在自己身后發現卷發的少年。

‘彼得，你·····’

少年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鮮紅的液體依然止不住的冒了出來。

‘我····’

名為娜塔莎的少女緩緩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握緊的匕首。還有上面新鮮的緋紅！

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是我嗎？是我殺了······

‘娜塔莎、’

機智、勇敢、謹慎、聰明的卷發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呆愣在月光下的少女，不甘心的向后仰倒在了泥土之中。

不不不不，不會的！彼得這么聰明，這么厲害，怎么可能·······

吼吼吼吼、

不管是地上逐漸冰冷的少年，還是已經傻掉了的少女，都不會對那些已經徹底‘瘋’了的追兵造成任何影響。一只只媲美獵豹的人影向少女沖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成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歌聲’從少女長大的嘴巴中傳出！近乎化為液態的空氣猛地向外爆發，掀起了肉眼可見，層層疊疊的空氣波瀾，攜帶著每秒上萬次震動的音波，如怒海浪濤般向四面八方擴散！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高昂的聲音劃破夜空，不遠處的小鎮同時炸出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赫然是建筑上的玻璃在音波中粉碎！小鎮中不管是人還是獵犬，都在娜塔莎的叫聲中頓時紛紛載倒，再也起不來，也不知是被震暈了還是震死了。

噗、噗、噗、噗~

一連串如同裝滿了水的氣球被刺破的聲音中，追來的瘋狂孤兒們眼珠爆裂，雙耳飆血，鮮血不要錢似的從嘴巴鼻孔中噴涌而出！就算是被藥物控制后無懼傷害的身軀，也如同麥子一般齊排排的撲倒在地。

一招清場，秒殺全屏！

‘果然，只有先讓你體驗過‘親情’‘友情’‘愛情’，然后再一次性奪走——’

熟悉的聲音讓名為娜塔莎的少女停下了‘歌唱’，或者說哀嚎。

她轉過頭去，在如同風暴橫掃而過的大地上。月光照在來人的白大褂上，只剩下一片慘白。

不，不，不，

不是的·····

‘為了你這顆果實，我可是足足花費了三年時間。’

對面那臉色慘白的‘醫生’抬起手臂，在他的手中，提著一束金色的頭發。

葉利亞姐姐······

咔嚓、

黑暗淹沒了月光下的少女。

名為娜塔莎的理智，在這一瞬間斷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