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露布

永歷十四年 第二十五章露布

馬三彪子得了李興將令，便帶著數十名部下將八百余漢軍和綠營兵將佐的首級用大鹽腌好，再灑上石灰，裝入馬車之中連夜往麗江而去。

馬三彪子不敢走鶴慶方向走官道前往麗江，亦不肯往北走官道繞行，只得趕著車沿著他留山山路迤邐而行。

山路崎嶇，押車的士卒一個個怨聲載道。馬三彪子牽著馬喝罵道：“你們這幫混球，只要將車趕進麗江，還怕明軍不給賞銀嗎？”

眾軍士聽到賞銀不由的精神一振，一個個打著號子趕著馬，推著車沿著山道拼命地往東而去。

終于在第二日拂曉時分，翻過了阿留山，眼見便到了通安州地界。距離麗江城亦不足四十余里。

鶴慶北城城樓下五萬余清軍在各自將官的指揮下分成二十個整齊的方陣。

整個校場除了在北風中獵獵作響的各色旗幟，和戰馬的嘶鳴聲以外，鴉雀無聲。

吳三桂和屯泰全身貫甲，在親衛的簇擁下按劍登上城樓。

看著城下數萬虎賁，吳三桂心潮澎湃。他猛然拔劍指向他那面高達三丈的鎏金王旗，高呼道：“偽明困守永昌，只需我軍雷霆一擊，便為齏粉。眾將士不破永昌，誓不罷兵！”

城下無數的士兵亦是激動萬分，不停地高呼道：“不破永昌，誓不罷兵，不破永昌，誓不罷兵！”

順治十六年四月初一，清廷平西王吳三桂，梅勒章京屯泰起大兵四萬五千余人詐稱十五萬。

數萬大軍漫山遍野，旌旗招展，金鼓齊鳴，沿著鶴慶府往麗江的官道攻擊前進。

白文選自李興離開麗江后，便是一直督促麾下將佐加固金虹棱堡。吳三桂大軍甫至鶴慶，他便知道了消息。連忙派人往永昌報信求援。

今日辰時他又收到斥候來報，吳三桂，屯泰起兵十五萬直撲麗江。一路之上鼓炮齊鳴，聲勢震天。

白文選大驚失色，連忙命張國用和趙德勝等人整頓人馬前往金虹要迎戰吳三桂，又派人至玉龍關調李嗣興部守衛麗江城。

他心中仍躊躇不安，便是又派了數名親衛往永昌求救。

馬三彪子到了通安州后便命令手下兵將打起鮮紅的明軍軍旗，往麗江城迤邐而來。

眼看便要抵達麗江北城，馬三彪子便吩咐士卒原地休息。自己則帶著幾個親衛張開一張大布得意洋洋的往那大車前高高掛了起來。

麗江城北城守衛城門的正是被萬有才俘虜的綠營總兵萬支筆。

他昨日聽說吳三桂大軍云集鶴慶府之后，便是向白文選請求駐守北門。

萬支筆心思活絡，北城距離金虹山不遠，若是白文選不敵吳三桂。

他萬支筆說不得便帶著親信跑到金虹山落草為寇。

他帶著親衛在北城城樓早就看到了馬三彪子的人馬從通安州方向過來。

不過這支人馬一路打的是明軍旗號，他也不以為意。只倚坐在城樓柱旁和幾個親信吹牛打屁。

“將軍，他們打出了露布。”守城的明軍驚呼道。

“露布？”萬支筆疑惑地爬了起來，扶著墻垛，往城門下看去。

“啊，呸！”萬支筆鄙夷地看著城下的明軍，吐了一口吐沫。

當年李定國砍死了尼堪，火燒了孔有德，派人往成都報捷，他有幸在成都看到過一次。

“你們算什么東西，難不成你們也砍死了個把韃子親王？”

“走，下去看看。”萬支筆大手一揮，便帶著幾個親信往城門而去。

萬支筆帶著幾個親衛下城之后便騎著馬往馬三彪子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打出露布？”萬支筆騎在高高的戰馬上，用鞭梢指著馬三彪子冷聲問道

馬三彪子也是不以為意，抬頭看著萬支筆傲然說道：“本將乃是滇南提督李興部將馬三德是也。我家大人在永勝大破建奴一萬，陣斬漢軍正白旗都統孫思克，總兵楊國柱，大小將佐二十余人，俘虜三千余，所以命本將來麗江向鞏昌王報捷。”

馬三彪子本是個粗人，哪里知道怎么報捷，他本是祁陽王馮雙禮的部下。

當初李定國兩蹶名王，露布告捷于成都他也是有幸看到。故此東施效顰也學李定國露布于麗江。

又想到畢竟是報捷，便是把清軍人數夸大了一倍。

萬支筆大驚，連忙滾鞍下馬，大步走到馬車之前，一把掀開馬車上的帷帳。

放眼看去馬車左右兩側堆滿了各色各樣的旗幟。中間裝滿了石灰，石灰之中堆滿了一顆顆猙獰的人頭。

雖是用大鹽腌過，仍散發出淡淡的惡臭。

萬支筆也不嫌臟，一把抓住一顆人頭，掰開牙口，再看下腦后的金錢鼠尾，并無新剃的痕跡。不由地贊了一句：“果然是老漢軍。”

“大人，這顆也是。”“大人，這顆也是。”一眾親衛不時地發出贊嘆聲。

北城的動靜早就驚動了白文選。

他連忙帶著數十名親衛趕到北城。一邊縱馬狂奔，一邊高呼何處報捷？

早有守門的明軍趕來回報，是滇南提督靖南侯李興的報捷使到了。據說破敵萬人，陣斬敵將，俘虜三四千人。

白文選聞訊大喜。連忙縱馬跑出北門。卻是看見萬支筆等人圍著大車一個個興高采烈。

而馬車前掛著露布下的馬三彪子正洋洋得意的接受一眾明軍的恭維。

萬支筆看到白文選親到，連忙丟下手中的漢軍腦袋，隨便在衣甲上擦了擦便點頭哈腰地往白文選這邊跑了過來。

“殿下，大捷呀，大捷呀！”萬支筆一臉諂媚地跑到白文選面前。

白文選亦是喜不自勝，笑著說“靖南侯報捷使何在？”

萬支筆連忙吩咐左右親衛去請馬三彪子。

馬三彪子一聽鞏昌王要見他頓時局促不安，扭扭捏捏地來到白文選面前跪下道：“末將見過鞏昌王。”

白文選疑惑地看著馬三彪子那個圓溜溜的大光頭問道：“你是新降的綠營？”

馬三彪子連忙伏在地上：“殿下末將以前做錯了事，經過靖南侯提點，早就幡然悔悟。末將一直想要反清復明呀！”

白文選怒笑道：“我大明還沒亡呢，你這廝真是混吝。靖南侯題本呢？”

馬三彪子連忙在懷中將李興奏章奉上。

白文選翻來一看便命親衛將馬三彪子提溜到城墻邊無人處，怒罵道：“你個混球，明明是五千建奴，如何說成萬人？”

馬三彪子更是連連叩首謝罪。

白文選頓了一頓，他想到吳三桂大軍馬上便到麗江，而李興的戰報則可鼓舞永昌明軍的信心。

便和聲對馬三彪子說道：“本王著你帶著首級往永昌天子處報捷。記住天子面前就說破敵一萬五千人，這份捷報本王幫你改了。”

馬三彪子連忙不停地點頭稱是。

白文選便命萬支筆給馬三彪子等人準備酒飯，更是每人賞銀五兩，讓其酒足飯飽之后去永昌報信。

永勝的戰報大大鼓舞了麗江軍民的信心，吳三桂大軍壓境的陰霾似乎也掃去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