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高尚宮

帝國隱相 四十六 高尚宮

白駒過隙，一晃三日。未時，東直門。

午后，陽光和煦，守門的小太監懶懶的斜靠著朱紅色的宮門，耷拉著腦袋，眼睛半開半閉，嘴里不時地打著哈欠，邊上的小耳房里也是寂靜無聲，這是個適合午睡的好天氣。

“小章子！”一聲輕喝傳來，讓小太監冷不丁打了機靈，本能的站直身子，頭還未抬起，便隨聲應道：“是！”

然后小心地抬眼一看，見是采買司的幾個太監，為首的還是熟人，便放松了心情，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原來是同福公公和幾個哥哥啊。”

同福公公搖搖頭，真是爛泥扶不上墻，看在同鄉的份上，好不容易給他找了個輕省的活，卻不知道珍惜。

他沒好氣地白了小章子一眼，道：“警醒著點吧小子，今兒還好是我，換成是別人，你這差使還要不要了！”

小章子諾諾應道：“是是是，您和哥哥們是要出宮么，我這就開門。”

“不用了，隆昌堂的人要送貨過來，我幾個在這等著就行。”

話音剛落，宮墻外似乎就轉來了車轱轆滾動的聲音。這時從耳房里走出幾個還有帶著些許睡意的內侍，大家都是熟臉兒，就互相打著招呼，說著話，笑呵呵地等著。

咚咚咚，宮門被敲響，有人外面高聲叫道：“我們是隆昌堂送貨的……”

小章子將宮門上的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子，探出腦袋往外瞧，見外面有十來個伙計小廝模樣的推著幾輛裝著箱子的獨輪車在不遠處等候，為首的褐衣管事站在宮門邊上，看到小章子便拱手笑道：“鄙人是京城隆昌堂的大管事趙大海，前些時日，同福公公在鄙堂訂了些東西，今兒給送來了。”

小章子打量了幾眼，點點頭，“嗯，等著。”

小章子縮回腦袋，向站在耳房臺階上的內侍請示，得到允許后，就將宮門打開。

隆昌堂伙計將車上的箱子卸下，兩兩抬著一箱，在管事的帶領下，魚貫而入。同福公公幾個采買司的太監上前幾步一字排開，開始準備驗貨，內侍們則站在一旁監督。

“等一下，”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眾人隨聲望去，遠遠走來三個女子，走近時，只見為首的是一個穿著褚青色宮服的中年女官，后頭跟著兩個小宮女，方才的聲音正是其中一個小宮女發去。

現場的內侍頭領看到此人不敢怠慢，趕緊走下臺階拱手施禮，奇怪道：“原來是高尚宮，您怎么來了？”

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其他人都紛紛上前請安問好。

高尚宮一臉柔和，笑意盈盈，“聽說今兒的這些東西都是婚禮上要用的，我來看看，若是得用，我就先拿走了，吉日已近，皇后娘娘急著呢，讓素菊在和你們辦手續。”

她又看了眼鋪一地的箱子，建議道：“這樣亂糟糟的不成樣子，不如讓他們分類排列好，也好方便檢驗。”

話音剛落，隆昌堂的人就很有眼力見的自覺上前搬動，在管事的指揮下，將箱子縱列排好，然后一一打開，等待檢視。

高尚宮隨意走著，邊走邊看，最后她停在一個裝著一對華美的龍鳳喜燭箱子面前，俯身仔細看了幾眼，然后笑著對正在驗貨的采買司的太監說道：“這對喜燭品相甚是不錯，皇后娘娘應該會中意，你驗完若沒問題，我就先拿走了。”說完，她又點了幾箱其它東西讓小太監們等會一同搬走。

采買司的人哪敢反對，只道一切都依著高尚官。

……

交完貨后，該走的走了，該散的散了，東直門又恢復安靜。

夏祿喜從耳房中走出，望著遠遠的搖曳著的褚青色身影，眼神如刀。小章子垂著手，恭立在側，一臉精明，哪還有一絲先前的懶散模樣。

夏祿喜淡淡道：“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第十三個箱子。”

夏祿喜哼哼兩聲：“你那個采買司的同鄉……”

“同福沒有問題！”小章子回道。

“你保證？”

“屬下保證！”

“隆昌堂的人跟上去了沒有？”

“跟上去了。”

夏祿喜點點頭，不再言語。

……

這端，高尚宮領著一縱小太監將箱子抬進暫時存放著諸多婚禮上要用物什的文華殿偏廂后，揮手讓在場的太監和宮女都出去，自己留下來親自清點。

高尚宮對婚禮諸事一向親力親為，故這回旁人也未覺異常，便各自領命而去，離開前還細心地給她掩上房門。

高尚宮等了一會后，將廂門拉開一點縫隙，探出頭左右張望，見無人注意到這里，就縮回身子，將廂門關上，并插上門栓。然后徑直走到剛搬進來的箱子前蹲下，打開裝有喜燭的那箱，將之取出，仔細端看了半晌，又將手伸進箱子內，上上下下細心摸索，而后從厚厚的墊布中取一個扁扁的小布袋和一個小角方，正待起身，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高大同從房梁上飄下，拾起地上的角方和布袋，打開各看了一眼，抬手輕輕拍了兩下手掌。

隨著手掌聲，廂房一面靠墻的百寶架悄無聲息地向一側滑去，背后露出一扇小門，從中走出三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高尚宮”。

來人皆未出聲，“高尚宮”蹲下身子，對著地上高尚宮仔仔細細檢察著，取出一面鏡子對照一番，以略微做了些調整，然后站起來，對高大同點了點頭。

高大同面無表情，轉身向暗門走去，另外兩個人，一個拎起地上高尚宮，一個將喜燭互換后，從原處離開，百寶架再次回到原位，看不出一絲異樣。

“高尚宮”打開房門，一臉柔和，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