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志賀島的不良少年

東瀛警事 第一章 志賀島的不良少年

在165米高的志賀島頂上的潮見公園中，站在展望臺從外望去不僅能夠一覽博多灣、玄界灘，而且到了夜晚，博多灣岸邊的海濱地區和福岡大教堂、福岡塔的燈飾都閃爍可見。如果是夏天的晚上，甚至還可以看到波浪之間漂動著的釣魷魚船的漁火。

不過穿著警察制服的后藤田正樹沒有看一眼這些景色，而是瞇著眼看著遠處坐在臺階上的四位少年。

四位少年都穿著改過的校服，各自的頭發染著不同的顏色，脖子上掛著銀項鏈，手指上戴著各種戒指，在夕陽照映下晃的人眼睛疼，一陣海風迎面吹來，蹲在遠處的后藤田正樹甚至都能夠聽到那項鏈發出來的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潮見公園中，時不時的人來人往，不過都離這四位不良少年遠遠的，而這四位不良少年也無所謂，反而對著路人指指點點，互相之間交流著，不時的響起肆意的笑聲。

其中一位臉有些長的不良少年站起來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尋找他們正等著的人，沒張望多久，這位不良少年就對著一個方向揮起手來。

后藤田正樹順著他揮手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位穿著相同校服，頭發染成金色的少年正低著頭踩著臺階往上走。

從口袋里掏出照片想要比對一下，不過由于看不清臉，后藤田正樹決定再等等。

金發不良少年在聽到伙伴的呼喚以后，馬上就從走變成小跑，快速的來到伙伴身邊，然后從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駕輕就熟的散了一圈后自己嘴上又叼了一根。

后藤田正樹在他掏出打火機點著煙的時候確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迅速起身快步跑了過去。

“警...警...警察！”

正在一群人談笑間，其中將自己頭發染成紅色的不良少年無意中瞥到了正在快速逼近的后藤田正樹，不由得出聲驚叫道。

“警察！站住！”

明白自己已經被發現的后藤田正樹索性直接開口高喊，原本臉上還掛著笑容的不良少年們各自對視一眼，這時候也不管什么義氣不義氣了，連忙拔腿就跑。

后藤田正樹也不管其他人，眼睛就盯著那位金發不良少年，不斷地縮短著他和之間的距離。

“哎呀呀！警察打人了啊！”

被后藤田正樹一把撲倒在地上的金發不良少年索性就直接就地打滾起來。

“起來！”

后藤田正樹也不跟他廢話，翻了個白眼以后抓住他的衣領，一用力就把他提了起來。

“警察打人啦！警察欺負學生啦！”

眼見金發不良少年還要胡言亂語，后藤田正樹直接掏出手銬在他眼前展示了一下，嘴角帶著笑意說道：“要不要我先給你銬上？然后先去你們學校門口轉一圈，接著再這么送你回家？”

被后藤田正樹這么一威脅，金發不良少年立馬就老實了下來，像是一只斗敗的公雞一樣，被后藤田正樹提溜著下了潮見公園，塞進警車后座。

“說說吧。”

警車一路疾馳著回到駐在所，后藤田正樹直接把錄口供的本子丟在桌子上。

“說...說什么？”眼見著架勢，金發不良少年也有些慌了，神色慌亂的左右張望著，

“說什么？”看著他的模樣，后藤田正樹差點笑出了聲，強行壓抑住笑意，伸手從金發不良少年的口袋里掏出煙和打火機。

“哦豁！抽得還是和平啊，你小子夠厲害的啊。”之前還沒有看清他們抽得什么煙，這次看清以后不由得讓后藤田正樹有些驚訝，畢竟按照他的母親給他的零花錢數目來看，要買和平煙其實還挺困難的。

“錢哪來的？”

“我攢的。”金發不良少年抬頭快速看了后藤田正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原來是攢的。”后藤田正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但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好深問下去。

“哪里買的？”

“我坐巴士去市區買的，島上沒人肯賣給我們。”

“你自己要買的還是別人讓你去買的？”

金發不良少年牙齒咬著嘴唇有些糾結，最后點著頭說道：“我自己想去買的，和他們沒有關系。”

后藤田正樹把出售香煙的便利店地址記了下來，然后自覺沒什么可問的了，直接起身走到了駐在所外。

“請問是酒井美奈子桑嗎？對對，是我。”

“您的兒子酒井拓海我已經找到了，就在駐在所這邊，不知道是您過來接還是我送回家？”

“好好好，那我就等您過來。”

掛掉電話，后藤田正樹回到屋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從那盒和平煙內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

“這是我的煙....”不良少年弱弱的出聲提示道。

后藤田正樹也不說話只是瞥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吐出煙霧。

果然不愧是號稱史上最高杰作的香煙，后藤田正樹心里感嘆著，不過一想到那感人的價格又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們警察怎么可以隨便亂動我們國民的東西呢？”對于后藤田正樹對于自己的無視，酒井拓海顯得相當的憤怒，用力的拍著自己面前的座子。

“你再拍一下試試？你知不知道破壞公務罪要在拘留所待幾天？”

“你你你！”

酒井拓海呲著牙凸著眼睛瞪著他，不過后藤田正樹是甩也不甩他，如果不是他的媽媽打了報警電話給他，他是連找他的興趣都沒有。

大概等了兩根煙的功夫，一位身材嬌小，穿著長袖T恤和長褲，大概四十左右的女人腳步匆匆的趕到了駐在所，這人正是酒井拓海的媽媽酒井美奈子

“你怎么來了？”酒井拓海看到自己的媽媽進來的一瞬間，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站起來往后躲。

酒井美奈子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然后來到后藤田正樹面前詢問道：“后藤田警官，托海他沒有做什么吧？”她的臉上略微透露出一些倦意，可能是擔心自己的兒子所以沒有睡好的緣故。

“去市區買了香煙，然后跟他的那些伙伴在潮見公園那邊一塊抽煙，至于其他的就沒有了。”后藤田正樹如實的陳述。

“你！”酒井奈美子看著自己的兒子，氣得不停喘著氣，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給他一耳光，不過一想到這里不是在自己家里，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實在是麻煩警官你了。”

“沒有的事，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后藤田正樹趕緊伸手阻止了酒井美奈子向自己鞠躬行禮，然后又對她說道，“需不需要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如果警車出現在家門口，影響不好。”酒井奈美子搖了搖頭。

“那好吧，之后如果有什么情況可以打電話給我。”

酒井奈美子再三感謝了后藤田正樹一番，然后帶著酒井拓海離開了駐在所。

后藤田正樹扶著門框，看著酒井母子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后轉身進了駐在所。

“奇怪，這訓導記錄怎么才這么一點？”

后藤田正樹從文件柜內翻出了前任留下來的訓導記錄，不是發現只有薄薄的一本以后自言自語道。

隨便翻了幾下，很快就在訓導記錄上找到了酒井拓海的名字。

一年多以前才開始的嗎？

訓導記錄上記載著酒井拓海從11年年末開始的一些記錄，基本都是什么聚眾抽煙喝酒之類的，別說小偷小摸，連在學校搞欺凌同學都沒有搞過，這讓后藤田正樹不由得感到一絲好奇。

剛才在問酒井拓海話的時候，直覺告訴他，用來買煙的錢肯定不是酒井拓海自己的，畢竟酒井拓海的家庭條件他先前就已經去了解過了，何況他也不是一個會去兼職打工的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錢，難道是他那幾個同學給他的？

幾個人湊錢買煙，這倒也是一個可取的辦法，不過那幾個同學的家庭都是做什么的呢？

后藤田正樹又翻了翻訓導記錄，發現上面的人全部都是自己不認識的，不由得嘆了口氣。

從去年被發配到志賀島的駐在所到現在已經快五個月了，這段時間也差不多讓后藤田正樹明白鈴木政昭所說的遠到不用回來和干到退休為止是什么意思了。

雖然說志賀島所在的福岡市屬于RB三大都市圈外的“北九州福岡都市圈”的中心城市，是九州地區最大的都市，許多政府機關及公司分社設于此地，要比那些深山老林地區要好得多。

但是，志賀島位于福岡市西北，正好處在博多灣和玄界灘中間，依靠著海中道這條向前延伸的猶如細長沙嘴一般的國道才能夠和福岡市區相連，再加上志賀島上一共才一千來號的居民，而且大多數還是中老年人，年輕人不是跑福岡市區去了就是遠走東京都了，說難聽點志賀島和那些深山老林地區也沒多大的區別了。

所以，在這段時間中，后藤田正樹經手過最大的案件就是一輛機車被盜案，完全無法和在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日子來比較。

他每天基本工作就是開車警車沿著福岡縣道542號志賀島循環線巡邏，循環線總共才十一二公里，早上巡邏一圈，中午巡邏一圈，下午到點下班前再巡邏一圈，加起來也就一兩個小時而已，還不如收集警民聯系卡花費的時間多。

后藤田正樹覺得，再這么下去他真的要廢了。

看了看掛在墻上的時鐘發現快要六點了，后藤田正樹把訓導記錄放回文件柜，抽出當班記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不過總共連半頁紙都寫不到。

然后合上當班記錄，從屋內找出一早就準備的糕點，在鎖上駐在所的門以后，踩著自行車向著不遠處的志賀島公民館駛去。

志賀島公民館和志賀島駐在所同處在金印海道，公民館是專門為島上的老年人以及身體殘疾人士所開設的場所，里面的文化活動室，基本是島上老年人的聚集場所，而后藤田正樹想要找的人正在文化活動室內和人下著棋。

“后藤田警官又來了啊。”

一見到后藤田正樹進來，那幾位正閑聊著的大媽就圍了上了，讓他廢了好些勁才把她們勸開。

“歐吉桑。”來到老人邊上，一個梳著馬尾辮模樣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向他打著招呼。

“祐希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叫我歐尼醬就好了，我有這么老嗎？”

可惜對方似乎并不愿意聽他的話，當即吐出小舌頭扮了個鬼臉：“可是歐吉桑你都和我爸爸一個年紀了。”

后藤田正樹失笑著搖了搖頭，心里暗自琢磨著要不要把來到志賀島以后蓄的胡子剃了。

“你又來了啊。”正在這時，已經下完棋的老人轉頭看向后藤田正樹。

老人留著一頭花白的平頭，也許是常年在外工作的原因，皮膚黝黑，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卻是精神氣十足，這人正是后藤田正樹的前任與田孝太郎，而剛才的那位小女孩是他的孫女與田祐希。

“有些事情想要向前輩您請教。”后藤田正樹盤腿坐到他的面前，很恭敬的把提著的糕點遞給他。

“來就來吧，還帶什么東西呀。”與田孝太郎接過糕點，隨手放到一邊，接著開口詢問道，“今天又有什么事情了？”

“事情是這樣的。”后藤田正樹把今天酒井拓海那件事情向他詳細的說明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什么酒井拓海會在一年多前發生這種變化呢？”

“哦，你說拓海啊。”

“您認識他嗎？”

“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其實本性不壞。”與田孝太郎嘆了口氣，接著又說了下去，“大概是11年夏天的時候，就在海岸那邊發現了哲明的尸體。”

“難道哲明是？”

“就是拓海的爸爸。”與田孝太郎證實了后藤田正樹的猜想。

后藤田正樹趕緊追問道：“那死因是什么？”

“經過司法解剖以后確定了是喝醉酒失足落海，當時警署那邊的刑事課也查了一段時間，確定了沒有他殺嫌疑。”

失足落海嗎？

后藤田正樹下意識的抓著下巴，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所以酒井拓海在那以后才自暴自棄嗎？”

與田孝太郎有些惋惜的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當時拓海有一段時間沒有去學校，把我們大家急的不行，后來他又重新上學了，我們以為這事就過去，可是沒想到，唉.....”

因為父親去世而遭受打擊，這確實是一個正常現場，不過....

“那么他買煙的錢是哪里來的呢？據我說知酒井家的家庭并不是很好，而且他也沒有去兼職打工的記錄。”后藤田正樹把另一個疑惑說了出來。

“應該是島田雄一出的錢。”平時臉上都是笑呵呵的與田孝太郎沉下了臉，皺著眉頭說道。

島田雄一？后藤田正樹回憶了一下，他記得那薄薄的訓導記錄上，有將近三分之一還要多的都是他的。

“島田雄一家很有錢嗎？”

“島上的漁業基本都被他家包下了，所以島田雄一這小子從小就不老實，小時候就喜歡用釘子戳人家輪胎。”

“原來是這樣。難道酒井拓海是為了錢才和島田雄一混在一起的？”

“這我也不知道了。不過就算混在一起，拓海他大概也就是當當跑腿的那種角色吧，這個臭小子也不知道學點好！”

“壞人！”原本老實坐在一邊的與田祐希突然插嘴進來。

看到后藤田正樹和自己的爺爺都看著自己，與田祐希有些不好意思的動了動身子，然后在一起說道：“那個人是壞人！他就會欺負人！”

“好了。”與田孝太郎拍了拍與田祐希的小腦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后藤田正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正在收拾東西的與田孝太郎，他感覺這個島上似乎還有著他所不知道事情。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與田孝太郎起身向后藤田正樹告辭。

“今天真是麻煩前輩您了。”后藤田正樹很恭敬的鞠了個躬。

“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今天晚餐就去我家吧。老是收你的東西，我也有些過意不去。”

對于與田孝太郎發出的邀請讓后藤田正樹感到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馬上點頭應了下來。

“怎么了？”

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與田祐希撅著嘴滿臉的不開心，她用力的拉著后藤田正樹的袖子。

“歐吉桑你背我！”說著還故意賭氣示的扭頭不看與田孝太郎。

與田孝太郎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孫女，給了后藤田正樹一個歉意的眼神，這讓后者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蹲下來讓與田祐希趴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