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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北使團

作者:怪誕的表哥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怪誕的表哥 |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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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第889章 北使團

隊伍已行過泰山,再有半日便要到達濟南。

王笑策馬行在轎旁,正對秦小竺與左明靜說故事。

“……聶小倩對寧采臣說,‘那妖物必然還要來殺我們,我們把劍仙的袋子掛在床頭’,于是他們掛了袋子,夜里也不敢睡,對著蠟燭坐著。忽然,一只夜叉飛了過來……”

他說到這里,皺了皺眉。

秦小竺與左明靜都是吃了一驚,秦小竺忙從車窗探出頭問道:“怎么了怎么了?他們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王笑側頭看去,左明靜手里捧著個剝了一半桔子,眼里也有好奇和擔憂之色。

“唔,那倒也沒有……我就是有些渴了。”

秦小竺正想要拿水,左明靜悶不吭聲地把手里的桔子遞了過去……

那桔子入口酸酸甜甜的,王笑再看左明靜微微赧然的樣子,也覺心里酸酸甜甜的。

“……后來寧采臣果然中了進士,聶小倩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他們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為什么你說的故事都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

“那自是有喻意的。”

王笑說著,又瞥了一眼左明靜。

這姑娘聽完故事就有些翻臉不認人,轉過頭去不讓自己瞧了……唔,鬢邊的青絲和半張側臉也好看的……

她似乎又有些臉紅了……

王笑自覺又調戲了一下左明靜,心里有小小的得意……

馬車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顧橫波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轉頭看去,見到王笑正打開邊上的抽屜,似在找什么東西。

“靖安王……”

“唔,你睡你的,我拿個東西。”王笑也不抬頭。

顧橫波有心想和他說話,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很快就要到濟南了,這樣的機會轉䂃即逝……

“前日聽到有人唱《牡丹亭》呢,我也唱給靖安王聽好不好?”

“嗯?”王笑手里拿著個油布包打開看了一下,隨口道:“你還在病著,就不必唱了。”

“戲癮上來,想唱呢。”

她支起身子,頭發披在一邊,顯得楚楚可憐,目光看著王笑,開口便唱起來。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她病中還很無力,聲音輕輕的,卻歌喉婉轉,極是動聽。

王笑雖不懂戲,卻也覺得十分悅耳,不由側頭看了顧橫波一眼。

兩人目光對上,顧橫波眼中更有深情,仿佛癡了一般。

她拿起一只纖纖細手,輕拈在臉邊,櫻口張開,繼續往下唱起來。

“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稍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王笑一愣。

這戲詞……好那個啊。

——我看你不是戲癮上來,是……

下一刻,顧橫波恍若不支,身子向下一栽。

王笑下意思一扶,她倚在他懷里,一雙手便摟在他脖頸上。

“王爺……”

顧橫波似乎被什么頂了一下,臉上泛起一片紅云,輕呼了一聲。

王笑有些愣住,手里的油布包掉在地上,跌落出幾顆板栗。

——這……相比起來,剛才自己調戲明靜那些話,根本就算不上調戲嘛……

顧橫波眼中更有些離迷,加上病中的虛弱,仿佛像是一朵任君采擷的嬌花。

她挪動了一下身子,臉上紅云更濃,羞得閉上眼。

閉了眼之后,她鼓起勇氣繼續唱起來,連聲音都在顫抖。

“則把云鬟點,紅松翠偏。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也,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王笑:“……”

怪不得大家都喜歡聽戲……

顧橫波覺得額頭燙得厲害,臉也燙得厲害。

她其實病得不輕,這時侯每唱一句也是拼盡了全力。

她已要感受到王笑身上那個大變化,感受到自己就要得手了。

激動、喜悅、害羞、害怕……以及病痛中的虛弱,種種感受摻雜在一起,心都有些戰栗。

渾身上下半點力氣也沒有了,但她還是努力挪動了一下身子,蹭著王笑……

這樣的情況下,她已敢稱一句“笑郎”……

“笑郎……要了……”

“都警告過你了,還敢玩火!”王笑忽然把她放到榻上,叱道:“你膽子也是夠大。”

他皺了皺眉,在旁邊坐下來,又站起來低頭看看自己,又坐下來……接著弄著自己的衣袍,顯得有些為難。

顧橫波有些愕然,勉力撐起身子想要去拉他。

“笑郎,我不要名份……只求能……”

“見過公主殿下!”忽然,馬車外傳來高呼聲。

顧橫波愣了一下,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當王笑的車隊緩緩進入濟南,在北面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一隊車馬緩緩進入正陽門。

這是南楚派來與清朝議和的使團。

去年,沈保當了首輔之后,除了想拉攏王笑,也覺得王笑做事不靠譜……打了一場勝戰,既不向朝廷請功,也不與清朝進行戰后協商,這算什么回事?

往后是戰是和,總得有個章程。

當然,山東只是藩鎮,說了也不算。

這種事當然是要朝廷說的算。

既然是朝廷說的算,當然是議和為好。

想與清朝議和的也絕不僅沈保一人,次輔應節思、太仆寺左少卿馬成禹,以及一眾朝臣紛紛請奏議和。

提督沿海五鎮水師的總兵陳東銘更是自告奮勇,上表請命北使。

當時,唯有兵部右侍郎石夢農堅決反對,極力主戰,終難以扭轉朝廷決議,又深知陳東銘軟弱,請求另擇合適人選,依舊被駁回。

石夢農只好親自請命北使,以免陳東銘賣了社稷利益。

南京朝廷倒是答應了,讓石夢農兼右僉都御史,提督河北,聯絡關東軍務,為使團主使。

陳東銘進太子太傅、馬成禹進太仆寺卿,二人為副使。

石夢農深知此事乃與虎謀皮,也做好了死在京城的準備。

“望陛下時時記北部之恥,勿以為和議必成,勿以議和為恃。以天下為重、以恥仇為念、以淪陷之民為憂,整軍飭兵,方可恢復大業……”

石夢農朝年幼的小皇帝三叩九拜,帶著使團離開了南京。

他深深感到使團北上與清廷議和無比荒唐。

依朝廷的意思,楚朝與清朝可為兄弟之邦,從兩國陛下的年齡考慮,楚帝為兄,清帝為弟。

甚至還可以合力討逆。

這“逆”指的應該是唐逆……

離京時,石夢農還在想,倘若能南北合力,未必不能收復河山。

——幸而沈首輔還派人聯絡虢國公,收山東之兵……

百余人的使團順江而下,走海路到天津。

等在天津下了船,聽聞南邊傳來的一系列消息,石夢農站在海岸邊良久無言。

沈首輔致仕又身亡,齊王已叛逆稱帝……

這場出使,都還沒到北京城,自己這個使團就已經成了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國破家亡,當了亡國奴的悲哀涌上心頭,不可斷絕。

石夢農也只能趴在海岸上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場。

哭到聲嘶力竭,兩次暈闕,醒來之后……差事還得辦。

內閣首輔換了人,但陛下還是陛下,他手持的是大楚皇帝的御書,絕不可朝令夕改,半途而廢……

沒有人理解石夢農捧著御書一路再回京城時是什么樣的心情。

清軍入城時,他母親就在京城,絕食而死。

“吾雖婦人,身受國恩,不能茍且求活,寄語吾兒,勿以吾為念……”

石夢農路過正陽門,又想起了母親的遺言。

他喃喃道:“娘,孩兒此行,亦是孩兒死日也……”

清朝禮部主事高孝貞在正陽門迎接了使團,馬車繼續向前行進。

到了地方,石夢農掀開車簾,抬頭看去,一股怒氣沖上腦門。

只見那衙門上分明是“四夷館”三字。

石夢農猛一轉頭,盯著高孝貞,道:“我持大楚天子御書,你敢以屬國之理相待?”

高孝貞臉色泛起些尷尬,應道:“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

他話到這里,壓低音量,道:“石大人,何必這樣激憤?這是在京城,大清的地盤……”

石夢農不等他說完,重重將車簾摔下。

“我大楚絕非清朝屬國。這四夷館,我寧死不入!”

高孝貞頗為無語,忙派人把事情報上去……

“楚朝使節?北邊的還是南邊的?”

“南邊的。”

多爾袞拿起情報看了看,沒了興趣,目光重新落回地圖上。

馮伯衡瞥了一眼墻上的地圖,揣度著多爾袞的心思,低聲問道:“皇叔父攝政王是在考慮怎么對付北邊的殘楚?”

“本王早就說過,王笑不除,必為我大清心腹之腹。”

多爾袞微微皺了皺眉。

本來,大清降服朝鮮、蒙古,對內一直勵精圖治,國力鼎盛,但這兩年在關外苦心經營的局勢被破壞了不少……要想一統江山,只怕該求速勝了,偏是在山東被阻擋了步伐……

這幾天與諸王商議,討論今年該西進還是南下,遲遲沒有議出結果。

但多爾袞心里已有了個大致的結果。

他抬起手,從北京到山東劃了一下,從西安到山東劃了一下,又從朝鮮到山東劃了一下……

馮伯衡抬眼一瞥,傾刻明白了多爾袞的主張。

“依奴才淺見,諸王提議直取山東,恐不妥當,該先滅唐賊才是。唐中元去歲才大敗,正是士氣低迷、民心不穩、錢糧緊張之際,我們在開春之際攻打他,不給其休養生息之息,兩年內,必可平奪得山西、關隴之地。

而后,我們兵出潼關,順河而下,直搗濟南。到時再從京城出城,兩路夾擊,同時勒令朝鮮派出海師,襲攏山東沿海,則北楚可破矣!”

多爾袞淡淡道:“這些不用你說。”

“喳,皇叔父攝政王英明神武,自是早有成算。”馮伯衡又道:“只是,奴才認為,還有一路可一起夾擊北楚……”

“你是說南楚?”

“是。如今南楚既派人來議和,可見這些尼堪畏懼皇叔父攝政王天威至深。不如聯南楚,滅北楚。只要滅北楚,天下間還有誰可擋得了皇叔父攝政王?”

多爾袞目光在地圖上的山西一帶棱巡,漫不經心地哂道:“又不是傻子,唇亡齒寒的道理這些人還能不懂嗎?”

馮伯衡道:“王笑讓周衍稱帝了,稱帝有稱帝的好,但也有壞處。比如說,有一戶人家,家主過世了,侄子想繼承家產,卻遇到一個惡叔叔,已成了必死之局。這時來了一位貴人,能幫他除掉這個惡叔叔。奴才認為世上的道理就是這樣,有時候這家產寧愿給外人……”

多爾袞沉吟起來。

“據奴才所知,王笑殺勛貴、抄孔家、罷科舉,忌憚他的人不在少數;反觀我大清,承楚朝之制、繼正統社稷、傳歷代舊俗,天下早有歸附之心。南楚那邊,許多人恨王笑遠深過恨我大清朝……”

“但這使團是沈保派來的?”

“不管是沈保派來的還是鄭元化派來的,總歸奉的是那小皇帝的令,代表的是南邊大多數臣子的心愿。”

馮伯衡說到這里,又道:“奴才還得到消息,王笑派人行刺,殺了鄭元化的嫡子兒子。如此深仇大恨,加上滿朝官員意愿,只要大清有聯合南楚之意,此事必成。”

多爾袞冷笑一聲,顯得有些不屑。

“此事就交給你辦吧,從這使團開始……”

“喳!奴才一定辦好……”

南楚使團最后被安置在臚鴻寺。

石夢農又提出要到天壽山祭拜皇陵,但一入臚鴻寺就被看管起來。只好在臚鴻寺備上祭祀用的牛羊豕三牲,哭跪著向歷代先皇請罪……

他知道,這個荒唐的使命,這個被編織出來的偏安江南的美夢,基本已經破碎了。

給歷代先皇告了罪,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能盡力維持大楚陛下最后的一點顏面而已……

同時,副使陳東銘已經在馮伯衡的引領下,準備拜見多爾袞了。

馮伯衡其實早就與陳東銘有聯絡,確定了他有投降大清的意思,這才獻策給多爾袞,把這功勞拿捏得穩穩的。

“奴才拜見皇叔父攝政王,皇叔父攝政王千歲千歲千歲……”

多爾袞拿起陳東銘的情報看了看。

當年大清攻打朝鮮,陳東銘掛平虜將軍印,領兵八千救援,結果還沒交手,他就已經逃到廣鹿島了……

從情報來看,這個陳東銘唯一能拿出手的戰績,就是招撫張獻忠。

以前張獻忠還在當兵時,曾犯過軍法要被處死,陳東銘見他面相奇特,給他求過情。

張獻忠很感念他的恩情,后來每次打仗,只要對面是陳東銘,就帶著金銀珠寶前去聯絡,由他牽線搭橋就撫,然后再次叛亂……

多爾袞皺了皺眉。

比起招降陳東銘,他更想招降石夢農。

石夢農二十九歲鄉試第二名中舉,次年二甲進士及第,官任韓城知縣,政績優異,考選第一,平定流寇,算是個文武全才。

而且還是個心有忠義之人。

最近多爾袞尤其喜歡這些有忠義的,不然那種搖擺不定的,今天能投自己,明天又投了王笑,要來何用?

——呵,一群貳臣。

陳東銘見多爾袞不叫自己起來,忙道:“奴才早有歸順大清之心,恨不能早把這頭給剃了,只是想到還能在南邊為皇叔父攝政王辦事,這才苦苦煎熬……”

“你能為本王做什么?”

“奴才可以說服江北軍鎮、湖廣總督歸附大清。”

多爾袞臉色一動,把陳東銘喚起來,問道:“本王若要讓南楚合力討逆王笑,你可能促成此事?”

“奴才愿去游說,有八成把握。”

“是嗎?那些劣卒真敢再與王笑為敵?”

“那也看是為了誰,為了自立的偽帝他們自是不愿,但若能為大清效力,必萬死不辭!”

陳東銘又磕了一個頭,道:“南京內閣次輔應思節早有朕清討逆之意,此事奴才愿去促成……”

多爾袞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

四面、五面圍攻北楚的計劃,整個脈絡似乎已漸漸清晰起來。

可再派人聯絡唐中元、張獻忠,合力共伐王笑、滅北楚。

他手掌在地圖上一拍,仿佛江山在握……

濟南。

王康手掌在案上重重一拍,喝道:“老夫說了寶兒沒死就是沒死!誰敢辦喪事就先從老夫的尸骨上踏過去。”

“我相公沒死,誰想給他治喪,先殺了我們母子倆……嗚嗚嗚……我苦命的孩兒……”

王笑一進家門就聽到這樣的大吵大嚷聲,只覺頭痛不已。

踏進大廳一瞧,果然又是王珠這個逆子在惹爹生氣……

一旁的錢怡努力頂著那干癟的肚子站在王康身后,動作看起來像懷胎十個月了。

崔氏也是坐在那哭個不停,二房的嬸嬸周氏苦苦勸著。

二叔王秫不停揪著胡子。

這個家是越來越吵了……

“人肯定是死了,不辦喪事,爹你何時能放下?”王珠道,“何況眼下治喪,三弟的聲望……”

王笑眼看這大廳又要炸起來,道:“二哥,停。爹都說了四弟沒死,不治喪就不治喪吧……”

接著也不知誰嚷了一句“靖安郡王回府啦”,整個大廳又是一片亂七八糟。

有人責問下人不知道通報,有人哭訴王寶的遭遇,有人對王笑噓寒問寒……

再等看到王現一家三口,這種亂烘烘的氣氛更被推高了一層。

倒還難得看到王珠過去一把抱了抱王現,拍了拍對方的背。

王笑只覺得頭都有些暈。

但不管怎么說,得要過來先見了爹,再回家見自己可愛的纓兒和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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