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途 24 娜佳的劫難

記憶殺場 末世危途 24 娜佳的劫難

一頭落單的母馴鹿，來到一片小樹林，開始生產幼崽。

百米之外，忍著蚋蚊的叮咬，孫赫靜靜地趴在下風向，擎著弓箭，注視著處在無助又偉大時刻的獵物。

母鹿臥在地上，身體微顫，崽鹿漸漸露出了后腿，然后探出越來越多，直到裹著胎衣的整個身體勃然滑出母體。

處在母愛興奮中的母鹿絲毫沒有注意到下風向的孫赫，親昵舔舐著崽鹿身上的胎衣，刺激崽鹿盡快站立起來。

本來，孫赫可以趁母鹿生產最脆弱的時刻下手。但他并不想殘忍的一尸兩命。

他的目標是那頭剛臨世的崽鹿。因為，這是一頭生不逢時，違背自然，注定要被淘汰的崽鹿！

馴鹿一般在冬季受孕，春季往北遷徙途中集體生產。而現在已是六月，這頭母馴鹿卻才在西伯利亞南部的越冬地生崽，已經遠遠落后于大鹿群了。

可能是氣候變異，也可能是基因變異使然。不論如何，它們不得不為這個差錯接受大自然的淘汰懲罰——

未和鹿群待在一起的幼鹿是狼群的絕佳目標，幾乎不會幸存。而母鹿受幼崽的牽絆，通常不會獨自逃離，往往最終也落入狼口。

孫赫屏住呼吸，“嗖”一箭射出，正中崽鹿背部。之前掙扎不起的崽鹿一個激靈站起，卻又無奈倒下。

母鹿驚叫悲鳴，直到崽鹿漸漸停止了呼吸……直到孫赫起身走去，才躲閃到一邊警惕注視。

當著母鹿的面，孫赫對崽鹿開膛刨腹，也是為了讓母鹿徹底死心，早點離開去追趕鹿群，這樣，它才有生的希望。

母馴鹿注視著孫赫的所作所為，雙眼濕潤，不知是悲傷還是仇恨。但至少，它學到了教訓，以后，不會讓自己這么錯季懷孕，孤零零生產了。錯誤的基因行為，被終止了傳代。

人類也有許多違反自然規律的行為，只是，仗著之前科技文明的發達，可以避開優勝劣汰的懲罰。但現在，一切崩塌，避無可避。

進入8月份，越臨近產期，娜佳越緊張不安起來。

娜佳的母親，外婆，都有家族遺傳性難產史。在娜佳出生的年代，剖腹產已很安全、普及，難產已不成為問題。

文明時代人類生殖中的缺陷，無需面臨大自然的優勝劣汰。

現在，情況大有不同。如同那對馴鹿母崽，生育環節出了差錯，就得面臨生死懲罰。

不安焦慮的還有姬瑩。在這個春季，她也在幾次“新娘”的角色經歷中，懷上了一個叫周堯的漢族小伙的孩子。

但她一直都很羨慕孫赫和娜佳的一夫一妻，神仙眷侶生活。她希望這對榜樣式夫妻能一直留下來。成為她乃至整個溫泉村女性的心靈寄托。

然而，荒野小屋畢竟不能長久。娜佳生完孩子，他們就不得不再次踏上南下征途。這讓她感到有必要為他們做點什么。

除了她叔叔，她還找了幾乎每一位族裔首領，想說服他們接納孫赫娜佳，但都沒獲得支持。

日子就在懷孕女人們的焦慮中，在勞作男人們的辛苦中，一天天過去。

盧西婭首先誕下了一名女嬰。成為俄裔部族的一件大喜事，雖然孩子的父親跟他們沒關系。

但是，女嬰是未來的生育工具。在急需增加人力的溫泉村時代，女孩更受到重視。

很快，娜佳也到了臨產期。孫赫把她的緊張理解為孕期情緒波動的正常反應，只有不斷地安慰她，哄著她。除此以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即將來臨的巨大悲劇。

敏感的娜佳，則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最后待產幾天里，她趁孫赫不注意時，偷偷把手槍壓在自己的枕頭下。對孫赫，也有了格外的依戀和不舍。

臨產這天，終于到來。事先，孫赫把準備工作盡可能做得充分，連熱水都是隨時在燒著，以備娜佳隨時臨盆。

娜佳拼命祈禱，最糟糕的一幕還是出現了——嬰兒先露出的，不是順產的頭部，而是一條腿！這是典型的難產癥像。

娜佳拼命使勁，孩子還是被卡在了子宮里出不來，小腿抽動著，進行無聲的掙扎，急著想脫離窒息黑暗，來到末世人間。

孫赫也急得滿頭大汗！嬰兒卡住，他拉也拉不出來，而拉重了，娜佳就疼得慘叫不已。

這樣僵持了一個小時，終于，娜佳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她無力而又不舍地撫摸著孫赫的臉，用家鄉語言，說著遺言般的囑托:

“ты.обязательно.вытащишь.ребёнка，хоть.меня.и.вырежи，а.то.он.задохнется!если.я.умру，обязательно.отвезите.детейв.спаСпрингс，где.еще.есть.такие.женщины，как.вы，у.вас.будет.шанс……(你一定要把孩子弄出來，哪怕把我剖開。再晚他就會悶死了！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帶孩子去溫泉村撫養，那里還有喜歡你的姬瑩，你們會有機會的……)。”

孫赫聽懂了娜佳的俄語，流著眼淚，頭一回感到如此無助！他感覺，難道是幾個月前的那頭母馴鹿，在詛咒他？

他已決定，哪怕不要孩子，也要讓娜佳活下來。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娜佳歇了一下，又對孫赫說，“我好渴，幫我倒點水。”

孫赫急忙轉身去倒水，卻聽身后娜佳突然用中文喊到:

“我愛你，赫！把我剖開，把孩子取出來！”

還沒等他轉過身，“呯”一聲槍響，娜佳的手垂落下，頭歪向一邊，太陽穴上留下一個放逐靈魂的洞孔，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她終于解脫了諸多末世劫難。

“娜佳！……”孫赫一聲悲嚎，瞬間覺得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喪失了意義。

之前與娜佳一路經歷的危難重重，千辛萬苦，都建立在愛與希望之上。如今，愛與希望似乎都已然無存，心中一片茫然，大腦一陣空白。

片刻，嬰兒露在外面的小腿又劇烈扭動起來！驚醒了悲痛中的孫赫。

不能再等了，胎盤已停止供氧，嬰兒快要窒息！孫赫擦了擦眼淚，口中念叨著娜佳信仰的東正教禱詞，顫抖著，拿刀剖下，終于把溫熱的小生命取了出來！

來不及仔細梳洗娜佳，嬰兒要趕快抱到溫泉村找奶喝。

孫赫匆匆擺好娜佳遺體，套上睡袋，留待回來處理。包裹好眉眼間頗像幾分媽媽的女嬰，急匆匆往溫泉村趕去。

除了女嬰，他什么都沒帶，也不需要帶。不需要拿槍威脅，也不需要拿東西交換，孩子本身，就能換來一切未泯人性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