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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8章 塵埃落定(下)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北朝求生實錄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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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求生實錄 第1238章 塵埃落定(下)

武當縣西北四十余里的漢江中央,有一座沙洲,名為“滄浪洲”。沙洲之上有一座古城,即為均縣縣城。

《孟子·離婁》中記載,孔子到楚國聽到小孩子唱了一支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告訴弟子說:“自取爾”。

滄浪之水,說的就是現代丹江口水庫這里的漢水。

此時此刻,宇文憲率領的周國邊軍,被齊軍團團圍困于均縣縣城,也就是這座“沙洲之城”當中。

而高伯逸已經帶著神策軍一部,與傅伏所統帥的齊國南部州郡兵馬匯合,在漢江南岸遠眺這座并不怎么堅固的城池。

獨孤伽羅在宇文憲手里,傅伏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又害怕宇文憲突襲,日子實在是不好過。高伯逸來了之后,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至于襄陽城,宇文憲帶著兵馬離開的當天,就釋放了俘虜,也就是王琳麾下的那些人。等傅伏來了以后,這些手無寸鐵,驚魂未定的倒霉蛋,很自覺的將城防交給了齊軍。

“大都督,此番襄陽的意外,末將難辭其咎,請都督責罰。”

傅伏不是傻子,知道高伯逸不會把自己怎么樣的。只不過,該表的姿態還是要表,這次神策軍大勝周軍,等高伯逸回到鄴城以后,齊國會是怎樣一種光景,其實傅伏心里是有底的。

高氏一族,已經無藥可救,更是沒有必要去救。新星冉冉升起,齊國各地的肉食者們,都有自己的選擇和判斷。

只是不方便公之于眾罷了。

“無礙的,此事并非是你的責任。”

高伯逸看著遠處江心的城樓,心不在焉的說道。

聽說獨孤伽羅有孕在身,傅伏也知道高伯逸此刻擔心的是什么。他壓低聲音對高伯逸說道:“宇文憲會用兵,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此番,要是能既救人,又將其剿滅,那就好了。”

他不敢說要高伯逸放棄自己的女人,不過規勸之意甚濃,就差那層窗戶紙而已。

“宇文憲是我的問題,但更是宇文邕的問題。他還是回關中去比較好。”

高伯逸若有所思的說道。

如果這次殺掉宇文憲,宇文邕絕對會給高伯逸點一個大大的贊!這樣,他就能騰出手來,扶持一個關系較遠,但是也很能打的宇文家宗室上去了。

這種人有沒有呢?這個時代的人不太看得出來,然而高伯逸卻知道,這樣的人不能說很多,但絕對是有的。

歷史上宇文邕死后,宇文家絕非是宇文憲一人撐著在,幫襯的人還有很多。如果這次高伯逸不顧獨孤伽羅死活,干掉宇文憲,固然是消滅了一個對手,卻也解放了周國內部的一個隱患。

從此以后,宇文邕不必夜不能寐的擔心自己這個能干的弟弟謀反了。他可以集中更多更精銳的兵力用來開疆拓土。

這件事做了到底會賺還是會虧,高伯逸吃不準,但是自家后院的女人離心離德,她們家的那些人跟自己也貌合神離,大概能夠想象。

在形象上掉分太多,而且會把獨孤信得罪死!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狠下心來收拾宇文憲,哪怕對方手里的兵馬并不多,隨時都能被捏死。

“派人入城,跟宇文憲說說,我在沙洲邊上的漢江上停一艘樓船,在那里設宴款待他。來不來都隨他。”

高伯逸面無表情的對傅伏說道,后者直接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會不會有點那啥?

傅伏覺得高伯逸有點太把宇文憲當回事了。不過找一艘大樓船到江心,倒不是一件難事,至于設宴什么的,那就更簡單了。

他辦事很麻利,只花了一個時辰,手下就找來了一艘大樓船,上面的水手都是王琳麾下的弟兄。于是傅伏派了個能說會道的兄弟,到江心沙洲的均縣縣城,給宇文憲送信。

齊軍中軍大帳內,鄭敏敏小心的給高伯逸揉捏肩膀,手法已經非常純熟。此刻她臉上看不到一絲緊張,跟剛剛在高伯逸身邊的時候判若兩人。

“宇文憲已經同意,明天去樓船赴宴。”

鄭敏敏柔聲問道:“都督怎么知道他一定會去呢?”

“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殺他。”

“就因為這個么?”

“宇文憲想從我這里探聽一點虛實出來,在這點上,我的想法跟他是一致的。”

人算虎,虎亦算人。對于一個定然在沙場上見面的敵人,既然現在不能解決他,那么多了解一點也好。

高伯逸相信宇文憲已經從獨孤伽羅那里打聽出了不少關于自己的事情。

“對了,我讓你做的那個東西,你做好了么?”

高伯逸好奇問道。

聽到這話鄭敏敏一愣,高伯逸是說過做一個叫“盲盒”的東西,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打仗事情那么多,他不提,鄭敏敏差點都忘了。

還好已經提前做好了。

“阿郎的話,妾身一直都是放在心上的。”

鄭敏敏幽怨的看了高伯逸一眼,隨即離開帥帳。很快他又返回,手里拿著一個木盒子,木盒子上,是一個轉盤,四個象限分別涂了紅黃藍綠四種顏色。

盒子下面有一個僅僅能伸手進去的洞,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么。

“阿郎,這東西怎么玩的?”

南北朝時候,民間娛樂已經大為豐富,這種“哄小孩”的玩意,不過是創意有些稀奇,說穿了一文錢都不值。

鄭敏敏不是不知道怎么玩,而是不明白這東西做出來有什么意思。這完全不像是高伯逸平日里雁過無痕,舉重若輕的作風啊?

“不錯,做的確實像那么回事了。”

高伯逸微微點頭,難得稱贊了鄭敏敏一句。

不過他沒有說這東西到底有什么意義。

鄭敏敏本來想問一下,看高伯逸似乎根本沒有說的打算,便直接閉嘴了。

“明日,你隨我同去。”

高伯逸看著眼前“奇怪”的盒子,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來。

“我去做什么?”

“露個臉啊。現在大家不是都認為我是好色之徒么,所以出門帶個妙齡女子很正常的吧?”

鄭敏敏看了下昨夜拒絕自己“投懷送抱”的高伯逸,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了。

“今晚,你就不必去了,就乖乖呆在城里。我和高伯逸談妥了以后,自會離去,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宇文憲皺眉看了一眼態度堅決的獨孤伽羅,語氣有點冷。

高伯逸沒來,他需要獨孤伽羅這個護身符。高伯逸來了,就不需要了,因為宇文憲知道,高伯逸是一定會放自己回去的。

相反,因為懷孕精力不濟的獨孤伽羅上了搖搖晃晃的樓船,才是很無聊的一件事。萬一摔倒了流產怎么辦?

這份仇恨,誰來承擔?

宇文憲并不想節外生枝。

“我不在,高伯逸殺了你怎么辦?他并非是你想的那種君子。如果有可能,他會把你留在齊國,言而有信什么的,只看是不是需要。”

推薦下,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獨孤伽羅覺得宇文憲有些“不識抬舉”,自己明明是好心,結果對方根本不領情。

“說真的,我覺得我都比你要了解高伯逸。下不下作另說,你可以不相信他的人品,但是也別懷疑他的智慧啊。”

宇文憲無奈的說道。

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因為他們天天都在琢磨著怎么打敗你。

“這次一別……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你回關中也小心吧。”

“人生常常沒有選擇,只有逼不得已。你應該明白的。”

宇文憲長嘆一聲,如果可以選擇,他怎么會把懷孕了的突厥公主送走?

但是不送走會怎么樣?

保住孩子,直接造反?

還是犧牲孩子,犧牲老婆,來維護那個所謂的“大局”?

這些事情跟獨孤伽羅說有什么鳥用?

無非是些“無病呻吟”罷了。

好多事情如果做不到,做不好,那就低調點。整天掛嘴邊說的,最是懦夫不過。

“你好好歇著吧,我走了。”

宇文憲推門而出,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和蒼涼。

獨孤伽羅忽然心有所感,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不知道是宇文憲明天會出事,還是他回關中以后會出事。

自己從前熟識的人,一個個都變得陌生起來。就好像自己的生活被什么別的東西慢慢的替換,當你驚醒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敞亮的燈火,豐盛的酒宴,平穩的桌面,安靜的船艙。

當宇文憲帶著兩個親兵上了停泊江心的樓船時,這才感覺到高伯逸的誠意。

整個船艙,就只有高伯逸,還有身邊一位漂亮的小娘子。美貌不在獨孤伽羅之下,而文雅娟秀猶有過之。

宇文憲不得不佩服高伯逸挑女人的水平。

這樣的女子帶在身邊,不管是不是那種關系,起碼不掉面子,雖然跟此時社會的觀念有點格格不入(這年頭文士出門更喜歡帶漂亮書童)。

“坐,你身邊兩位也一起坐,這里很大,空位子也很多。”

高伯逸指了指宇文憲兩旁的親兵說道。

“坐吧,今日是名震天下的高都督請客,你們只管吃飽喝足便是。”

宇文憲笑著說道,讓兩個站如針氈的親兵坐在自己身邊。

高伯逸暗中觀察,宇文憲應該還是比較得軍心的,這兩位親兵坐下的時候,并未表現出特別恐懼,說明宇文憲平日里跟他們很熟悉親近。

五個人,沒有哪個吃菜喝酒。現在這個場合要是還能胡吃海喝,那真是心大得沒邊際,高伯逸都要大贊一聲爺們!

“高都督叫在下來此,難道就是見一見我么?”

宇文憲明知故問道。

“你為什么來這里,我就為什么來這里。”

高伯逸拍了拍身邊一個用黑布包著的方形物品說道:“順便送你一件禮物。畢竟,下次見面,就是在沙場上了。本來是想送給宇文邕的,不過他好像很恨我,所以只好給你咯。”

這話,讓宇文憲不得不懷疑對方又是在玩“反間計”!

“要不這樣,我們先玩兩把,如何?大家一起玩。”

高伯逸指了指宇文憲身邊的親兵說道。

“那就如高都督所愿。”

宇文憲沉聲說道。

高伯逸身邊的鄭敏敏將黑布包著的東西打開,居然是一個木盒子。

“你我分別為一方,這里有刷好了四色的木板,盒子下面有個洞,洞里面,都是不同顏色的球。

紅色為一,黃色為二,藍色為三,綠色為四。

當這一輪到你時,我來壓號。你去盒子里摸球,我們背對背,不能看對方怎么選。

若是我壓了紅色,你抽的也是紅色球,則我得一分。反之,若是你摸出綠色球,而我抽的不是綠色球,則你加四分。

每人零分起始,誰先到一百分,誰就贏了。用掉的球,需要交給裁判,不能再用。

如何?”

高伯逸將盒子上的蓋子拆開,盒子里果然裝著四種顏色的球。

這游戲簡直是前所未見,不光是賭運氣。宇文憲驚鴻一瞥發現,四種顏色的球,似乎并不是一樣多的!

看起來紅色球遠遠多于其他的,綠色球最少。

這游戲看起來簡單,仔細想想,卻是感覺高深莫測。

如果一直壓紅色,中了只加一分,輸了卻是讓對方從兩分開始加起!

如果一直壓綠色,等于是鈍刀割肉,可是贏了卻能一把翻本!

球就那么多,什么球先出,什么球后出,要怎么猜對方的心思……這游戲可不簡單!

宇文憲盯著盒蓋子上四個顏色的方塊半天,最后輕嘆一聲,對著高伯逸拱手說道:“高都督可比肩三國時的諸葛臥龍了。這份禮物精巧異常,在下會好好珍藏的。

玩樂就不必了。”

說完,他將盒蓋子蓋上,用黑布包好,端起酒杯道:“高都督乃齊國戰神,在下從心底里佩服,敬高都督一杯。”

他自顧自倒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得高伯逸身邊的鄭敏敏都傻掉了。

“在下明日會離開均縣,將來實在是不希望與高都督在沙場兵戎相見。這一杯,愿兩國再無刀兵。”

宇文憲又喝了一杯。高伯逸始終平靜的看著他,面前的酒杯都是空的。

“最后一杯,希望……高都督能關照下我夫人和還未出世的孩子。”

宇文憲又喝了一杯,三杯酒喝太急,他臉上都出現了一絲潮紅。

“帶你們王爺回去吧,明日我軍會撤掉包圍。”

高伯逸輕輕擺了擺手,宇文憲雙手攏袖對著他長拜,隨即親手拎著黑布包著的盒子走了。

他和麾下親兵離開后,鄭敏敏疑惑問道:“你們在做什么,為什么我看不懂?”

“宇文憲很聰明,只是,他露怯了。”

高伯逸若有所思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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