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孔子云:何陋之有

八種距離 561、孔子云:何陋之有

張七沉重地點點頭：“活著，才是活著，沒了，就真的沒了！”

他不再愿意這樣的沉重：“那等下我要怎么介紹自己？”

小雨微笑著：“不必拘泥于什么，你想怎么介紹，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好了，我媽是一個非常豁達的人，不會介意任何人，也不會介意任何事。”

她向張七伸出一個手：“記一下我的名字，李飛雨，木子李，飛翔的飛，下雨的雨，我媽叫俞嫣然，人則俞，嫣然一笑的嫣然。”

張七默念了一下兩外名字：“記下了，你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兩人一前一后，開始向前移動。

小雨行走的方向是當地的一個城中村，原來屬于江北區的郊區，城市擴容以后，把郊區變成了新的城市。

市正父一直試圖將這個城中村整體拆遷改造，納入整個江北區的城市體系中，但是關于賠償的問題卻一直得到最終的談定。

對于原來城中村的住戶而言，早成十幾年前甬城的工業開始發展開始，他們就進入了浙省農村特有的發展之路。

他們把所有的土地都交到了村級集體手中，然后整體出租，建設標準工業廠房以及倉庫店鋪之類的，同時也把自己的房子盡可能的加高，加寬，在一切可以造房子的地方建造房屋，全部用來出租。

而他們自己，絕大部分早就已經在城市中心購買的房子搬了進去，而這個地方則成了集中的租屋，從某種角度說，更像一個貧民窟。

在這種情況下，村民至少有兩筆的穩定的收入，一是自身房屋出租所得，二是村級集體經濟產生的分紅，這兩筆收入非常可觀，即使一家人什么也不干，其收入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公務員家庭的收入。

如果拆遷的話，雖然一下子可以獲得一大筆的補助，可是也就意味每年這筆穩定的收入不復存在。

所以，村民實際上并不贊同正父的拆遷的計劃，所以他們提出了一個高的離譜的拆遷賠償價格，拆遷價格比市中心的新房價格還要高上許多。

市正父顯然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拆遷賠償，所以，這個村中村的拆遷改造計劃就被無限期的擱置了起來。

而這個位于城市邊緣的、文化區和工業區之間的特殊居住地帶，也被長期保留了下來，并且以混亂而在整個市里享有盛名。

現在已經快接近年底了，國人一向有過年回家的習慣，很多工廠都在開始收縮產能，工人們也在開始逐漸回家。

這里冷清了許多，再加上連續的下雪，道路兩邊都堆上的雪，所以路上也更加的沒有什么人影。

小雨來到一戶人家的門前說：“到了。”

張七愣了愣，這戶人家有三間三層樓，還有一個大大的院子和高高的圍墻，前面有車庫，后面有小屋，難道這里是小雨的家嗎？他微笑著：“這個地方很好不錯啊！好大！”

小雨苦笑了一下，挽著張七的手，進入圍墻后卻沒去主屋，而是指了指前面兩間小小的車庫：“大房子租出去了，我媽住在這里。”

張七哦了一下：“這個房子原來真是你家的嗎？”

小雨點點頭：“現在也是，全部都分拆出租了，房子也早就抵給別人了，不然就算我天天出去那個，也付不了我媽的醫藥費。”

張七向她微笑著：“別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雨顯然已經聽慣了這句話，連她自己都根本不信這句話，可她也沒要硬要拂了張七的好意，于是木然的應道：“是的，會好起來的。”

她敲了敲車庫的門：“媽，我回來了，帶小張來看你了。”

張七正了正自己的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氣，如同準備開始一場考試一般。

門打開了，出現在張七面前的是一個清麗的婦人，穿著一件長長又厚厚的紫紅色羽絨服，一頂漂亮的灰色毛線帽，五官端正，皮膚白晰，雙眼十分有神彩。

雖然她很瘦，背略略有點佝僂，但是這些絲毫不能掩蓋她高貴的氣質和華麗的風彩，雖然她與小雨的相貌并不是十分相似，但卻展現了另一種美。

張七見過安心的母親，也見過劉大保的母親，見過被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那些病人的最后時刻，所以，他以為俞嫣然也會是這樣的。

可是出現在他面前的完全是另一種的精神風貌，事實上，在同齡人中，張七只有在閔秀才能見到這種獨具一格的氣質，連自己的母親都比不上，而閔柔卻是多了幾分嬌氣。

她歡快地向張七打起了招呼：“是小張嗎？歡迎歡迎，一直都聽飛飛說你的好，可一直都沒有機會見過你，今天才算得償心愿了。”

張七向她微微鞠了半躬：“阿姨好，對不起，工作上一直都非常忙，往來不便，也不能前來探望您，真是失禮了！”

俞嫣然笑了：“這孩子，好有禮貌，一見之下就叫人喜歡，快請進，快請進。”

張七跟著她進入小小的車庫，車庫共有兩間，加起來大概三十來平米的樣子，外面是廚房、餐廳兼會客廳，里面是母女兩的臥室。

雖然地方很小，但是所有東西都擺放的秩序井然，再加上一些花架的隔斷，徒然讓房子覺得很大似的。

最讓張七覺得意外的是，房子里居然到處種滿了綠色植物，蘭花、富貴竹、肉肉和各種盆栽，即使在隆冬季節，這些植物依然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俞嫣然請張七在一個小椅子上坐下了，然后給他泡了一杯糖水抱歉地道：“對不起，小張，地方太小，只能這樣招呼，讓您見笑了。”

張七搖搖頭：“沒有啊阿姨，到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背過的一遍古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孔子云：何陋之有？

以阿姨您的風華絕代，向這房子中一站，便怎么也不會簡陋了！”

俞嫣然掩口一笑，夸獎道：“飛飛，你說的沒錯，小張這孩子真是不錯，這馬屁拍的，讓我這老媽子，簡直是渾身舒坦！”

張七很認真的說：“不是的，阿姨，因為你的身體不好，我原來設想過許多糟糕的場景，每一種都比這個糟糕十倍，百倍。

但是，眼見之下，卻是讓煥然一新，這樣房子布局，雖然小，我卻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俞嫣然點點頭：“嗯，可見小張你，也有一顆溫柔、善良、純凈的心，難怪會與我家飛飛一見鐘情。

只是這么多年來，我的身體一直不好，給你增加了不少的拖累！也一定讓你和飛飛之間的感情增加了不少的困繞，實在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七很局促，雖然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來虛領功勞的，可是當這份功勞真的放到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怎么也無法承受。

他只好腆腆的笑著：“阿姨，您說這些，過了，我真的什么也沒做，真正辛苦的，是小雨，她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孩子！”

俞嫣然看著李飛雨，眼中滿滿的歉意：“我知道，飛飛他爸爸早些年因為車禍過世了，這些年為了我，她真的受累了。”

小雨卻是笑著：“媽，我第一次帶小七回家，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就讓人覺得這是一場訴苦會似的。”

俞嫣然點點頭：“對對對，日子總會好起來的，生命要充滿希望才對，確實不該這么悲悲戚戚的，小張第一次來是該高興些才對。

小張，你能跟我說一些關于你自己的事嗎？”

張七點點頭：“我現在叫張七，弓長張，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看著李飛雨向自己投來驚異的眼神，他又補充著解釋道：“這是我身份證上的名字。”

俞嫣然也有點詫異：“這個名字很簡單，倒是有點別致了。”

張七呶了呶嘴巴：“在我們家鄉，給小孩子取名字的時候，有時候會用長輩年紀，就象我太爺，取名叫五六，而我，就叫七。”

俞嫣然見張七一直沒喝水，招呼道：“天涼，先喝點熱水暖暖身體，張七的名字，其實也挺好的，很上口的，就是好名字。

名字就是一個代號，叫的好聽名字的，未必會是什么好人，名字差一點的，也未必一定是什么壞人。”

張七繼續介紹道：“我身份證上的住址，是在桂省的隆林，父親早年過世了，只剩下我媽和兩個妹妹，一個在讀大學，一個在讀高中。

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我們全家都已經搬到西安去住了，我也在西安一個國有企業上班。

只是前不久，單位里出了一點事情，我與上級領導發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所以我才來到浙省，想好好的調整一下自己，也調整一下未來的發展思路。”

俞嫣然哦了一下，又問道：“你媽現在在做什么工作？”

張七道：“現在也沒有什么工作，就是在家照顧一下兩個妹妹，家里還有一個小客人，也需要我媽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