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高家一塊肉

大唐官 12.高家一塊肉

華山民意代表就又赴闕上疏，比目之魚、比翼鳳凰還有諸多符瑞都齊備了，陛下不可逆天命，還是盡快先至華岳封禪吧！

此刻皇帝才答應下來，承諾三月后，朕必將有事于華岳。卓越全本

于是父老們都滿意地離去。

可不到十日，大明宮內數所宮殿忽然失火遭焚，一時間朝野震蕩，皇帝急忙召集宰相們和司馬承禎，這可能是天命對朕的警告，華山的封禪還是就此打住。

也就在同時，巡城監的金吾將軍郭鍛，忽然被幾名御史彈劾，他肩負巡視禁內、皇城和長安街道的職責，居然會讓這么多宮殿失火，危及圣主和儲皇性命，足見老聵不堪，必須要定罪。

皇帝便讓樞密使曉諭郭鍛，他的處分很大度：郭鍛只是致仕，俸料錢依舊給一半數目。

樞密院和巡城監，都還屬皇帝的內廷機構，皇帝的話還是管用的。

對此有所察覺的郭鍛，沒有多言多語，很痛快地接受處分，此后便告老閑居在家。

此后巡城監子弟，由中官樞密使執掌。

不久大明宮林苑里，比目魚翻了肚子，鳳凰水土不服死了，連幾只麒麟也病怏怏的，皇帝不忍將其拘囿于禁宮中，便把它們放在終南山中，自由地食草，然后自由地餓死了。

隨即皇帝立刻傳詔天下，這么多符瑞亡故，實在是朕德不配位所致，所以封禪之事還是無延期延后吧！

這樣，皇帝運用策略，很巧妙地阻礙了封禪的施行。

到中元節時，靈虛和義陽兩位公主入宮參覲赴宴，皇帝把承岳放在膝蓋上，眼神起初很慈愛，可慢慢地，慢慢地開始復雜起來，“承岳將來應該是國家的棟梁，也是皇室的親族。”他緩緩地如此著，摸著承岳總角發髻。

接著皇帝就宣布，自即日起，承岳就在宮內就讀，由朕躬自撫養，未來擇選位聰慧可愛的公主，待到對鏡梳妝后，就配給承岳，他就是我唐的駙馬都尉了。

“爺！”當宴席結束后，猝不及防的靈虛再也受不住，伏在皇帝的面前號啕大哭起來，哀求還是將承岳安置在宮外撫養。

“朕知道，最苦的就是你當初是朕陰差陽錯，害了你一生，要是那時朕沒帶著你，去勝業坊鳴珂曲，和那個白衫男子，和那個女煉師打賭蹴鞠，也許不會到現在這步不過沒法子了，實在是沒法子了萱淑”皇帝的頭上，不知何時起滿布白絲，神態也憔悴許多。

“爺，不曉得他有多狠心嗎？他何曾在乎過女兒，又何曾在乎過承岳，承岳，承岳也是他高家的一塊肉啊！其實女兒心中，哪里想對他如此倔強，女兒也想”靈虛傷心欲絕，便投在地板上，幾乎不出話來。

這時承岳緩緩走過來，用手摸著靈虛滿是淚的臉頰，傷感地翹起嘴角：大姨娘，你不要哭，我拿糕點與你吃，好不好？

“萱淑，不要忘記，你也是我李家的一塊肉啊！”皇帝哽咽著。

靈虛這時停止了哭泣，她強忍著悲楚，把承岳攬入懷中安慰著，大姨娘不哭，承岳別怕，然后爺放心，女兒會寫信給高三，厚顏求他的，女兒曉得這是關乎根的爭斗，要是高三真的敢輕舉妄動，那女兒即便拼命，也要一箭射死他。

商洛山中，淡紫色的霧氣繚繞在初秋的山野里，在彎曲溪流邊，柳宗元穿著白麻長衫，坐在塊臥倒的巖石上，吹奏著笛子，身邊的馬拴在棵蒼松下，正悠然地嚼著仆人端上來的粟米。

劉禹錫騎著快馬，趕上了他。

看到好友后，柳宗元似乎已在心中預料到了什么。

“奪情起復，然后直入臺省，為五品員外郎。”劉禹錫單刀直入，在某種程度上開出了價碼。

皇帝和太子都不想讓柳宗元再服喪，國家需要他，只要得了五品，此后升遷在皇帝和宰相意念之間，快的話一年數遷，進入中樞也是極便捷的。

“所為何事？”柳宗元問到。

劉禹錫就把封禪、封建的事告訴了柳宗元。

“高衛公并不是這樣的人。”柳宗元回答得很干脆。

“可現在就是他、杜佑與韋皋，力主張天下施行封禪和封建。”

“夢得，我們唐土的人喜歡天下，而佛家卻喜歡另外個詞，那便是世界。天下和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我覺得天下，便是天之下，它被一個天給覆蓋住了，人們的，人們做的，人們所要遵守的，都逃不過這個天，這個天就是邊際所在而世界，它的界線究竟會在哪里，人們都想知道，可是走到了所認為的界線邊緣，卻可能發現，還有更遠的界線，還有更未知的景象，還有更無垠的可能。”到這里，柳宗元回身看著好友，夢得你知道嗎？只要過商洛，下襄陽，沿大江兩岸，好像事事、人人都在變，世界也在變，農人原是在耕田的旁側種植桑棉，收獲的也是自己家紡織，可現在有農人不再種莊稼，而是部都種桑棉，把桑葉和棉花直接賣給商賈，再讓商賈送到集鎮乃至城市里，由另外的完不曾見過的男女負責紡織我覺得，圣主和太子關心的是天下，而高衛公著眼的則是世界。圣主會讓我入五品郎官，是因我的才對他有用，而我在高衛公下履職，感覺卻是，我對整個世界有用還是更想在高衛公門下啊！他的眼光，怎么會拘囿在封禪和封建這種事上。”

“然則若行封建，由此而亂的，不單單是天下，也是這個世界！”劉禹錫然后又，“既然子厚認為高衛公絕非是想要封建的，那駁倒封建，也是在替衛公辯明。”

“不，有其他人替衛公辯明了。”言畢，柳宗元在劉禹錫的面前，自袖中取出封信來。

“河陽的，韓退之”劉禹錫看到信上的署名，有些訝異，“這位在信中，如何？又會如何替衛公辯明？”

“對此我不關心，在這信里韓退之特別驕傲，那氣勢幾乎是要強迫我接受他的所想，所以我看不慣，只想和韓退之的所想交鋒，看看世界最終會接納誰。”柳宗元完，便舉起另外只手來。

劉禹錫先是稍微愣住，然后便恍然，立刻和柳宗元擊掌。

此刻，揚州禪智寺的林蔭下，某處亭里，高岳手里攥著信，只覺得心中很是難受。

當初造的孽，所虧負的債，他必須得給李萱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