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旅程 四

環城術士 第8章 旅程 四

班杰明呼出一口氣，水蒸氣在空中化做白霧。

這里地理位置已經靠近大雪山的邊緣地帶，距離最終目標的直線距離業已不遠，樹木漸稀。

隨著海拔升高，夜晚的氣溫也隨之徘徊在零度附近，旅程最艱苦的部分即將開始……班杰明擔憂的看著隊伍里的老老小小，他不知道該怎么說，這些人有多少人能堅持到最后。但已經走到這里，想放棄的城市精靈早就放棄，剩下的都是咬著牙也要走到最后的人。

這時候再對別人說什么“要不還是放棄吧”，只能是一種侮辱！

“長老，孩子……孩子又病了。”幾個城市精靈婦人湊到精靈長老的旁邊，舉著懷里的孩子說道。

在周圍人的視線中，她們低著頭臊得連長耳朵都紅起來，仿佛做了多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其實只是因為氣溫低，孩子的體質又太差的緣故，這樣寒冷的晚上在野外過夜，孩子們生病是大概率事件。

城市精靈中當然不可能有醫生，她們不得不一次次向唯一還保留著精靈法術的長老求助，可眼看著治療后的長老身體越來越虛弱，她們也愧疚得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因為這就像在逼著長老用生命救自己的孩子一樣……

“沒關系，我來看看……哎呦，這個小可愛不是基蒂嗎？我記得她剛出生那陣兒，每天都吵得我睡不著覺，哭聲可響亮了……來，讓我抱抱基蒂，可憐的。”精靈長老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接過小孩子。他生滿老人斑的手輕輕在襁褓上拂過，一股淡綠的光輝從他手上灑出，滲入孩童的體內。發燒哭鬧的孩子轉眼睡著，而精靈長老眼看著又老了一分。

“長老！”有人捂著嘴哽咽。

“沒關系，死不了。不親眼看到希望之地，我又怎么能死。”雖然這么說，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其實正是那個“希望之地”。活了太多年的老精靈見過太多人間慘事，因此對天降的好事有著極強的抗拒心理，那真的是個好地方？到底是諸神創造的神國，還是惡魔的陷阱，只有見到才知道了。

一個個孩童治療下去，到最后明顯有些超出能力范圍之外，精靈長老衰弱得需要靠人背著才能前進。

幾個人輪流，當輪到班杰明背長老時，“班，我這把老骨頭拖累你了。”老頭子說了自嘲的話，班杰明慌忙否認。這話老頭子可以隨便說，可作為第五代的城市精靈，班杰明要是接受了才會被所有人看不起。

就像大家了解的那樣，城市精靈種族作為人口基礎近乎完美，但也不是沒有缺陷。

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種族歧視”的觀念根深蒂固，甚至成了精靈文化的一部分……不止是月精靈歧視草原精靈，草原精靈歧視海精靈，所有精靈歧視非精靈種族這么簡單。

就算在月精靈、草原精靈、城市精靈等同一種族內部，仍有精確的歧視鏈。

因為城市精靈“種族退化”的問題，形成了初代歧視二代，二代歧視三代這種歧視鏈，外形離精靈越遠的越遭歧視。班杰明是第五代，比他更慘的還有……他算是處于歧視鏈的中下環節。

這個“種族歧視”如果僅是我們認知的那樣，沈言已經準備好了“我有一個夢想”的講演稿可這種歧視的根源在于，歧視者對此認為天經地義，被歧視者居然特么也是這么看的！這就很尷尬了。

因為在精靈文化中，獅子需要看得起狼嗎？狼需要看得起豺狗嗎？一只豺狗妄想與獅子為伍只會遭到嘲笑。

先有花，后有果，這難道不是自然的規律？

云杉在上，灌木在下，這難道不也是自然的規律……

你說人類？不遵從規律，這就是人類自我矛盾的根源啊……

以沈言這種大學生的水平，精靈智者能噴得他懷疑人生。

但這種情況卻會在未來導致一個嚴重的后果，那就是當沈言想選拔領導層時，必然變成貴者上、賤者下，而不是能者上、庸者下！某些人憑身份而非能力上位，這會讓沈言很不開心。

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他會把基層任免權一直握在手中。

為了掐斷這種傳承，沈言第一次硬起心腸，看著這些真正的精靈長老一個個在路上死去。因為他絕不會允許這批還記得精靈傳承的人，成為他建設新世界的絆腳石！

“班杰明，你……”精靈長老想說什么，但卻欲言又止。

“長老，您說什么？”

“沒事，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下吧。”長老換了個話題。

“我身體健壯著吶！您不是說過我是巨魔嘛……呵呵，我像巨魔一樣強壯！”班杰明爽朗的笑著。

趴在他后背上的精靈長老一聲嘆息，巨魔……那是夸人的話嗎？經過很長時間觀察，他已經確定這孩子為人熱誠，樂于助人，又沒有壞心眼兒，可以說是這個部族長老最佳的傳承人選。

奈何班杰明只是第五代的城市精靈，他身上的血脈已經褪化得不成樣子……不說天賦給他也很難激活，壽命又與初代的城市精靈相差太遠……算了，到時候給這個孩子一些別的安慰罷，人選就別考慮他了。

到達大雪山腳下還有兩天路程，后面還有更艱苦的爬雪山，精靈長老知道自己無法堅持不下去了……

“晚上，讓大家聚過來吧，我有事情要講。”長老吩咐道，是時候了。

“是，長老。”班杰明認真的點頭，額頭上的晶瑩的汗水落下，看在眼中的精靈長老又是一聲輕嘆。

傍晚晚飯之后，人群聚集到精靈長老的周圍，每個人都知道長老要選精靈傳承的繼承者。這個繼承者雖未必有多重要，但在部族中的地位還是蠻高的，而且繼承人擁有精靈法術，那是部族如今僅有的依仗。

因此所有人都聚集過來，將這當成最重要的一件事來旁觀。

“……我們部族已經失去精靈的傳承太久，只能用精靈秘法勉強維持傳承。你們幾個站出來，”精靈長老先說了一番傳承的重要性后，親自從人群中點出他最看好的三個精靈，猶豫了一下又說，“如果覺得自己有自信的也可以站出來吧，最好不要超過三個……畢竟體諒一下老頭子。”

圍觀的群體無人言語，那被選出的三者有些傲然的環視周圍，顯然不希望這時有人站出來和他們爭搶。

過了好久，才有個精靈婦女抱著個半大孩子擠進人群，“長老，您一直很喜歡小伊妮德，要不讓她試試？”她很有些惶恐的說道，只是為了孩子的前程，作為母親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

精靈長老猶豫半晌，眼看著實在沒人主動站出來，只能點點頭。心里卻決定，絕不會選這個孩子原因很簡單，現在是部族面臨最危險、也最機遇的一刻，可說一步天堂一步地獄！這時候需要的是一名成熟的、能幫助部族的繼承人，而非一個還需要培養的孩子。

看不出精靈長老心思的婦人開開心心的離開，將小孩子留在圈內。

“沒有人了嗎？”精靈長老失望的看著周圍。卻不知因為他連續點出來的三個候選者都是二三代，這時誰還會敢站出來？眼看著他就要宣布結束候選人選拔時，班杰明忽然前沖兩步，走進了圈兒內！

“班杰明！？”長老又驚又喜的看看他，他沒想過選班杰明，但卻很喜歡這個性格單純的青年。“好吧，班杰明是個好小子，也算你一個！”

“不是……”班杰明乖乖的閉上嘴，心中卻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剛才誰特么在背后推了我一下！

剛剛他本來想直接退出，但是看到周圍那些人質疑的眼光，和那三個人眼中的蔑視……忽然又想留下來！

試一試又不會死，丟人算什么……我都丟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