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混沌侵蝕

燃鋼之魂 第二十七章 混沌侵蝕

“不知道。”

法師搖搖頭，沒有說更多的話，似乎想要保持沉默。

但是在普瑞斯特的軟磨硬泡，外加以隊長的身份威逼利誘的情況下，他還是無奈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說實話，隊長你肯定沒有注意這些精靈刻在生命母樹上的族譜——這些精靈，已經有三十多代的傳承了。”

“三十多代啊——哪怕是人類的二十年為一代，也是將近六百多年……正常的精靈普遍一兩百歲生育后代，這里情況不同，就按八十年算，三十代人也有兩千四百年。”

法師說到這里，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顯然，他自己也沒搞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法師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

這三十多代精靈，也不過是‘眺望者’部落的族譜而已……倘若在他們之前，還有一部分沒有族譜的傳承時間呢？那是不是有三千年，甚至四千年？更何況，一千三百年，哪怕是地質運動再怎么頻繁，也絕不可能將阿克拉法樞紐變成一座奇形怪狀的巖山，這至少需要大自然幾千年時間的鬼斧神工。

時間無論如何也對不上，畢竟光耀紀元從頭圣賢誕生至終結，也沒有兩千年。

錯誤的時間。封閉的世界。失去傳承的精靈。詭異的混沌侵蝕。天上九頭巨獸的尸體。

令人不解的事情越來越多，令探索小隊的眾人頭疼無比，而伴隨著煉金術師，圣職者和騎士三人的蘇醒，本來就不算是很大的洞穴頓時吵嚷，擁擠了起來。

“我們應該盡早回阿克拉法樞紐周邊！”

這是圣職者的意見，他認為，阿克拉法樞紐是導致他們傳送至這個世界的罪魁禍首，自然也是他們回歸邁克羅夫世界的關鍵，不管有沒有辦法交涉，他們都應該回去看看情況。

“至少要把本地的情況打聽好——我們之前在天上看的時候，可是看見了十幾顆生命之樹，眺望者部落也就是其中一個而已。”

煉金術師比較傾向于搞明白本地情況，收集盡可能多的資料再說，畢竟眺望者部族原始，不代表其他精靈原始，說不定就有一群保存有一定文明的精靈存在呢？如果能找到一份比較詳細的歷史記錄，讓眾人知曉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么一切就好辦許多。

另一旁，騎士不敢發表意見，只是坐在原地，自閉了一般瘋狂喝水。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普瑞斯特雖然是隊長，但他本人卻暫時沒有什么想法，一時之間也難以決定小隊的行動策略。

“還是實力不夠……”

普瑞斯特心中暗嘆氣：“倘若我有極意級的實力，那么阿克拉法樞紐就未必能擋得住我，我也擁有5級權限，自然也能獲得它的資料庫……倘若和老師一樣強，那么這個世界的封閉屏障恐怕也能輕而易舉的擊碎，進而回到正常的多元宇宙。”

有傳奇級的實力，也無需害怕那群八腳真菌，哪怕是打不過對方一群人，至少戰略性撤退毫無問題。

有足夠的實力，哪里需要思考這么多？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便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先出門看看情況。”

一時之間，普瑞斯特感覺自己的心有點亂，本來一直都很清晰的思路被突如其來，對實力的渴求打亂，他立刻站起身，吐出一口氣道：“我去外面的精靈部落看看情況，順便問一問這群長生種什么時候才能討論結束。”

“需不需要我跟著？”

騎士站起身，“免得被那群精靈偷襲。”

“不用，他們就算人數再多一倍，也不可能瞬間擊殺我，而且這些精靈要攻擊，早就在兩天前就能攻擊。”

普瑞斯特搖搖頭，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不過你們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收集一下情報——我們為了維修魔能裝甲花了兩天時間，是時候真正了解這個世界了。”

話畢，他也沒有繼續多說些什么，便這樣直接走出洞口，來到地表。

眾人所在的洞窟，位于眺望者精靈部落的邊緣，一處青黑色的丘陵中，能夠看見，不遠處有一顆巨大無比，如同小山一般龐大的巨樹，七色的魔力虹光在樹頂游動，夢幻而又絢麗。

眺望者部族分為四個大部落和七八個零散的小部落，加起來一共有將近兩千三百的人口，其中鹿冠精靈便是最大部落的首領，他與之商議的，便是其他三個部落的黃金級首領。

根據眺望者精靈的信息，普瑞斯特等人所在的位置是在大陸的東北方，距離海岸很近，所以漁獵中，漁業才是這些精靈的主要生計，而這些信息，和探索隊眾人在天上看見的相同，證明這些精靈的確沒有說謊，比較有誠意。

普瑞斯特站在丘陵的頂端，他能看見遠方的生命母樹之下，有著星星點點的巖石建筑，邊緣比較稀疏，而中心就很密集。

那是一個個經過精細裝修后的地底洞窟大門，用來防備雨水倒灌的設施，也就是說，這是精靈們的部落城鎮——生命母樹頂端的魔力太過濃厚，實力不強的人完全無法承受，所以和一般人想的不一樣，絕大部分精靈其實是住在魔力比較溫和的樹根周邊。

普瑞斯特并沒有考慮進入精靈的部落，因為他們的部落主體和邁克羅夫世界的精靈不一樣，基本都位于地下，這些精靈平日都是以狩獵野獸，捕撈海魚，還有種植蘑菇為生，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就無非是看見大片大片的蘑菇養殖棚而已。

“古怪的精靈部落……但誰知道，這是不是遠古精靈的生活方式。”

輕聲嘟囔了一句，普瑞斯特走下丘陵，他沿著精靈們經常出入的過道走著，緩緩在林間散步。

在過道處，經常能看見有正準備出門勞作的精靈三五成群的走過，他們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普瑞斯特這個圓耳朵的陌生人，而是拿著各類工具武器，有說有笑的離開，確認對方并不是假裝不在意，而是真的沒有注意到他這一點后，普瑞斯特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這個世界的詭異之處還有許多，比如說，這個精靈部族的戒心真的是少的匪夷所思，而且似乎每個人都活的很輕松，壓根就不像是他們外表那樣原始。

不過對于這一點，普瑞斯特卻也并非不能理解……眺望者精靈部族所在的位置，大約就和邁克羅夫世界的熱帶地區一樣，這里的果實很容易成熟，只需要稍微培養，就能穩定收獲大量糧食，而且精靈們的狩獵技藝十分精湛，也沒有什么野獸能夠威脅到他們的生命。

再加上他們還會捕魚，培育蘑菇等真菌，除了應對偶爾出現的異界魔物，也即是被混沌侵蝕過的野獸外，精靈們的生活異常輕松，甚至可以說，完全不費勁就能富足的生活下去。

簡直就和老師還有諾查丹瑪斯大師一直念叨的‘大同社會’差不多——至少在衣食無憂這點上滿足。也難怪這些精靈如此缺乏戒心，畢竟他們完全無需競爭，也沒有外來的對手，只需要偶爾狩獵魔物，就能保證長久的和平，而沒有壓力，導致他們其實對祭祀也沒什么動力。

也不知道，這種詭異的富足與平和能持續多久，又是好是壞。

“那個，那邊那個圓耳朵！”

突然，普瑞斯特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充滿了活力的聲音。

他轉頭看去，發現叫住自己的，是一位背著厚重漁網，看上去很年輕的精靈少女。

這位精靈少女身穿草葉長裙，有著一頭翠綠色，扎成高馬尾的長發，正如同所有精靈那樣，她的五官非常精致典雅，稱得上是一位美人，不過論起氣質，普瑞斯特覺得對方實在是有點精力過剩，說話的聲音也太大，一點也不優雅。

更何況，哪怕是再怎么優雅的精靈，背著漁網的時候也絕對無法讓人體會到‘高貴’。

雖然看上去是少女，但論起年齡或許足夠做自己的奶奶——就在普瑞斯特心中想著非常失禮的念頭之時，這個精靈少女就背著漁網，快速靠近。

對此，普瑞斯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隱隱作出警戒姿勢，但精靈少女似乎并沒有看出眼前人類男子幾乎是明示的抗拒動作，她只是站在普瑞斯特的身前，十分有氣勢的舉起手，大聲道：“你好呀！”

“……你好。”

完全沒搞明白這個精靈究竟想要干什么，普瑞斯特心中還在猜測對方是不是那群精靈高層派來套話收集情報的探子，不過，這種無稽的想法在幾秒鐘之后便灰飛煙滅。

“那個，圓耳朵，我叫做蘇爾！”

頂著一個漁網的精靈少女元氣十足的露出一個笑容，大大咧咧的用右手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口，干脆利落的自我介紹，并且詢問道：“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這種性格，絕對不可能是什么探子，如果是……不，不可能。

師承某位領主，普瑞斯特不用去感知眼前名為蘇爾的精靈少女心跳的頻率，單單是憑借對方的面部肌肉運動，就能直接判定對方沒有撒謊，而且毫無疑問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她就是很簡單的過來自我介紹，然后直截了當的詢問自己的名字而已。

對此，他本來想要報一個假名，畢竟是異世界，安全起見，而且只要回頭和隊友們商量一下，誰能知道這是假名？但是普瑞斯特不知為何遲疑了一會，然后認真的說道：“我名普瑞斯特……請問，找我有什么事情？”

“普瑞……斯特。”

精靈少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后自信道：“這名字好古怪啊——但是我記住了，你叫做普瑞斯特！”

話畢，蘇爾便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手，抓住了普瑞斯特的右手，精靈少女笑著說道：“你是想要去海邊嗎？那我們順路啊，先走吧，事情的話，可以一邊走一邊說！”

說實話，普瑞斯特下意識是想要拒絕的——現在眺望者精靈對他們的態度還很曖昧，雖然說目前沒有敵意，但誰知道之后會怎么樣？倘若那些精靈覺得自己是對這個精靈少女有企圖該怎么辦？他心中有許多想法正在醞釀，但是還沒等他開口拒絕，普瑞斯特的身體便已經跟著哼著小曲的蘇爾大步向前走去。

罷了，先聽聽她究竟有什么問題。

普瑞斯特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沒有直接拒絕對方，現在拒絕，會顯得自己的敵意十分明顯，而就在他正準備開口，詢問蘇爾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時候，精靈少女卻率先開口，以一種十分神秘的語調道：“那個，普瑞斯特，聽說，你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的確。”普瑞斯特點了點頭，這的確是菁英小隊對精靈高層的說辭：“來自……你們從未去過的遠方。”

“真的嗎！”

聞言，蘇爾顯得更加興奮了，她微微瞇起翠綠色的大眼睛，嘴角止不住的翹起，精靈少女壓抑著喜悅，輕聲道：“也就是說，你們肯定看見過許多不一樣的風景，對嗎？”

“算是吧。”普瑞斯特稍微有些明白眼前少女的想法，他微微一笑道：“很多風景，都是些這里沒有，完全不一樣的。”

“是嗎……那可真棒！”聽見普瑞斯特的話，蘇爾的眼睛幾乎是在放光，她似乎想要問些什么，但卻不知道如何說起，年輕的戰士甚至都能感受到握著自己右手的那只手時不時的握緊，松開，這個精靈少女的所有心思似乎都表現在了臉上。

好一陣子過后，終于下定決心的蘇爾握緊普瑞斯特的手，她咬著下嘴唇，緩緩張口，用帶著一絲小心和期待，還有一點興奮與熱切的語氣詢問道：“那么……普瑞斯特，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片森林之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森林之外的世界？

普瑞斯特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個精靈少女如此大膽而主動的靠近他……居然只是為了詢問這個問題。

而且看樣子，對方似乎是真的很期待這個問題的答案，蘇爾似乎真的非常想要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樣。

“森林之外的世界……嗯。”

普瑞斯特想了想了，覺得稍微說一點應該也沒問題，反正他也沒撒謊，“森林之外，便是丘陵和平原，那里沒有多少茂密的樹林，卻有許多……”

普瑞斯特大致為蘇爾講解了一下世界的地形，這是他從高空中看見的世界構造，他詳細的對對方描述湖泊，大河以及峽谷，為對方解釋沙漠，冰川還有荒原。

而蘇爾在聆聽的時候，也基本不發聲打斷，而是兩眼發光，十分認真且好奇的記下每一個字句。

精靈少女并沒有問什么敏感的問題，比如說普瑞斯特的家鄉是怎么樣，距離這里究竟有多元等等，蘇爾真的只是單純的好奇遠方究竟有怎樣和森林完全不一樣的風景，她如饑似渴般期待著普瑞斯特的每一句講解，這似乎能讓這個一直都居住在森林深處的少女幻想出和家鄉不一樣的風景。

很快，時間過去，兩人已經走過并不算很漫長的路途，來到精靈們漁獵的海岸邊。

“真是，非常感謝你的好心，麻煩你了，滿足我的好奇心。”

頂著漁網，蘇爾對普瑞斯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位活力十足到有些異常的精靈少女即便是告別也如此干脆利落：“下次我會請你吃‘明光貝’作為謝禮的，但是現在，我就要去工作啦——”

“去吧。”

普瑞斯特不知為何，心情也是很不錯，他站在海岸邊上，同樣對蘇爾回收告別。

隨后，普瑞斯特環視了一圈正在一個簡易的長條碼頭周邊，駕著小船不住來回的精靈漁民。這是很古典的近海捕撈碼頭，看來這些精靈就算是遺失了幾乎所有的高端技術，但生存方面的確沒有任何憂慮。

確定這就是眺望者精靈部族的捕撈基地后，普瑞斯特不禁將視線轉移到了正頂著漁網，一路小跑向碼頭的蘇爾，他輕聲感慨道：“沒想到，到哪里都會有好奇外界的人存在……我還以為精靈這輩子就只能待在森林里，死活都不可能出……”

自言自語的中途，突然中斷。

普瑞斯特嚴肅的瞇起眼睛，他凝視著精靈少女裸露出大片白皙肌膚的后背。

這并不是有什么色情的念頭，亦或是年輕男人的欲望使然……作為經歷過無數地獄訓練的人，普瑞斯特早已學會控制自己身體中所有的欲望，他盯著蘇爾背后的原因很簡單。

那里有一條長長的，傾斜著將少女的脊背一分為二的黑色傷口，亦或是說，一條恐怖的疤痕。

它蠕動著，如同陰影，釋放著毀滅的氣息，以及死亡的味道……這是混沌侵蝕，也即是本地土著，所謂‘異界病’的存在。

因為本地居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上一些混沌氣息，所以普瑞斯特一開始對此并不敏感，可他萬萬沒想到，蘇爾身上的混沌侵蝕居然如此嚴重！

“哪怕是精靈……恐怕也沒辦法活太長時間。”

普瑞斯特沉默的得出這個結論，他臉上掛著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見。

難怪……難怪蘇爾如此渴望，渴望所有與外界相關的信息……因為以她的身體，恐怕壓根就沒辦法走出這片森林吧。

而且，混沌侵蝕……絕大部分情況下，是不可逆的。

至少現在的他無能為力。

就在普瑞斯特沉默的注視大海之時，一個黃金級德魯伊的氣息，逐漸從他的身后浮現。

普瑞斯特轉過頭，果不其然，鹿冠精靈的身影正在逐漸從林間浮現，他看向眼前的人類，低聲道：“人類，經過商議，我們眺望者部族決定同意與你們合作。”

鹿冠精靈的話直接了當，沒有任何花俏的多余言語，他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你的同伴，我們已經通知過，我們同意協助你們與其他精靈部族見面，并且將部落內的記錄給你們翻閱……但相對的，你們要教導我們如何鍛造……金屬的工藝。”

“成交。”

普瑞斯特同樣毫無猶豫的點頭同意，他知道，這個約定沒有任何紙面約束，只是純粹的口頭交易，但雙方都沒有欺騙對方的理由和底氣，而且需要付出的代價對于雙方而言都無比微小，收獲卻異常巨大，所以他們之間的承諾比所有契約都要可靠。

（必須盡早回去了。）

普瑞斯特如此想到：（只有七神教會的絕對高層還有老師才有真正凈化混沌的力量……也只有他們，能夠驅逐整個精靈部落的混沌侵蝕了。）

雙方都很滿意這份合作協定，很快，普瑞斯特便決定跟著鹿冠精靈商議一會細節方面的問題，而對方自然是欣然同意。

不過，就在兩人一片還算平整的海巖盤準備交流雙方具體合作流程之時。

突然地，天空之上，蒼穹的最高處，傳來了響若雷鳴一般的轟隆巨響。

普瑞斯特與鹿冠精靈一臉震驚與莫名其妙的抬頭看向高天。

天空顫抖著，如同被什么東西擊打了一番，在那碧藍色的遙遠高空的背后，似乎有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陰影正在不斷地對準世界的外層，用全力敲擊。

咚！咚！咚！就如同海貍敲擊貝殼，人類想要砸碎龍蝦的甲殼那樣，外界的存在傾盡全力，重重地轟擊在世界壁壘之上。

當然，世界的屏障完好無損，甚至沒有半點損壞，甚至連震顫的天空，也不過是一種更類似于幻覺的異象，那一圈陰影更是模糊不清，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如果不是天上傳來了明顯無比的震蕩巨音，恐怕所有正在工作的精靈半點也不會注意到。

可無論是普瑞斯特還是鹿冠精靈，他們都在第一時間明白了過來，那個巨大的，敲擊世界外殼的陰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那是，蟹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