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曲翹空間

燃鋼之魂 第十五章 曲翹空間

半跪在眾人身側的米爾哈布斯一直都只是靜靜的聆聽，但他并沒有被忽視的感覺，須知，如今正在交談的是中庭之母，與數位強大到一人即可抵擋一支艦隊的虛空生命，他作為區區一顆星球的最強靈能者，中庭之母的無數代后的后裔，無論是身份還是實力都實在是有些不夠看，插不上話才是正常。不過就算是如此，當米爾哈布斯聽完喬修亞的話后，它的心中還是忍不住竄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暴露了！

——果然，這個虛空生命暴露本性了！我就說之前在召喚之初侵蝕靈能光柱的恐怖光環怎么只出現了一瞬，我還真的以為他心懷善意……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爆發，這個以毀滅為樂的家伙，是想要看我們和虛空母獸同歸于盡啊！

覺得自己已經猜出真相的米爾哈布斯緘默不語，他甚至不敢變動表情，免得讓其他人看出的他的想法，最高執政官打算將這秘密留在心中，只告訴幾個至交好友。

而另一側，對于喬修亞提出的數個建議，無論是母樹還是諾查丹瑪斯都同樣沉默以對。以他們的智慧，并不是無法看出雙方實力對比，也不是無法理解戰士為何會有那種判斷，但兩者都覺得，事情應該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太簡單了……如今我們連虛空母獸究竟是怎樣一種生命都不知曉，你怎么能這么簡單的做出判斷。”

諾查丹瑪斯一手叉腰，一手揉著額頭，老法師看上去很是苦惱：“這個世界很奇妙，天空之外并不是隔絕虛空與世界的位面屏障，而是一層層稀薄的大氣和真空的環境，圓球狀的世界以引力吸附生命在自己體表生存……這個世界的空間尺度太大，我的很多經驗都沒有用。”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個世界的能量模式和邁克羅夫大陸并不沖突，適應的很快。”

一邊說著，諾查丹瑪斯的周身一邊浮動著層層疊疊的幽藍色符文，看上去他正在實時修改自己掌握的一些法術，用來應對這個陌生的世界。

喬修亞理解對方的苦惱——一個來自天圓地方小型高能位面的傳奇法師，來到了群星級超大型低能世界后，肯定會經歷一次次的常識沖擊，諾查丹瑪斯自然不會因為這小事爆頭，但毫無疑問，他過去幾十年的戰斗經驗絕大部分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面對數公里長的戰艦，幾十上百公里長的超級生命，去在意一些小法術是否精妙有意義嗎？用來規避敵人攻擊的閃現原本只需要傳送幾米就能避過，但現在如果不能瞬間傳送幾公里，說不定連敵人的攻擊范圍都沒跳出去，而能覆蓋方圓數公里的大型增益光環在位面國家級戰爭時自然有神效，可放在宇宙尺度上卻渺小的令人忽視，諸如此類，因為尺度的劇變，諾查丹瑪斯感覺自己的實力很有可能發揮不出原本的百分之五十，也這是他為何苦惱的原因。

“……你的意見，其實不是不能考慮。”

而另一側，母樹意志沉默了許久，它經過了漫長的思考后，才在一旁米爾哈布斯震驚的眼神中如此說道——不僅僅是最高執政官被嚇到了，就連螢和凜都用‘好可怕’的眼神看向大漩渦母樹本體的方向，但這古老的聚合體意志并沒有因為其他人的目光而中斷自己的話語，它繼續說道：“剛才，我們在體內進行了一次會議，而結論便是以‘明延續’為最優先。和文明消亡于虛空巨獸之手，漫長的歷史化作無人知曉的塵埃飄散在宇宙真空，失去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并不是不能接受的，自爆母星也沒什么可怕的，更不用說引爆殖民星的太陽了。”

“你說的對。我們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

母樹的聲音緩慢，但卻異常的堅定，它與喬修亞對話，令戰士感覺有千百萬雙眼睛正在彼端凝視著自己，而他毫無畏懼的與那些古老的中庭人靈魂對視，那些靈魂同時開口，發出同一個聲音，母樹如此說道：“既然你們都無懼死亡，那么我的死亡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虛空生命們，我還是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們能夠答應。”

“說吧。”

喬修亞回應道：“我響應了你們的召喚，自然就會為你們而戰，恰好，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們幫助，不過你先說。”

“那么，請前往母樹大廳。”

母樹回答道：“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力量，你也才能真正的幫助到我。”

喬修亞與諾查丹瑪斯對視一眼，兩人都自持實力，并不擔憂危險與意外，所以便都同意進入母樹大廳。實際上，對于兩位傳奇強者而言，前往恒星周邊旅游都不算什么難事，如果不是什么異常極端的情況，他們大可以隨意游歷宇宙乃至于多元宇宙。所以尋常中庭人很難通過的大漩渦，對于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平地一般。

僅僅是一個呼吸，喬修亞便帶上了螢和凜來到了海面之上，而老法師帶著米爾哈布斯緊跟在他身后。下一個呼吸，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大漩渦的中央，而在這時，巨大旋渦中才剛剛冒出一根粗大無比，直徑超過五十米的木質巨樹根系，直到數秒之后，觸須上才出現了一個可以供數人同行的深邃孔洞。

“那就是……通向母樹大廳的直達通道了！”

還沒反應過來的米爾哈布斯花了十分之一秒左右的時間來思考他怎么一呼一吸就來到了大漩渦中央，但他畢竟是超等靈能者，反應速度極快，所以便下意識的介紹道：“只要進入其……啊啊啊啊！”

一陣突兀的慘叫，等到米爾哈布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它便已經來到了一件完全由木質自然擴張構成的巨大房間，房間的中央有著類似花的奇特植物構造，而在其之上，銀藍色的靈能源質不斷地從花芯部位涌出，然后在半空中凝結成了一小團反重力的銀色球體。

毫無疑問，這里便是傳聞中的母樹大廳。以兩位傳奇強者的速度，自然能在米爾哈布斯話說完之前就抵達目的地。

和喬修亞想象的不同，母樹大廳沒有任何特殊顯眼之處，除卻中心部位的花和壓縮過的靈能光球外，并沒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地方，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喬修亞的疑惑，母樹的聲音再次響起：“所謂的母樹大廳，便是我的體內，每次都是臨時開辟，所以的確不會有任何裝飾。”

“現在，喬修亞，觸碰那顆光球。”

聽見母樹略帶一絲急迫的話語，戰士微微一挑眉毛，他看得出母樹現在的情緒有些古怪，但喬修亞并不在意這類事情，所以下一個瞬間，他一邊已經來到了那朵巨大的花之前，伸手去接觸那團銀色的光球。

母樹大廳中央的巨花類似向日葵，除卻外部的一拳花瓣外，花盤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水晶小點，一絲絲實質化的靈能從水晶中用處，然后匯聚進那銀色的球中，喬修亞一開始還沒有什么異常感應，但等他接近之后，戰士忽然驚覺，那顆銀色的光球，居然已經開始有了一絲鋼之力的味道！

“看來，靈能在這個世界不僅僅與單純的意志和靈魂有關，還和物質也有一定關系。”

這個推測并不奇怪，如果靈能真的是純粹的精神力量的話，那么想要影響物質就絕不可能像是現在這么容易，它肯定有著部分物質性，可現在，這僅僅是有著物質性可能的靈能，居然快要濃縮成了最為純粹的鋼之力，這不禁讓喬修亞感到震驚。

不過，震驚歸震驚，他還是伸出手，觸碰到了那鋼之力光球。

所以，光影變幻。

多元宇宙的虛空之中，一個由無盡群星組成的世界。

宏觀世界的一個角落，某個河系的懸臂中，一個被橙色太陽照耀的恒星系內，十五顆或大或小的行星在真空中轉動。龐大的主序星慷慨的對自己的孩子們散播著溫暖的能量，而因這能量，在它排序第四的行星上，有著生命的痕跡。

這顆完全由藍綠二色組成的星球，有著一顆它四分之一大的衛星旋轉，而它表面百分之七十都由青藍色的海水覆蓋，大地之上則全是茂密的叢林。無論是山脈丘陵，懸崖峭壁，還是河流峽谷，沼澤泥潭，無處不在的巨樹和灌木都頑強的生存著，它們扎根于巖石或爛泥，山脈或丘陵，即便是在沙漠之中，這些植物依然會在每日的清晨舒展枝葉，沐浴著太陽的光輝，然后汲取大地的養分，令自身茁壯成長。

與眾不同的生態環境，自然會形成與眾不同的生命，其中說不定會有極端危險的獵食者。但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樣的便是，這些看似平平無奇的植物，實際上本身便是最危險的獵食者，當太陽還高懸于高空之時，一切都無比尋常，可當夕陽西沉，明月高懸之時，這些植物的表層和枝干上，便會開始長出一根根尖銳的銳刺和鋒利的鋸齒，甚至是巨大可怖的口器。

這些不同種類的猙獰植物之間，將會以群族為單位，在月光下互相狩獵，它們將會利用自己的鋸齒，毒素，帶著銳刺的根系來戰斗，敗者便是勝者的肥料，弱小的植物群落只有被其他植物吞噬殆盡的命運，只有最強大的，才能存活下來。

‘中庭人’的種族，在遠古之時，便是這殘酷自然淘汰中的一員，脫穎而出的它們并非是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但卻是最聰明的。

中庭人的先祖，是一群有著灰色纖維外皮的植物生命，它們有著類似樹木的身軀，但卻比它們多出了兩只能夠自由活動的枝干，上面有著大量由根系演化而來的靈巧觸須。這些能夠使用發達根系在地面移動的植物生命依靠一種天然的靈能視覺來觀測世界，它們靈敏的思維中樞能夠感應到周圍大氣中豐富的游離能量，并追逐這些游離能量而遷移。

有了靈能，有了智慧，有了觀察世界的方法，有了使用工具累積起來的經驗……明在溫和的陽光中緩慢的發展，直至數百萬年后，一群被現在的中庭人稱呼為先行者的先賢各自統一了自己的部族，創造出了最初的部落制。

文明的發展是爆炸性的，中庭人從會動的植物變成最初級的文明，花了超過四百萬年的時光，但它們從原始的部落制成為一個個封建王國卻只花了一千多年。而以下一一個鏡頭轉換，便是一個中庭學者正在國王和數位貴族的注視下，調試自己望遠鏡的焦距，想要親眼天上目睹神明的尊榮。

然而，它什么也沒看到。或者說，看到的實在是太多了。當中庭人的目光第一次突破母星的大氣層，來到廣袤的宇宙虛空中了時，這些有著灰色纖維外皮的植物生命就震驚的發現了這一點：天上并沒有神明，有的只是一顆又一顆死寂又龐大的星體。毫無疑問，這件事對中庭人古老的神權體系是殖民的打擊，無數渴望在突大氣之后面見神明的中庭人都在這時絕望的背棄的信仰，選擇自我毀滅。

然后，便是一道璀璨的光芒。

喬修亞注視著這道光芒，他如今位于母樹贈與他的鋼之力記憶片段中，在看見中庭人過去的歷史時，他還以為母樹是自覺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打算將它自身資料庫轉移一部分到他的身上，保證就算是明徹底毀滅，也有一點名為希望的可能。但沒想到的是，喬修亞居然看見了更加重要的一幕。

那就是圣賢的降臨。

圣賢的降臨除卻一道璀璨的光芒外并沒有其他，他就這樣大大咧咧的打開了虛空之門，然后站在了一位學家的望遠鏡鏡頭中，這毫無疑問嚇了對方一大跳，而圣賢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便順著星光降臨，賜福了這個幸運的世界。

圣賢賜福的過程是繁復的，他帶領分裂的中庭人走向統一，并升華了它們的文明結構，正如同當年他在邁克羅夫世界做的一樣。但除卻那些外，有一件事是簡單的，那就是新神權的興起。隨著遠古中庭神明的傳說在群星的真身被發現后依次消逝，名為虛空圣者的新信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實際上，整個中庭星的思潮原本已經快要向唯物主義靠攏，但圣賢的出現直接將唯心主義提升到了最高。

圣賢在幫助中庭人解決了一些問題，并修建了一座高臺留下信物后，就這樣干脆利落的再次撕裂時空，進行他的多元宇宙遠征，而明就是這樣在那之后延續了數千年，直至如今。

幻象消失，喬修亞皺著眉頭，沉默的思考著。母樹發送給他的信息遠比幻象要多，他此時看見了中庭人每一個重大發明的瞬間：察覺靈能，第一個靈能法術，大規模選拔靈能學徒，進入靈能工業時代，遷躍門和遷躍引擎……等等等等尖銳技術在經過多年的研究后，終于有了完善的那一天，它們甚至打算制造出巨大的移民巨艦，用來準備橫渡成百上千光年遠的宇宙真空，尋找圣者昔日留下的蹤跡。

不得不說，中庭人的確有著不同尋常的力量，雖然探尋圣賢的任務無疾而終，但它們真的依靠虛空門扉儀式召喚出了邪神眷族，甚至還召喚出了喬修亞一行人，這意味著它們的靈能體系有著極其強大的潛力。

“正如你說猜測的……虛空生命喬修亞，我打算將明的部分歷史放在你的身上，這樣的話，就算我毀滅了，明也有一部分留存于你身。”

母樹大廳中央，花枯萎了，銀色的光球也消失不見，喬修亞感受著體內增強了一絲的力量和極大量的記憶碎片，他搖了搖頭：“還沒有到這樣的地步，你太悲觀了。”

“這是謹慎。”母樹并沒有因為喬修亞的評價而有所動容，它平靜的說道：“靈能儀式大大的增強了你的力量，但這力量并不會持續太久，也不會全方位的加持在你的身上，所以謹慎起見，我們必須要在百天之內，靈能光柱對你加持的最頂峰消滅虛空巨獸，亦或是逃開它的追捕。”

“毫無疑問，這行動成功率的可能性極小，所以我必須要要為未來做準備。”

喬修亞并不打算反駁母樹的看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沒必要強行糾正。更何況從本質上，中庭人就是腦袋僵硬的植物呢？所以他立刻轉換話題：“我答應你，倘若我沒有在這次任務中死去，那么我一定會在我的世界修建一座明的圖書館，記載你給我的那些歷史和文化，保證你們能夠在其他世界也留下影子。而現在，應該是你幫助我了。”

說到這里時，戰士忽然一驚，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前世所玩過的《紛爭大陸》，又想起了不久之前，他在圣賢記憶中聽見的那句話、

不用擔心，邁克羅夫大陸存在痕跡不會消失，至于毀滅，那就是后人的事情了

如此確鑿的話語從早已離去的圣賢口中傳出，而他口中的存在痕跡消失，會不會就是……

“請開口吧。”而就在喬修亞思考到一半時，母樹回應道：“我會盡可能的滿足你。”

“那么，請立刻給我一臺最先進的遷躍引擎。”

暫時停止了心中涌動的思緒，喬修亞皺起眉頭，他立刻道：“我要學會曲翹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