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所仰視的那個人

燃鋼之魂 第五十七章 我所仰視的那個人

和滿是大雨，陰霾與雷霆的伊爾格納世界不同，摩爾達維亞領的深夜溫暖而靜謐，干燥的夏風從西部丘陵荒原吹來，穿過空蕩蕩的街道，除卻長明輝石燈外，整個城市沒有絲毫光亮。

除卻一處。

領主府。

市中心的領主府在夜晚依舊燈火通明，而在府邸的三層，喬修亞書房的隔壁，有一間奇特的房間，這房間中遍布著諸多繁復的法陣，它們都是由皇家法師協會的大師出手繪制而成，甚至有一些還是諾查丹瑪斯親手描繪，而在遍布房間的法陣中央，所有魔力的匯聚之處，一塊紫羅蘭色水晶符文核心被鑲嵌在此。

水晶閃爍著迷蒙的光輝，而一個嬌小的人影在它的上方漂浮著。

人工智能小姐如今如同睡著了一般，微微閉著雙眼，抱著雙膝懸浮在自己的本體上，一道道符文在她的身側環繞，閃沒，仿佛正在供護。

假如只是隨眼一看，3號和之前并無什么不同，但倘若仔細觀察，就會察覺，少女秀氣的五官和之前那仿佛人偶一般的精致相比，多了一絲微微的柔和，蒼白近乎透明的皮膚也有了一點血色的紅潤，飄散在空中的藍色長發如同真實的一般隨風舞動，更不用說那明顯參考了許多服裝的哥特式連衣裙了。

相比起以前，那一看就知道是幻象的投影相比，如今人工智能小姐休眠時的影像足以以假亂真，多日以來的人類觀察使她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人類，而并非是人造的心智。

但是，似乎被什么驚動，原本休眠的符文水晶開始閃爍光芒，開始運作，而3號也緩緩睜開雙眼，瞳孔內閃爍著微微藍光。

“入侵者。”

她淡淡的說道，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無奈：“又是那群邪教徒嗎，總是半夜出沒。”

話畢，隨著一段閃光，少女的影像便消失了在了原地，只剩下紫羅蘭色的符文晶石仍在運轉。

而在遠方，城市邊緣的平民區中。

六個黑衣人正急速潛行，朝著城市內區前進。

自從幾天前在帝都的行動被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挫敗后，教團便將獻祭的重點目標逐步轉移至摩爾達維亞，借以報復那個破壞他們計劃的戰士，但由于北地距離教團實在是太過遙遠偏僻，能抵達的信徒實在是太少，所以他們只能將重點放置在主城，便于人員的集合。

但就在他們奔跑，心中還在謀劃后續行動的時候，伴隨著一陣魔力波動，一個嬌小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們的頭頂，領頭的那名黑袍邪教徒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一個人類定身術給固定在原地，而在魔力傾瀉而出的同時，其他的五名黑衣人都已經被空氣鐵錘給敲暈在了原地。

衣裙在風中舞動，3號很是人性化的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少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無趣：“又是一群弱渣，不堪一擊的蟲子……喬修亞平時說的話還是挺有用處的嘛，這些詞匯都挺好玩的。”

說完后，她仿佛又被自己的話逗笑了，不過3號雖然笑著，可手上卻沒有停下，只見少女手勢一變，六名邪教徒便如同被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被某個存在拖著朝市中心的大教堂滾去，而與此同時，值班的圣騎士們也收到了消息，他們急忙出門，果然看見門口處趴著六名人事不省的黑袍怪人。

“領主大人留下的后手可真厲害。”

有些厭惡的踢了一腳這些昏迷的邪教徒，一門圣騎士不禁贊嘆道，他看上去很是興奮：“大人才出門沒幾天，城里就來了至少五次邪教徒潛入，可每次都被那名神秘高手發現了。”

“是啊，這些該死的混賬總是防不勝防，再怎么精密的巡邏他們都能避過，可全都逃不過那位神秘高手的雙眼。”

另外一名圣騎士贊同道，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現在怎么處理這些家伙？”

“老方法，帶進地牢，等明早阿坦尼斯大人審問。”

晚上小小的風波就這樣過去，而翼人少女卻也沒有了休息的心思，3號舞動著雙翼，在摩爾達維亞的上空飛行，她溫柔的注視著這個城市，還有其中居住在其中，所有生活在這里的人，目光中蘊含著一絲關懷，和……羨慕。

她是一名人工智能，這是自一千年多年前她被制造出來，鑲嵌在行動要塞核心處時就被確定好了的事情，她擁有真正的靈魂這件事不過是個意外，沒有任何人能預料得到這點。

或許，作為一名人工智能有許多好處，比如說不用擔心疲勞，不用擔心飲食，只要魔力充足，就能永遠清醒，永遠有精力，她的思維速度遠超常人，甚至能同時關注整個城市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但少女實在是有些膩煩了——

她想成為人。

一個真正的，能觸碰，能呼吸，能被撫摸，能和他人正常的交流，能腳踏實地站立在地面，去擁抱其他人的人。

并非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愿望，也不是什么非要實現的目標，人工智能少女只是普普通通的想，因為好奇，所以想要成為人類，嘗試一下和那名戰士一樣，有著肉體的生活，以真正的人類的姿態，和螢，和凜一樣，站在他的身邊。

這不是什么遠大的理想，也不是什么真切的希望，僅僅是少女的思維間，一個一閃而逝，微不足道的一個想法。

降落在領主府中，少女走過空蕩蕩的走廊，女仆和侍從們在深夜也都前去休息，府邸之中除卻巡邏的幾名侍衛的腳步聲外，并沒有其他的聲音。

從三層至二層，又行走到一樓的大廳，3號忽然停下了腳步，她看見了一副擺放在走廊一旁的裝飾性鎧甲，這鎧甲有著剛硬的線條，異常高大，少女想要看見全貌，需要仰頭才行。

真像啊，就和那個時候一樣……

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的影像，人工智能小姐不知道為什么，便想要伸手去觸碰這鎧甲。

但她的手穿了過去。

微微一怔，3號反應了過來，她如今只是一個投影，哪怕外表再怎么像是人類，再怎么模仿人類，也依舊改變不了她只是個虛影的事實。

看來，距離還是有點遠啊。

幽幽的嘆了口氣，3號抬起了頭，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她還是沉默不語，回到了三樓的房間之中，繼續休眠。

而在伊爾格納世界。

大地正在顫動。

龐然巨物行走于丘陵之間。

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郊外的大地，能看到，一個百米高的巨大巖石巨人正在遠方，邁著地震一般的腳步朝著巴貝爾行省，朝著那閃爍著秩序之力光輝的人前進。

那個人的存在如同遠方的燈塔，光芒雖弱，卻能穿破迷霧，自從察覺了這令人厭惡的氣息之后，所有傀儡的第一目標都轉變了，它們一致放棄了正在圍攻的其他城市，轉而向巴貝爾行省的首府涌去。

石魔停止了進攻，它們放棄了即將攻破的城墻和傀儡，絲毫不在意精靈對自己背后進行瘋狂的追擊，它們只是順從自己腦中的守則，自然而然的行動，匯聚在一處。

而在無數傀儡聚集的隊伍中，一個又一個的巨人出現，它們由成百上千個石傀儡組合而成，其中也有不少秘銀和精金傀儡，它們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神力，在和過去與精靈的戰爭中，這一手段從未被使用過，但是如今，因為那個氣息的出現，這堪稱是石魔最終手段的合體也被毫不猶豫的使出。

時空裂縫造成的空間薄弱處，無窮魔力翻涌，讓這些巨人能在這個元素貧乏的世界擁有足夠的動力，隆隆震鳴聲響起，隨著時間推移，巨人越來越多，而第一個石巨人也來到了巴貝爾行省的境內。

由于陰霾太過濃厚，霧氣太過嚴實，所有觀測法陣都沒有察覺到這一幕，好不容易擺脫石魔糾纏的各大精靈城市都在慶幸和喘息，他們雖然疑惑這究竟是為何，但都沒有人在意這么一點。

而在首府的郊外，黑龍早早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它緩緩起身，有些疑惑的張望四周，本能正在預警，要它盡早離開，這里危險至極，隨時可能喪命。

但黑又怎么會是因為本能就狼狽逃竄的性格？再怎么危險，它也要看看敵人究竟是誰再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更何況，如今主人也和它一起，再怎樣的危險也變得不在可怕。

時間推移，如今，哪怕是首府郊外也能感受到大地正在震動，這并非是地震，而是富有節奏的腳步聲，不僅僅是黑，就連首府之內的精靈們也發現了這點，庇護所中，小男孩有些害怕的和父母說出自己的感受，緊張的少女詢問自己的男友有沒有同樣的感覺，而仍在廢墟中幫助精靈救援的圣騎士也抬起了頭，看向遠方。

腳步聲越來越沉重，震動越來越大，直到最后，操控著監控法陣的市長辦公室傳出一聲驚呼。

“天啊！這，這是什么？！”

這聲音驚慌無比，還蘊含著一絲潛藏的絕望，其他人都急忙拋開自己手中的工作，朝著聲音發出的所在地看去。

而顯示在屏幕中的，卻是一個正在大步行走的龐然巨物。

這怪物有著百米以上的身高，渾身上有不規則的巖石組成，無數石魔聚集在一處形成的巨像僅僅是踏步，就能將丘陵踩塌，隨著它的行動，叢林被摧毀，河流被截斷，路過的村莊和小城市被輕而易舉的踐踏成廢墟，兩個巨大的光點在它的頭部閃爍，釋放著明顯的能量波動。

警報頓時拉響，市中心鐘聲回檔，法陣中傳出近乎嘶聲力竭的呼喊，要求所有民眾回避難所中躲藏，但他們的聲音中也沒有任何底氣，那種巨像只需要踩踏便能輕易的將一個避難所中的精靈全部壓死，但如今已經沒有任何其他辦法了。

面對如此的災難，他們無能為力。

借助著神機靈能軀體的優越性，瑩和凜都能看見遠方那巨大的能量源和波動，少年少女的眉頭同時皺起，凜面色嚴肅，而瑩也滿面肅然。

“這種力量，比帝都的那個惡魔，要強上十倍以上……”

黑發少年正在計算，而銀發少女也點頭贊同：“但和諾查丹馬斯大師相比，卻少了一絲韻味，它沒有到極意，只是很強的黃金。”

這樣的話，應該沒什么，就在兩人放寬心的時候，越來越多的巨大能量源在遠方出現，這頓時就讓瑩和凜面色一僵，滿臉不可思議。

“怎么這么多？！”

“這種數量，十二頭？！還在陸續增加？！”

哪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兩人也不禁有些愕然，巨像雖然沒有抵達極意的境界，可單論純粹力量卻差不了多少，一頭還好說，兩頭也無所謂，但是十二頭，甚至更多的數量，哪怕是他們也感覺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談這個世界虛弱的武裝，哪怕是回到邁克羅夫大陸，這也是一群能令帝國提起高度重視的戰爭機器啊！

就在一龍二人有些驚慌的時候，一個聲音刺穿雨幕，傳入到了他們的耳中。

“好了，別慌。”

一個人影從黑暗的霧氣中走出，大雨傾盆而落，卻沒有絲毫雨水能滴在這人的身上，他沒有在意遠方源源不斷出現的龐大巨像，而是平靜的說道：“一群傻大個而已，準備戰斗吧。”

而聽到了這個聲音，無論是半龍還是神機們都仿佛有了主心骨，他們齊聲回應，充滿了斗志。

站立在荒原之中，背對著精靈的城市，黑發的戰士看著遠方那在霧氣和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巖石巨人，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

勇者之所以被稱呼為勇者，并非是因為他不懼艱難強敵。

而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便會為他人帶來斗志和勇氣。

“這才是，我所期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