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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雪上加霜

作者:龍七二十一  分類: 末世少年 | 縱橫諸天 | 龍七二十一 | 諸天謠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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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謠 第一百零四章 雪上加霜

沙灘上幾個男人手執竹桿、鋤頭圍成一個大圈,幾個女人拉扯住尖叫蹦跳的小孩子,怯怯地遠遠觀望。在圈子中心,兩條碩大的“過山風”立起小半個身子,吞吐著蛇信子威脅,口中“咝咝”作響。

自從島民闖谷驚擾之后,陸陸續續有更多的毒蛇流竄出來。這過山風便是后世的眼鏡王蛇,毒性遠比鐵線蛇厲害。如果草深林密,眾人當然忌憚它。可眼下慌不擇路逃到了光禿禿的沙灘上,行動不便,無所遁形,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兩條眼鏡王蛇東搖西晃,粗壯的頸部開始扁平膨脹。

不好,過山風要噴毒了!

有人一聲驚叫,眾人轟一下子退后,更有人轉身就跑,一邊大喊道,你們圍住,我去拿面罩和竹桿來!

要什么竹桿子?花戎攔住了正跑的人,哈哈笑道:“滿哥兒,蛇谷里的蛇群對你可是服帖得很,算半個部下了。這兩條嘛,只能夠算流竄犯。我收拾它們熬湯喝,你該不會有意見吧?”

滿江紅才踏上沙灘,聞言尷尬地一擺手,道,隨便。

花戎張開胳膊令眾人散開,從隨從手里接過一把大刀,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一個筋斗從兩條蛇上空翻過。大刀揮處,兩條眼鏡王蛇身首異處,蛇身痛苦地痙攣,卻一時半會死不了,在沙地上扭曲翻滾。

眾人大聲叫好,老成曉事的匪徒則驅散興奮地跑上前的小孩子,用樹枝挾著猶在一開一合的蛇頭走到僻靜處,尋石頭砸得稀巴爛,再挖了一個深坑把它們埋了,一邊告誡旁人道:“這毒蛇被斬斷身子,腦袋卻沒死,幾個時辰以后還咬得死人,千萬要小心。”

滿江紅卻看也不看這熱鬧的場景,徑直走到海邊,見到漫天晚霞褪去了顏色,蒼茫的暮色合攏,長長吁了一口氣。

花戎瞧著他蕭索的背影,不由得一怔,面帶憂色。

他是絕頂聰明的一個人,雖然不如滿江紅學識淵博見解精深,卻經驗豐富人情練達,猜測小老弟當初宰掉殺害如風的兇手如草芥,現在卻不愿意見到半截蛇軀痛苦地扭曲蠕動。這兩件事情看起來很矛盾,其實一點都不復雜。在歷史上,君子也是吃肉的,但君子一般都遠庖廚。為什么,是因為樂見其生,卻不樂見其死。

這種性情若放在太平盛世,可為一代明君。若放在板蕩亂世,就是婦人之仁。廝殺拼命,勝機往往在一瞬間。懷惻隱之心其實是掘墳之舉,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惡虎寨的前途是必須盡快離島,而滿江紅卻遲遲不肯下決斷。花戎不愧是綠林領袖,智慧超人,猜測其中必有蹊蹺,但其他兄弟開始有怨言了。

目前山寨的主要勢力是二當家肖平的班底,白起的嫡系像趙六等幾個被拆散了干重活,三當家孟廣的力量基本上被滿江紅打殘,又不顧義氣先逃,被雙方都不待見。滿江紅同花戎之間是沒有芥蒂的,但下面的兄弟們卻不這么認為。天無二日,山無二虎,這是明擺著的道理。而趙六、孟廣因為擠不進花戎的圈子,反而心向滿江紅多些。

滿江紅獨來獨往,并不插手山寨事務。但他今天的無心之舉,在有心人看來,卻是發出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絲毫沒有給花戎面子。

肖平按住刀把子,瞇縫眼睛盯著海邊的背影,面孔陰沉。

卻沒有人知道,滿江紅感覺自己陷入了爛泥潭,越是掙扎,沉沒得越快。

花戎等人的真實記憶被抹除,移植進了虛假記憶。要把虛假記憶清除并不難,或者干脆不清除,只要理智判定它們是虛假的就行了,就像戲子離開舞臺便恢復了正常人生。但是,要把被抹除的真實記憶恢復,卻千難萬難,連施術者也做不到。這就好比,拔掉田里的草種上西瓜并不難,重新清除西瓜也不難,但要把草恢復到原來一模一樣卻不可能了,充其量也只能近似。

將神魂撲入對方腦海檢查,滿江紅曾經在生死存亡之際爆發,對白起施展過,現在也做不到了。按照鷓鴣天的,他連道家的“內視”都達不到,怎么可能神魂離體當醫生?即便他能夠做到,恐怕花戎等人不像白起天賦異稟,腦海爆裂變成白癡的概率更大。更何況,滿江紅就算在白塔、震天弓的幫忙下,治療白起的案例依然是失敗的,因為對方也只殘留了一十六年的記憶,最后軀體自爆。

不離島,這些人是妄想癥,未必活得長。

若離島,這些人變成了神經病,也注定活不長。

當初滿江紅只是單純地想救花戎、如歌、追命,目前的情況卻越演變越復雜。就說那一幫匪徒吧,一旦官兵登島,依照朝廷處罰的慣例必將人頭落地。他獨木難支,注定對抗不了云飛等一干修真者。難道真的帶著這一幫子神經病,劃著木排漂流打游擊,在現代社會去做中世紀的海盜?那同樣會死得連渣渣都不剩!

這是一個死局!

無解!

他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仙人”垂憐之上,純粹屬于病急亂投醫,也不去管這修真之人同南海派是什么關系。從仙人賜下靈藥拯救如歌的行為看,還是懷有善意的。然而,仙人在石板下留下的一段話卻令他毛骨悚然。

“三日后午時來此,連喚三聲‘天地共鳴’,若無回應‘九轉飛升’,則疾走,次日午時再來。其間若聞異響呼喚,不可回頭。”

這段話乍一看,并沒有什么。然而琢磨之后,不由得令人心底發寒。

為什么,“若無回應……則疾走”?為什么,“若聞異響呼喚,不可回頭”?

在古老鄉村的傳說中,若經過墳地僻野,聽到異響呼喚,是絕不可以回頭的!

這個傳說不分南北,不分東西,幾乎人人都知道。

至于回頭的結果嘛,在東方一般是被拘走魂魄,或者被鬼怪吃了,在西方則有可能變成石像,千年不語。

滿江紅發現那塊挺像太師椅的巨石,明顯才從月亮一般的光幕中拋投出來,地面的破損和嶄新的茬口都可以證明這點。他相信自己現在一拳也能擊打出五、六千公斤力道,但要托舉起五、六千公斤并將其拋離十多米外,也是做不到的。

石板上的字跡銳利尖細,潦草難看,如同雞抓一般,顯然是用指甲刻畫出來的。難道仙人如此不講究?又何曾留過匕首一般的長指甲?這這這……倒像是厲鬼的手段了!

天地共鳴,九轉飛升!

難道,這仙人也需要鬼鬼祟祟地搞接頭暗號?

這句話倒是聽冰靈說起過,可惜當時沒有詳細問。不知道這是龍族“神龍九轉”的獨有功法,還是一句修真的流行口訣。

分析來分析去,說一千道一萬,他并沒有其他選擇,這個風險必須冒!

明天就是三日后了,滿江紅翻來覆去睡不著。

有什么辦法可以喚醒記憶?

南海派的手腳再高明,恐怕也無法徹底抹掉幾十年真實記憶,因為印痕永遠都存在。那些印痕被壓制,如同紙上的影子,通過不斷重溫和刺激就有喚醒的可能。

既然夢是釋放心靈壓力的過程,那么,昔日痕跡必然會在夢中出現。自己可以等對方一進入“動睡眠”期,就喚醒其敘述夢境,重溫過去。

不過這樣操作起來會十分辛苦,要熬夜守著對方睡覺。去守護如歌吧,肯定賞心悅目,但自己臉皮沒那么厚。守著花戎吧,肯定會十分辛苦,要忍受他如雷的鼾聲。最近自己睡在他隔壁,都感覺墻皮發抖,茅草灰塵簌簌而落。

思來想去,他突然眼前一亮。

何必眼巴巴等著對方做夢,可以主動去催眠呀!

催眠療法,其實就是讓顯意識模糊,讓潛意識接受暗示。在催眠狀態中可以激發潛能,治療心理疾病,回憶起被遺忘的事情。

滿江紅知道,靜坐、禪定、或者進入氣功狀態時,腦波和淺睡狀態同型,人也極易接受暗示。這時候人體進入一種身心放松、舒適的狀態,就好像一杯搖晃的水在逐漸平靜,雜質沉淀,從混濁轉為澄清、透明、干凈。事情的真象,問題的根源,在澄清的水中會清晰顯現。

按照印痕理論,個案一旦再次經歷,就能把被壓抑的內在力量釋放,身心得到平衡。

像島上的這種情況,一旦成功,反復鞏固,被催眠人就能一舉打破禁錮,恢復清醒意識。但如果不成功,會讓人徹底混淆虛假與真實,精神崩潰。比方說,島上人自以為生活在明代,那是因為接受了一個虛假的設定,思維依然是理性有序的。一旦被喚醒的印痕同虛假的設定,以及后來真實的記憶攪和在一起,那就真正成了一鍋亂七八糟的稀粥了!

時間緊迫,中午就得去求見“仙人”,滿江紅對安全回來并沒有信心。所以,他必須把對花戎的治療提前。反正事已至此,救一個算一個吧,復雜的變化他也懶得多想了。

天才麻麻亮,滿江紅特地起了一個大早,在庭院中耍開了拳腳。

偷學白起的少林虎拳,初時有許多地方不能如意發力,現在卻流暢無比。力到酣處,他大喝一聲,一爪凌空抓去,數米外石壁上的青苔簌簌剝落。

并沒有神奇的罡氣,這凌厲的指風竟然宛如實質!

他一陣竊喜,花戎卻“吱呀”推開隔壁的木門,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打著哈欠說道:“滿哥兒,你是存心不讓人睡覺了。我夢中得一壺美酒,正想燙了喝。早知道你這么鬼叫鬼叫的把我吵醒,就他娘的喝冷的了。”

滿江紅正是要等他出來,當即拉到院中青藤飄拂的的一棵樹下。

大哥,你且看我。

滿江紅扎好馬步,吐氣喝聲,一拳打去,藤條立斷。

花戎眼睛一亮,說道:“滿哥兒,這藤條柔軟,堪堪觸及拳面,不是被你一拳崩斷,而是被拳勁震斷。其勢如疾雷破山,飆風震海……”

大哥,你也試試。

滿江紅沒時間磨牙,硬把花戎推上前。

花戎照貓畫虎地一拳搗去,藤條卻裊裊飄飛,并沒有斷。

“哎呀,我不行。這些天內力也恢復了二、三分,就是搞不明白箭傷未及里,怎么內腑大有問題,真氣運行不暢。”

暈,你當然搞不明白了。因為箭傷只是偽證,丹田已經被廢。你現在只是武師境界,可能感覺到提不上勁,真氣外泄。我可是用天眼幫你看得清清楚楚,丹田正在愈合,但要恢復殿堂的境界,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這時,院門又被吱呀推開了一線,滿江紅連忙召喚,擠進來一個圓圓的大腦袋卻是孟廣。天光還早,他二人在院子里鬧騰,早驚醒了其他人。這孟廣便逡來巡去,格外殷勤。

滿江紅把他喚進來,吩咐道:“孟哥,你帶幾個人守住院子,不準任何人接近。在我沒有出去之前,發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要進來通報。”

一聽到“孟哥”二字,又聽說讓他守衛,孟廣的骨頭立刻輕了好幾斤,大喜過望,依言而去。

“滿哥兒,你在搞什么鬼?”

花戎尚在疑惑,滿江紅卻一把將他拉進了屋,關上門,一片幽暗。

“大哥,你的內傷沒有好徹底。如果信得過小弟,今天就幫你療傷。”

滿江紅望定花戎的眼睛,鄭重說道。

“哈哈哈,咱們哥倆一同闖過鬼門關,還有什么信不信得過的,你只管做就是。”

“那好,你先坐到床上去,看著我的眼睛,慢慢入靜。”

花戎依言照辦。

他本是內家高手,入定起來輕車熟路。兼之完全信任滿江紅,只覺得他的眼睛好象波光粼粼的湖面,閃爍著融化一切的力量。很快就感覺眼皮沉重,進人了似睡非睡狀態,意識似有似無。

滿江紅雖然沒有專門修習過催眠術,但研究過精神分析,對其原理是清楚的,對步驟手段也是粗略知道的。加上靈能改造身體后,他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操作起來得心應手。

“現在,我們一起回憶你的一生。你最早想起來的是什么?”

滿江紅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外飄來,語調緩慢低沉。花戎遲疑了一下,答道:“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看天上的飛鳥。想知道為什么,人不能象小鳥一樣在天上飛。”

這一段話無法判斷時代,滿江紅繼續向縱深引導。

“十歲時,我第一次見到電風扇。電扇旋轉起來后,就看不見葉片。我希望自己比飛轉的葉片更快,那樣的話,偷吃黃二爺的桃子,他也不會發現了。”

電扇!這是現代社會才有的東西。現在的回憶,就是花戎真實的經歷。

滿江紅好一陣狂喜。

“行江湖,如走鋼絲。我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鄉下耕田。”

“老家在哪里?”滿江紅追問道。

這一回,花戎卻沒有立刻回答,面孔扭曲,呼吸粗重。

滿江紅感覺不對頭,馬上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幫對方恢復記憶,可不是要套取他心中機密。這個機密可能相當重要,如果強行要花戎說出來的話,就會打破了他曾經強加給自己的暗示,恐怕會壞事情。

他連忙跳過剛才的話題,繼續用緩慢低沉的語調,一件件引導花戎回憶后來的歲月。

“郭春海不是個玩意,暗中捉走了我好多兄弟,上面卻只知道協商維穩……”

漸漸地,回憶逼近了中秋夜之戰。

“……后來,南海派還是追上了,我聞到一股香氣,天旋地轉……”

花戎垂著頭,再沒有聲音。

這里就是夢幻和現實,虛假與真實的分界。只要闖過這道關,他基本上就能復原。

滿江紅控制好情緒,平靜地問道:“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么?”

花戎的身子開始晃動,雙手在身前推拒,像是在和一個無形的巨人搏斗。

“……后來,我聽到無數人在耳邊竊竊私語,有一個人要擠進腦子……頭痛得厲害,有萬千只馬蜂在里面嗡嗡亂飛,有萬千把鋼針在里面攪動……”

大哥,你千萬要挺住,驅趕心魔呀!

回憶到了最重要關鍵的時候,滿江紅使不上勁,只好心中不停地祈禱,阿彌陀佛!

就在這緊要關頭,寂靜中傳來一聲巨響,如同石破天驚,薄薄的木板房門被一腳踹開。

原來,如歌的身子剛剛好了一些,今天就非要去為滿江紅采漿果,林四娘同如畫怎么也攔不住。

有了上一回被蛇咬的教訓,她和如畫特意等天亮了一點點再走,沒敢進萬蛇谷。附近的果子雖然稀少,也聊勝于無,多轉幾圈就是了。

等她們趕到山寨,卻望見滿江紅居住的院子與往日不同,被孟廣帶著幾個人堵住門,連半邊院墻也團團圍住。而匪徒們也神情古怪,并不像往日那般去捕魚砍樹編繩索,而是三三兩兩成群,抱著膀子冷眼相覷,竊竊私語。

兩姐妹遲遲疑疑上前,眾匪齊刷刷地看著,沒有人阻攔。但是走到了院子大門前,卻被孟廣死活擋下了。

如畫年紀小,性子急,藏不住事情。昨晚兩姐妹睡覺時嘰嘰喳喳咬耳朵,對憑空殺出的狐貍精柳菲絮那是充滿警惕。現在見到這樣一副詭異情形,如歌心中一痛,如畫立刻懷疑滿江紅房里藏有女人,十有八九可能是大胸妹。這姐妹倆交換了眼色,疑心生暗鬼,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

如畫本是龍族苦心培養的高手,少女宗師。雖然丹田被廢,真氣不能凝結,上回被滿江紅拽著像風一般飛跑,活絡了血脈,武功約有恢復。而孟廣與滿江紅一戰之后,一條手臂徹底殘廢。他們此消彼長,在爭吵推搡中,如畫一把拽倒孟廣,強行闖了進去。其他幾個匪徒倒是擺出攔路的架勢,可誰敢碰如歌的身子?

好象六月飛霜,晴空霹靂。

關鍵時刻遭此巨變,滿江紅猝不及防,面如死灰。

花戎被一驚彈起,穿透了低矮的屋頂,站立在茅草中怒吼道:“我是誰……”

如歌本來要攔住妹妹的,卻慢了一步。等到她進入,只見屋頂破了一個大洞,茅草紛紛落下。滿江紅盤膝坐在床上,滿頭草屑,一臉絕望的表情,喃喃念道,完了,完了……

如畫一見這樣情形,吐了吐舌頭。雖然她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卻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頓時像木頭一般立在門外挍手指,連大氣都不敢出。

如歌的心里也慌亂得很,勉強一笑,走上前想為滿江紅拂去頭上的草葉。

“你們走吧!”

滿江紅卻根本理也不理,隨手一撥她的手臂,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忘了今非昔比,舉手投足之間都蘊含著非同小可的勁力。這雖然是無心的一撥,如歌卻像一只陀螺般旋轉了起來,踉踉蹌蹌眼看要摔倒。如畫連忙跨進門扶住姐姐,瞪了滿江紅一眼,攙扶著她怏怏朝外走。

“大哥,大哥,你怎么呀?”

院子外面吵吵嚷嚷,卻是二當家肖平帶領一群人,正要強行沖破孟廣手下的封鎖。

花戎一個筋斗從屋頂翻下,孟廣離得近,趕快迎上前去正要說話,卻看見對方雙目赤紅,面孔猙獰,嚇得“咯噔噔”連退了好幾步。

花戎只覺得四周都是憧憧鬼影,見到孟廣連連后退,當即一撲而上,一招五雷手中最著威力的“五丁開山”拍了過去。

聽到聲音喧嘩,滿江紅就起身下了床,眼看孟廣要命喪花戎掌下,當即身形一展,快速絕倫地插上,右手擋在胸前,生生接下。

“啪”,一聲清脆大響,滿江紅身子晃了一晃后,重新立穩。

花戎退了兩步,好像一頭瘋牛般沖上,力貫雙臂,雙掌連續拍出,竟然使上了十成力道。滿江紅雙手封在胸前,被擊打得身子向后平移數步,撞上了石墻。

花戎的真氣泄露,天生神力卻沒有消失,經過半個多月的將養之后恢復了多半。以滿江紅的體魄,根本不懼這樣的攻擊。但是他知道大哥已經瘋狂,生怕反震之力傷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含勁回縮,應付得頗為狼狽。

“快點還手呀,你這樣會被他打死的!”

如歌見此情形,嚇得面孔煞白,急得直跳腳,叫了起來。

是我害了大哥,我不還手!

滿江紅沉默無語,迅速吐出了一口血沫。

可是,像這樣連續快速如同被打鐵一般,還要小心地含住對方勁力回吐己身,就連身體內防御的清流也開始紊亂了,內臟被震蕩得偏離位置。

“他現在發瘋了,你如果被打死,他就再難醒來!”

如歌顧不了危險,一邊尖叫,一邊要沖上去,卻被妹妹死死拉住。如畫的眼光當然比她高明多了,知道任何人在此時插進去,都是找死。

花戎喘著粗氣,口中“呵呵”有聲,再次撲上。

常言,瘋人力大,剛才數掌逼出了花戎潛能,這一出手已經是十二分的力道,地上落葉隨著他迅猛一撲,如柳絮棉花一般翻飛。

雙方動作快得驚人,眾人見到花戎雙掌結結實實拍在滿江紅胸口,不由得同聲驚叫。卻又聽到“轟隆”巨響,石墻倒塌出現了一個大缺口,仿佛那雙掌只是印在了影子之上。

滿江紅在刻不容緩之間閃開,突然出現在花戎身后,攔腰抱住。

花戎怒吼連聲,卻怎么也掙不脫滿江紅鐵箍一樣的雙臂。他人瘋了,武功卻未失,應變極快。眼見肘擊、背飛、獅子甩頭都不奏效,當即腳下一勾,兩個人吧唧摔倒在地。

這兩個人抱成團打滾,好像沉重的轱轆碾過,地面上的碎石全被壓進土里。如歌和如畫想上前拉開,還沒接近就透不過氣來,如同兩片樹葉被驚濤駭浪拍回岸上。山寨眾人呼啦啦圍攏,進了門的,從缺口處跳進圍墻的,均驚駭莫名。眼見這廝打的雙方一個是精神領袖,一個是實權老大,不知道該去幫誰才好。

肖平面色鐵青,匆匆跨進門檻,手提鋼刀喝令手下圍成一個大圈,將如歌、如畫、孟廣等人都統統隔離在外面。孟廣的勢力本來就不如他,一陣推推搡搡后也只好聽之任之。倒是趙六幾個遠遠地站在院子外,沉默地望著,若有所思。

感覺到花戎精疲力竭不再動彈,滿江紅松開手,他卻一個烏龍絞柱又立了起來。搖搖晃晃,晃晃悠悠,終于“撲通”一聲,四仰八叉地倒下。

滿江紅連喘幾口粗氣,從地上爬起。他雖然制服了花戎一浪又一浪的激烈反抗,但始終只捱打不進攻,體力也消耗了不少。

“將大哥扶進我的屋子,修好圍墻和屋頂。以后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進這個院子。”

他瞧了瞧圍成一圈的匪徒,命令道。

然而,這一回卻沒有人行動。孟廣倒是躍躍欲試,上前了幾步后,卻被肖平的手下牢牢隔在圈外,只好悻悻退下。

“大當家的素無狂疾,今日突患驚厥,應該另擇地方靜養!”

肖平的手按住了刀柄。

“你是什么意思?擔心我軟禁大哥嗎?”

滿江紅的心情簡直糟透了。

“呵呵,小的哪里敢有什么意思。不過燈影斧聲、燭影搖紅的事情,還見得少嗎?”

肖平梗著脖子,毫不退縮。

燈影斧聲、燭影搖紅,說的是宋太祖趙匡臨終之前夜里大雪,其弟弟趙光義留宿宮中。宮中的人只見燈影,只聞斧聲。第二天太祖駕崩,趙光義匆匆即位,是為宋太宗。這也是歷史上有名的“太宗殺兄”疑案。

滿江紅百口難辯,心里又是悲涼又是憤怒。

可是,花戎進屋前還是好端端的一個人,一出來后就發狂,不是他弄的手腳還能有誰?

孟廣見滿江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黑得如同鍋底一般,連忙在圈子外跳起腳,指著肖平的鼻子罵道:“肖老二,你想要造反呀!”

“哼哼,造反又如何?不造反的話,大伙又怎么會來到這個島上!”

肖平的臉色陰鷙兇狠,幾步就跨到花戎身前,拔刀向天,喝道:“天王老子我也不認!誰想動大當家,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隨即,幾個據說是原天獅寨人的匪徒也站上前,沉默地拔出了腰刀。

“錚錚”之聲不絕于耳,氣氛越來越緊張。院子里的人都沒有多余話語,院子外的人也越聚越多。一直跟隨滿江紅的匪兵甲乙兩邊瞅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趙六幾個則抽出棍棒靠近院門,卻不曉得是要幫哪一邊。

如歌一只手牢牢抓住妹妹,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顫抖不已。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滿江紅嘆了一口氣,終于開口。

“算了,你們帶走戎哥吧……最好是綁上他,否則發起狂來誰都擋不住……先讓我想一想辦法,看怎么治療……”

肖平聽了這些話,冷笑連連,指揮手下抬走了花戎。

滿江紅心灰意冷,也不同眾人打招呼,徑直回屋,哐當摔上了門。

如歌還想跟上前去的,卻吃了一個閉門羹,眼圈頓時紅了。

闖禍精如畫瞅了瞅姐姐的臉色,低下頭怯怯地用腳尖畫著圈兒,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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