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承諾

二十面骰子 第六百二十一章 承諾

查內姆在一座無名冰山之巔忍饑挨餓已經有五天了。他用殺戮短劍挖了一個雪洞，在里面躲避風雪和嚴寒。他現在并不是圣者，所以身體需要進食、飲水、保暖——這三樣他都做不到。唯一能夠維持他生命的就是殺戮短劍——用謀殺之神圣者力量凝結成的陰影武器。他不斷殺死能夠殺死自己的過程——這是一個比較繞的短句，大概的意思就是沒有死的過程，也就沒有死亡——勉強把自己保持在瀕死的邊緣。

西格爾看到他的時候，心里內疚極了。查內姆也沒力氣說話，幾乎要從眼眶中掉出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魔法神，里面沒有一絲生氣。

“抱歉，我本意不想讓你受這份罪的，腦子還清楚，但就是脾氣管不住。”西格爾趕忙用神力驅散寒冷、修復身體，然后拿出食物和淡酒遞過去。“不敢給你吃多了，萬一噎死就說不清楚了。你先恢復體力和狀態，什么時候能接受神職和神力再說。”

查內姆噗噗噗將嘴里的精靈餅干吐了，用沙啞的聲音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就現在……”

“行。你先吃東西，我這邊也不是說做就能立刻做的。”西格爾溝通神國，讓所有的克隆體聚集起來，開始分配工作。一部分克隆體要完全思考關于未來預言的事情，另一些則絕對不能有相關的念頭。這樣一來，和預言相關的力量就會集中到小部分克隆體上，神火也會轉移過去。

不斷減少進行預言的克隆體數量，直到無法完成預言為止，此時他們身上聚集的神火大約有兩個分叉的量。西格爾長舒一口氣，使勁咬了咬牙，用查內姆交給他的方法將這部分神火切出來。

這就像斬斷了自己的一條胳膊，或者硬生生扯下一條腿來。明明身體不會有什么傷口，但總覺得缺少了好大一部分。看著被自己拽出來的神火，西格爾強忍著把它重新吞下去的。即使他不吞，這團兩根分叉神火也試圖往西格爾懷里鉆，就像依賴母親（？）的孩子一樣。

“該死的，趁我沒改變主意，趕緊拿走！”

查內姆抬起手來都很難，更不要說從別人手里拿東西了。西格爾最終還是伸手遞了過去，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你知道當知識之神的壞處嗎？現在我腦海里全是各種各樣的知識，如何把你干掉不留后患啦，如何利用當初契約的漏洞終止履行它啦，還有就是怎樣耍賴皮食言啦。所以你最好趕快吸收，然后告訴我你要去哪兒，我把你送去。”

查內姆看著手里的神火，“這才兩根分叉，再多給一點不行？三個我就能形成神國領域了。龍人列爾答應的條件都比你給我的高。”

“你真的要比較列爾履行契約的幾率和已經到手的成果孰優孰劣嗎？”西格爾哼了一聲：“神職已經給你了，神火也是，當初可沒有約定到底有多少神火。我覺得當時你的目的是把我撐死，自己不管吸收多少，適應了之后剩下的也唾手可得，你說是不是？”

查內姆才不會傻到回答這個問題呢。他先把殺戮匕首插到肚子中去——把西格爾看得一愣——讓謀殺之神的圣力先進入，然后再張嘴吞吃掉預言之神的神火，用這股力量去修復自己的傷口。不論什么神職，神靈的共性是堅不可摧同時恢復性好。用傷口吸收和適應神火，基本上是最快的辦法。

西格爾幾次抬起手來，毀滅閃電的力量就在掌心。道理上講，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后面發生的事情完全是新的。他可以一掌拍死查內姆，再把預言之神的力量拿回來。至于冥河誓約的問題，他滿可以把骰子交給艾薩克，也能避過去。甚至他可以把預言神職交給珍妮特，這樣不也比給查內姆強？

省心省力的方法總是存在，但不經過磨礪怎能變得強大。西格爾最后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克服神火對他的影響，無論怎樣也要把預言神職交出去。將神職給查內姆，是他作為凡人時候答應的事情，如果成為神之后，不能完成凡人時的承諾，那么神火的意志就獲勝了。

除了給查內姆，西格爾還有許許多多凡人的承諾，對妻子、對家庭、對海姆領、對和他親密的許多人。雖然因為成為神之后變得不朽，這些承諾不可能永遠存續下去，但西格爾也要保證在自己應該具有的凡人生命周期內，做到這些承諾。這是凡人時期留給他的遺產，是他的一種堅持。

查內姆一邊努力融合神火，一邊斜著眼睛偷瞄西格爾。他當然看到了毀滅閃電，那種東西的可怕滋味重新浮上心頭。他現在只能賭，賭現在的魔法神能夠像當初魔法學院里的西格爾一樣，到最后依舊能堅持自己的本心。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換成他，他肯定做不到放棄神火和神職，但同樣他也做不到在魔法學院那種地方坦白自己，團結眾人。他所有的希望就在于西格爾的心仍舊足夠大，大到可以承載神火那種原始的貪婪。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西格爾干脆離開雪洞，眼不見心不煩。但作為神靈，想不知道自己身后幾米遠地方發生的事情也做不到，確切的說，他周圍13里范圍內發生的事情，巨細靡遺地全都進入他的腦海，閉上眼睛都不行。

整整過了四個小時，查內姆，或者叫做預言之神查內姆晃晃悠悠從雪洞里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用神力修復了自己的身軀。“又活過來的感覺真好。”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殘雪，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輕松笑容：“西格爾，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是信守承諾的神。”西格爾搖了搖頭：“不管怎么說，我現在也是個中等神力（11到15個分叉），你才微弱神力而已。就算是在我說話的時候，我也不斷涌出想要掐死你的沖動。”

“沒事，馬上我就要被排斥出去了，你就可以清凈一下了。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不被排斥的，難道和那一萬多個克隆體有關？”查內姆說話的時候，就開始感覺到晶壁對他的壓迫，只有圣者以下的力量才準許進入晶壁，所以他又開始感到難受了。“很可能再也不會看到你了，不給我留一件臨別禮物？”

“自己去別的世界搶，別來找我！”西格爾沒什么好脾氣。

“你是魔法神，隨手給我捏個神器什么的。一根鑲嵌著水晶球的堅固法杖就很好，如果做成匕首的樣式那就完美了。”

西格爾手腕一翻，從虛空中用力一抓，一根龍爪持握法珠式樣的法杖就躺在他的手心中。“走吧走吧，祝你心想事成。”

“祝你心想事成才對。”查內姆并沒有接法杖，而是在水晶球上一點。“必須留下一部分預言法術的能力我才能離開，不然晶壁仍舊會把我撕爛的。預言是這個世界的組成部分，可以弱，可以少，但不可能沒有。你記住我的話，不可能沒有。”

說完，他就被一團陰影包裹，消失在西格爾視線中。

終于走了，西格爾的心情慢慢恢復了平靜。其實他現在仍舊有悵然若失和一絲絲的后悔，但這些應該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的。失去了部分神火，放棄了一個神職，克隆體們整合剩余神力的進度就會大大加快，估計不出三年就可以完成了。

查內姆說的沒錯，西格爾能在晶壁之內使用神力就是這些克隆體造成的。這就像大量高階牧師的祈禱可以讓強過圣者的存在降臨一樣，每一個克隆體都是完美的圣者，而且他們具有完全相同的意志，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同本體在身體結構上又沒有區別，所以可以將神力輸送過來。這種輸送只要在晶壁作出反應之前結束，就不會引起反擊。

不同的能力所需求的神力有所差別，這和某種能力對現實和規則進行改變的大小有關。西格爾又不用總是改變現實，大部分事情依靠圣者和師的力量就足夠解決。不過他對精靈圣者所說的自己可以在晶壁內使用神國領域，在整合完神火之前暫時還做不到，他也不會輕易嘗試這樣做。神國是持續性的，屆時晶壁就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反應，就算兩種規則誰也奈何不了誰，那仍舊會造成力量的損耗不是？

預言神職的失去是一種損失，但也能讓西格爾的生活豐富多彩一些。那種總是提前知道對方要說什么做什么的感覺是在很難讓人適應。尤其是西格爾關于神靈保持神智不被磨滅的想法，需要經常接觸凡人的生活，保持熱情。預言神職恰恰會傷害這種熱情。得與失之間必須作出取舍，西格爾既是為了完成諾言，也有一定對于利益上的思考。

神職很難恢復，但是神火卻不一定。想要改變世界需要力量，所以西格爾決定一改過去魔法神低調存在的狀態，要主動參與雷墻大陸的事務。其實他不想參與也不行，畢竟西格爾還要作為海姆領的侯爵領主、聯合會的師繼續生活很久。他成為魔法神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開，而他還有一番利用魔晶石改造大眾日常生活的計劃要實施。

不過那些還有些遠，自己仍有承諾需要兌現。西格爾閉上眼睛，連續傳送，再次來到了那個阻止了毀滅風暴的人居住的地方。

骰盅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