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似曾相識的一幕

惡魔在紐約 第三十七章 似曾相識的一幕

徐美娣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以標志性的嗓門和壓倒性的身形……不對，是氣勢……占據主動，成為大家矚目的焦點。

當然，某些時候在某些其他人眼里，可能有點潑辣蠻橫的嫌疑，不過她顯然是不會介意的。

而有了這個先聲奪人的婦人在前面作為盾牌，譚良宇和譚晶晶雖然尷尬，卻也比較鎮定地坐了下來，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徐美娣吸引過去。

“珍娣啊，真是有福氣，嘖嘖，看看現在人都年輕好多。哎喲……哪里像我，還要操心家里柴米油鹽……日子真是難過得很……”

徐美娣不管不顧直接坐到了李母的身邊，嘴里嗶里巴拉說個不停。臉上的肥肉甚至因為動作過大而微微顫動不停，讓人莫名聯想到某種同樣以肥胖著稱的生物。單從她紅光滿面、中氣十足的樣子來看，一般人是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操持家務、勞心費神的主婦模樣的。

實際上，徐美娣說話的時候，也驚訝于眼前這個妹妹的變化。上一次她們見面的時候，還是兩年多前，那時候徐珍娣為了李杰和李心儀兩人的學費問題操碎了心，生活又比較拮據，不僅衣著樸素、而且頭發斑白，看起來精神頭差得很，在她看來就是個剛進城的鄉下人。

而今天出現在她面前的李母，量身定做的繡花棉袍，碧翠粉透的一雙大玉鐲子。不僅穿著打扮時髦中透著幾分洋氣，就連臉色都紅潤無比，一副富貴逼人的模樣。簡直年輕了十幾二十歲。

也難怪，所謂養移體、居移氣。

李杰開始給家里匯錢之后，她的日子就越來越好過，如今更是衣食無憂、傭人服侍，再加上翠絲特時不時發一些基因藥劑號稱營養品回來給他們用，也就越發身強體健、容光煥發了。

徐美娣臉上越發笑得開心，心里卻泛起一股幾乎足以突破天際的酸味。

以往都是自己優越感十足。高高在上俯視這個妹妹，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撞上個這么厲害的兒子，陡然富起來了！

李杰這個小子自己看著他長大的，以前怎么沒看出他這么厲害呢？

李母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終究還是嘴唇抖動幾下。沒說出什么重話。她心里雖然有怨氣，但對于笑臉相迎的徐美娣卻是張不開口發牢騷。

李大成更是個老實人，讓他罵人是罵不出口的，就只干坐在旁邊生悶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譚良宇兩父女的寒暄。

我就說嘛！看到李父李母兩人的態度，徐美娣心中越發篤定，眼睛瞇得更厲害了，透出一絲絲的……得意。

李家的客廳是雙環重疊式的，李杰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愜意抽著雪茄，他的身邊坐著生悶氣的李心儀，以及不明所以的翠絲特和阿比蓋爾。距離李母和徐美娣他們坐的沙發。中間還隔著幾米的距離。

這一家人的反應，李杰全都不動聲色看在眼里。李父就不說了，就連李母，也就是在家里話多一些，連刀子嘴豆腐心都談不上，被徐美娣帶著東拉西扯。很快臉色就放松下來，根本就被吃得死死的。

翠絲特雖然聽不太懂他們的東滬方言。但也明顯看得出boss家的這些親戚來了之后，氣氛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她好奇低聲問李心儀：

“怎么了？為什么大家的反應這么奇怪？”

李心儀緊繃的臉蛋充分說明她此刻的心情，本就在氣頭上的她立即添油加醋，拉著翠絲特小聲嘀咕了半天，說得這位大洋馬連連搖頭、不時露出各種驚訝難以置信表情，望向徐美娣一家人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友好，很有點同仇敵愾的意思。

“哥，你為什么不說話？”

在李心儀看來，哥哥才是應該最討厭姨媽一家人的。

她的女兒譚晶晶幾乎和李杰同時考大學，結果李杰進了博旦，譚晶晶復讀了一年后，依舊靠疏通關系向學校送了2萬才算是保送入學，還是最差的那種——一般人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大學。

可惜在徐美娣看來，并不是自己女兒讓自己丟了面子，而是由于李杰這個討厭小輩的存在和對比，才讓自己在親戚朋友面前大失顏面。這種奇葩的思維方式讓她從沒給過李杰好臉色看，更加有一毛不拔、冷眼相對的理由了。

“噢？我在等著呢。”

李杰擺了擺手，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對于不遠處徐美娣和李母的交談沒有在意。

在等？等什么？

李心儀聽到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更加滿腦子霧水，兩道秀氣的柳葉眉蹙起，眉間幾乎皺成了一團疙瘩。

不過沒等繼續追問，李杰似乎感應到她的疑惑，轉頭露出一絲微笑，如夏日清涼微風，瞬間吹散纏繞她心頭的陰霾。

對啊，我心煩什么，反正哥哥在。

李心儀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瞬間安寧下來。

很快她就明白李杰等的是什么。

徐美娣的嘴巴著實厲害，先是好言好語哄到李母臉色緩和，沒過多久又開始曉以利害，什么姐妹家庭、后輩艱辛，把李母說到無言以對，雖然心里有些別扭與異樣，卻又難以反駁，憋屈得很。

成功哄住李母，她就志得意滿地晃晃悠悠站起身，拉著女兒譚晶晶向李杰這邊走了過來。

“心儀這姑娘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晶晶啊，你李杰哥哥在這里，怎么不叫人？”

譚晶晶是個其貌不揚、性子沉悶的姑娘，不過被徐美娣熏陶多年，總算知道這時候該做什么。嗲嗲地喊了一聲哥哥。

李心儀嘴里無聲地嘟囔幾句，說出幾句蚊吶般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內容的話語，也不知道是在稱呼這位長輩還是嘀咕些什么奇怪的話語。隨即又把腦袋轉向斜下方。牢牢盯住空蕩蕩的位置，似乎那里有什么隱藏的鬼怪，讓她咬牙切齒冷眼相對。

徐美娣可不在乎這小妮子的看法，她的視線完全落在李杰身上，一屁股坐了下來，肥碩的身軀將做工精細的沙發重重壓下，露出一大片深陷的凹痕。甚至隱約能夠聽到那皮料與內襯發出不堪重負的聲。

“來來來，晶晶。坐到你李杰哥哥旁邊。”

她用厚重的手掌拍了拍和李杰之間的空位，對著譚晶晶使了個眼色，示意這個笨丫頭趕緊坐下來討好李杰。

“不用了，有事嗎？”

李杰細細品味手中的雪茄。吐出一口煙圈，在半空氤氳散去，表情和藹地看著徐美娣，顯然在等著她提出要求。

咦？這小子對我這個舅媽還是挺尊重的嘛！

徐美娣自動忽略了李杰完全沒有招呼她的事實，似乎感受到他的客氣，揮舞著粗壯的手臂繪聲繪色開始大吐苦水：

“哎呀，這不是你妹妹她也畢業大半年了，一直干著點苦哈哈的破工作，日子也難過得很。小杰你現在那么能干。又懂事，一定要幫我們家晶晶想想辦法……安排個好點的崗位嘛，都是自家人……”

在她的嘴里。一萬多月薪的職位成了破工作，每天優哉游哉只會打扮玩樂的譚晶晶日子也變得難過許多，似乎李杰要是不幫，簡直慘絕人寰，隨時可能過不下去了。

李杰目光掃過一旁媚笑的譚晶晶，最后落在唾沫橫飛、信口開河的徐美娣那張大臉上。接著輕輕彈了彈煙灰：

“哦，沒興趣。你們可以走了。”

“我就知道小杰你……啊，什么？”

徐美娣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滔滔不絕當中，忙著自顧自說話，一時沒有聽清楚李杰這句話，過了片刻才陡然反應過來。

他剛才說什么？

沒興趣，你們可以走了！

沒興趣，你們可以走了！

徐美娣嘴巴張大幾乎可以塞下一整顆雞蛋，原本眉飛色舞的表情也瞬間定格，臉色迅速由紅轉白，由白轉綠，又徹底變成了豬肝色。

恰好抬頭看到這一幕的李心儀和翠絲特不禁大為感嘆，原本人的表情和臉色可以這樣豐富的。

徐美娣被李杰這干脆而突兀的回答弄到腦中亂成一團漿糊，茫然轉頭看看身邊尷尬忿忿的女兒，又看看同樣驚訝望著自己的李心儀，忽然覺得似乎他們都在嘲笑自己，清醒過來一股怒火直沖心頭！

這個小癟三！

居然敢這樣跟老娘說話！

今天不罵得他狗血淋頭、斟茶認錯，老娘徐美娣三個字倒過來寫！

“怎么說我也是你舅媽！就這樣子跟我說話，你的教養哪里去了！小癟……”

徐美娣粗壯的手臂一把拍在沙發上，身子已經幾乎快要站起來，然而她只來得及說出兩句話，就看到李杰驀地轉頭，目中散發出凜冽寒光直刺心底，讓她全身一僵、如墜冰窟，汗毛根根聳立，忽然有種眼前發黑將要窒息的強烈感覺！

“我只有一個妹妹，她叫李心儀。至于你們，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所以我沒有興趣聽你們的廢話。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閉上嘴巴立刻自己滾出去，二是我讓人把你們丟出去。”

李杰并沒有顯示出什么驚人氣勢，但這些話語卻一字一句異常清晰落入徐美娣的耳中。

那種心頭發緊的感覺轉瞬即逝，徐美娣就像從噩夢中醒來，立即渾身打了個激勵，嘴唇顫動著似乎想要說什么，卻無論如何提不起勇氣辯駁。

她平日里潑辣無比、拎著菜刀罵娘的氣勢不知道為什么，在李杰這里消失得一干二凈，甚至有種強烈的感覺，只要自己再開口說半句，真的會被他叫人丟出去。

在這一刻，徐美娣心里突然閃過平日里自己對待那些窮親戚們的高傲刻薄，甚至將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與某些徐珍娣和李杰的印象重疊起來，只是其中的人物調換了位置。

阿比蓋爾已經站起啦用冰冷眼神望著徐美娣，不遠處身材高大就像一頭巨獸的格斯也正向這邊走來。

徐美娣心中僅剩的那一絲忿恨和反駁的想法也立即煙消云散。

不到十秒鐘，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徐美娣，已經拉著女兒和老公灰溜溜走進了電梯，動作快得就像是身后有無數猛獸正在追趕，只是遠沒有來時的趾高氣昂。

一直乖乖坐在旁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李心儀開心地跳了起來，一下撲到李杰身上：

“哥你太威武霸氣了！我早就想跟她們說這句話了，真解恨！”

而李杰卻罕見地沒有露出笑臉，而是嚴肅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

“記住，下次如果有類似的情況，你要直接說出來。對待有些人，你必須要強硬，才能讓他們敬畏。”

李心儀乖巧地應了一聲，似乎在思索這句話的深意。

李杰再次拍拍她的肩膀：

“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去吧，讓翠絲特帶你去看看新年禮物。”

李心儀點了點頭，轉身興高采烈拉著翠絲特往樓上走。翠絲特雖然在一旁目睹了全部過程，不過對具體的談話并不算太明白，所以疑惑不解地問她：

“boss剛剛說了什么，讓你這么開心？”

李心儀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一個妹妹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告訴翠絲特姐姐了。

她擠擠眼睛，晃了晃挽著翠絲特的手臂：

“這是一個秘密。”

現在的李家，李杰不光是頂梁柱，更是主心骨，李父李母對他也是完全言聽計從。

而在送走了某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后，李家的這個新年節日，氣氛似乎也更加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