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渾濁(下)

真實武力 第六十章 渾濁(下)

“……赫麗斯.伊萬諾娃的心理狀態明顯和凌羽有著同樣的問題，事實上，更嚴重的是，她的問題埋藏的更深，她絕對不是能夠在凌羽打破底線的時候出來阻止的那個人，她潛意識里的孤獨讓她對凌羽有一種絕對的盲從，在爭執時不會真正地反對凌羽……因此將赫麗斯從凌羽身邊調開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是這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薇薇安的年齡使得她無法充當這樣的一個調節者，我們尚沒有更好的辦法來阻止凌羽做出瘋狂的舉動……”

艾麗雅.西奈爾給安德森.李的報告，為避免遭到攔截，信件使用手寫并且由特工網絡人力傳遞。

赫麗斯的高跟鞋輕輕地撞擊在鋪著石板的地面上，在空無一物的寂靜深夜里，清晰的有些蒼涼。

她很后悔，或者說，在她的印象中，女孩從未因為一件事如此后悔過。

并不是因為和凌羽的爭吵，甚至不是因為那個耳光，女孩抬起頭，環顧著陌生而熟悉的校園。

她所后悔的，是自己為什么要一意孤行的到這里來，將凌羽一個人丟下整整一年。

她明明知道凌羽面對的是怎樣的困境，卻還是因為一句毫無意義的挑釁而選擇了離開，和任何二十幾歲的少女一樣，她想要證明自己是對的，想要給所有質疑她的人包括凌羽在內一個答案，告訴他們自己是可以的，自己也可以成為那個藍衣女孩信念的繼承者。

但是這整整一年，自己都干了什么？

自己明明都知道的不是嗎？從游輪事件。到格陵蘭島的襲擊，甚至自己全程參與了凌羽和楊成澤的秘密會談……而這一切甚至都沒能動搖自己，沒能讓自己馬上回到他的身邊。

其實自己，也是在逃避不是嗎？

赫麗斯突然停住腳步，她心中的悔恨突然變成一陣恐懼。秋夜的寒風吹過，讓女孩不經意地打了個冷顫。

“其實你也只是想逃避對吧，公主殿下。”

赫麗斯猛然回頭，在她的右側身后，一顆需要三四人環抱的大樹下，一個穿著黑色鑲金邊的禮服的女孩將自己如同火焰一樣的金色頭發纏繞在手指指尖上。一臉嘲諷的笑容。

薇薇安.恩妮格嬌小的身體靠在巨大的樹干上，如同站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幕布前的盛裝演員，只是，臉上的笑容，卻像是一個典型的反派角色。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么辦法呢。信誓旦旦地保證沒問題，到頭來，除了一個耳光之外，也沒有什么真正的建樹嘛，你這些事情我都做的了，何苦勞煩尊貴的數位公主殿下呢？”

薇薇安松開自己的頭發，雙手抱在胸前，毫不避諱地迎上赫麗斯憤怒的目光。繼續如同刻意挑釁一樣開口。

“你比我想的可要懦弱多了，我原本以為，你離開他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但現在看來，只不過也是在逃避而已，你害怕和他一起并肩作戰，害怕去面對他所面對的選擇，你只是找了一個借口，找了一個和平的地方。用無聊的謊言自己欺騙自己而已。”

你懂什么？

赫麗斯冷冷一笑，用懾人的目光盯著薇薇安。右手一抬，路邊的一塊牌上就用血紅色文字顯示出了她的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才能發揮作用的領域。我只是在能夠讓自己發揮最大作用的戰線上努力著，配合著他來尋找查爾的蹤跡，和你不同，沒有資源過剩，沒有毫無意義的添亂……不過我不指望以你的智商能夠理解我的想法，大腦里塞滿了肌肉的人，是很難和我交流的。

赫麗斯同樣用辛辣的諷刺回應了薇薇安，少有的，白發的女孩抬起手，撩起自己鬢腳的頭發，眼神輕蔑而不屑。

“真是漂亮的發言啊，和那個電視里的老大媽差不多，我簡直都快要痛哭流涕成為你的忠實擁護者了。”薇薇安并沒有因為赫麗斯的反擊而生氣，至少表面上沒有，女孩雙手放在胸口，做出一副浮夸的陶醉表情。

至于電視里的老大媽，自然就是同盟總統弗朗西斯了。

“不過，拯救世界也好，資源浪費也好，甚至是尋找查爾也好……關我屁事？”

薇薇安突然話鋒一轉，繼續開口，“我參軍也好，成為t也好，甚至來到這個傻逼的身邊，可從來沒有考慮過什么拯救世界之類無聊的事情呢！”

赫麗斯臉上的輕蔑表情僵了一下，薇薇安瞇起眼睛，直接將爭論推向了。

“我可不像我那個死鬼老爸，什么從軍報國，保護家人，全是狗屎，我站在這里，就是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個愚蠢到自以為能夠拯救世界上的所有人，自以為沒了自己世界就必將毀滅的蠢貨。”

“反正，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我老爸這樣的家伙，有人拯救就拯救，沒人拯救就拉倒，婕絲.美諾是誰？我認識嗎？和我有關系嗎？有香草冰激凌蓋蛋撻好吃嗎？”

“雖然這個傻逼經常熱血上腦，獨斷專行，狂妄自大到連自己的小命都不珍惜，整一個厭倦生命的反人類危險分子，可誰讓我……愿意呆在這個弱智兒童的身邊呢？我可不會像你一樣找那么多的借口，親愛的數位公主殿下，就算這個傻逼打我罵我，踹我抽我我也不會走，意見不同？方法不同？有分歧？別逗了，你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你的方法就是我的方法，你要做什么，我陪你到最后就是了，反正大不了就是一起死，總歸我的命就是這混球救回來的，死有什么好怕的？”

薇薇安臉上的譏諷笑容微微動搖了一點，一絲悲傷從目光的縫隙中緩緩流出，但是她卻沒有停下，繼續開口。

“但總歸。我還是個小女孩，還是有些天真的想法，有時候我也會想，這樣下去不行啊，就算我想死。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混球去送死啊，所以，我大概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奢望，所以才會找到你吧，想要讓你來幫幫忙，看看能不能不要讓這個智障死得這么干脆利落……不過可惜。你根本就靠不住啊。”

“大叔曾經給我說，你是他最信賴的人，也是婕絲托付的人，真是，其實我本來就不該有什么期待……要是你不是個自私而懦弱的人。怎么會在那種時候離開他，自以為是地跑到這個安靜祥和的地方來？當你不需要決定是五個男孩還是一船人的生命的時候，你有什么資本來談論幫助凌羽，有什么資格自稱自己是他身邊的人？真是笑死我了！”

“所以，”薇薇安輕快地徑直走向赫麗斯，在距離對方兩米的地方停下，伸出手，豎起大拇指。而后翻轉了一百八十度。

“還煩請數位公主殿下繼續‘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好了，我還要和凌羽去拯救世界。或者一起去死，就不煩勞您了，您看如何？”

金發的女孩笑盈盈地看著對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完全用錯了剛學會的詩句。

但是無論如何，她的挑釁成功了。

赫麗斯沉默了一秒，而后。突然毫無征兆地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一記回旋踢直接踹向了薇薇安的頭部！

金色的念動力光芒同時炸開。將兩個女孩的頭發和裙擺吹起，薇薇安.恩妮格在反應能力上絲毫沒有落于下風。在赫麗斯出腿的瞬間，已經后撤半步，而后將念動力凝聚在右手掌上，接住了踢向自己左側頭部的赫麗斯的腿。

“絲襪不錯，單論腿的話，倒是比我有魅力呢。”

薇薇安冷冷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赫麗斯剛才的攻擊，她目光滑落在白色晚禮服的胸口。

“可惜，14歲的人胸部和我差不多大，還真是可悲啊。”

赫麗斯一咬牙，反身收腿，而后從另一個方向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用鞋跟重重的踹向了薇薇安的胸口。

戰斗經驗和系的優勢終于在赫麗斯全力一擊的情況下展現了出來，盡管薇薇安已經做出了應對，但還是沒能跟上赫麗斯的速度，被巨大的沖擊力踹得向后退了幾步。

“惱羞成怒了啊，真是毫無城府，差評。”

薇薇安直起身子，沖著赫麗斯比出一個手背向外的剪刀手，這個具有極強侮辱性的手勢持續了一秒，而后被反過來，變成了一根手指。

“別說我薇薇安.恩妮格欺負你，我給你五分鐘穿上你的靴子，帶上你的那些金屬雜種。”薇薇安不屑地搖晃了一下手指，“五分鐘不夠的話，十分鐘也行，要不然灰溜溜地逃走，我也不會追擊的哦。”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赫麗斯碧綠色的瞳孔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怒極反笑。

“別廢話，快穿上你的靴子。”薇薇安伸了一個懶腰，“別被那些麻煩的大人們發現了。”

你以為凌羽會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聽到你剛剛說的話嗎？

“快穿上你的靴子，多說無益。”薇薇安甚至慵懶地閉上了眼睛，“或者就認輸快滾。”

對付你，還用不著。

赫麗斯抬起左手，握住自己晚禮服的飄紗后擺，布料撕裂的聲音傳出的同時，白衣的女孩右手一甩，周圍的草叢里突然傳來一陣噴射引擎的聲音，隨后，三四架無人機直接褪去了偽裝飛到了赫麗斯的身后，露出了冰冷的黑色槍管。

“你準備好了？”

薇薇安睜開一只眼睛，正準備繼續挑釁，但是緊接著，她就從赫麗斯臉上看到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那是混雜著驚訝，疑惑，和失算的驚恐的表情。

“怎么了？”

薇薇安皺起眉頭，顯然是赫麗斯發現了什么東西，雖然兩個女孩正在約架中，不過薇薇安也不是完全不明大局的人。

但是沒等赫麗斯回答，突然震耳欲聾的火災警鈴，就從遠處的天邊響了起來！

“明天，如果她還在的話，我想去找一下她。”

時間向前推進半個小時，就在煙火剛剛結束，而赫麗斯還沉浸在她的無聲舞會中的時候，她的老師，羅森.博肯也剛剛回到家。

年邁的教授坐在沙發上，他的夫人則靜靜地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咖啡，而后開口。

“年輕人的事情，是不是讓年輕人自己處理比較好？”

“我有個朋友，在科學院，是心理學方面的大師。”博肯教授搖了搖頭，抬起手，有些煩惱地揉了揉自己白色的短發，“t的心理一般都是敏感而脆弱的，他們的力量讓他們很容易在心理上走向極端……就當是我小題大做吧，不過……至少我想關心一下她。”

“那我們一起去吧。”博肯夫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握住博肯教授的手，點點頭。

“嗯。”博肯教授點點頭，就在這個時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微微地震動了一下。

下一秒，在教授拿起手機的瞬間，他的臉卻突然變色了。

“我出去一下。”博肯教授的臉上帶著驚慌的表情，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有告別，也沒有解釋，甚至連外套都沒有拿，就直接走出了房門。

博肯夫人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拿起了自己的電話，但是沉默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沒有報警。

夜色，已經有些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