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百七十,早登彼岸

鴻蒙道尊 章四百七十,早登彼岸

有一個動人的傳說，相傳人死后先到鬼門關，過了鬼門關便上一條路叫黃泉路。路上盛開著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黃泉路因其花紅的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

陸長生早準備好了迎接一場大戰，殺進鬼門關，屠盡鬼卒，可當他踏進鬼門關時，卻被眼前的美景所觸動，殺念全部消失，火紅的花朵開的妖艷，又有幾分凄美。

踏上黃泉路上的青石臺階，陸長生不是傳說中的鬼魂，他沒有失去記憶，所以傳說中能喚醒鬼魂記憶的彼岸花香縈繞在鼻息間，只能做他走過黃泉路的陪伴。

高興跟著他進來了，陸長生有些奇怪，高興說這是他的輪回，為何她會跟著進來？他想問，可見高興凄迷的望著身邊的彼岸花，立即打消了心底的想法，在她臉上的笑容里，盡然感受到了些許的悲涼。

如果說任何景致都有看厭倦的一刻，那這延綿不知多遠的彼岸花便是百看不厭的景致，只會讓人回味。

不知行了多遠，陸長生漫步在黃泉路上，他沒有著急，在這條路上徘徊，所有的景致都不愿意錯過。

傳說，踏上黃泉路之后，會覺醒前世的記憶，陸長生很希望在他腦海里突然出現的前世是什么樣子，所以他走的很慢，可傳說再一次把他欺騙了，無論他走的多慢，前世的記憶都沒有出現。

嘆了一口氣，他大步向前，卻發現黃泉路已經到了盡頭，前面出現了一條大河，記憶里突然浮現出了這條河的名字，忘川河。

河水呈血黃色，里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水波間偶爾會躍起一條大魚，一口咬掉河水中那些孤魂野鬼的殘軀，又再次墜落，消失不見。

忘川河水流的很慢，若不仔細看好像是精致一般，傳說這條河是罪惡的人進入冥府的第一次懲罰，又傳說若是善良的人跳進忘川河，可以不過奈何橋，免喝孟婆湯，在河水中受盡千年的折磨，可以保留記憶，進入輪回井......

“嗚嗚”身邊突然傳來低泣的聲音，陸長生以為自己遇見鬼了，可當他看過去時，卻發現高興哭了。

這是一種讓人絕望的表情，高興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而高興的哭卻讓人絕望，你永遠也不想看到。

“怎么啦？”陸長生走過去。

高興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忘川河，晶瑩的淚珠嘩嘩的落下，她似乎看到了讓她傷心欲絕的一幕，只是陸長生看過去，卻只有無盡的鬼魂，凄慘至極。

他不認為高興是在同情他們，反而覺得高興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他沒有在問，只是牽著高興的手，堅定的走向了遠方，在那里有一座橋，貫穿冥府。

望著這座橋，陸長生呆呆的出神，最后他的目光又轉移到了那塊石頭上，自言自語：“早登彼岸，我的彼岸在何方？”

沒有人回答，一旁的高興卻望著他，又露出了那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她總是這樣，笑的是那么自然，無論之前發生了什么，似乎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她指了指奈何橋，沒有說話。

陸長生看得出來，高興很想說話，想告訴他什么，可有一種力量阻擋了她，陸長生突然回想起在鬼門關前，高興曾說，這是他的輪回，也許這就是他不說話的原因吧。

陸長生踏上了奈何橋，他沒想到輪回居然這么輕松，他很快就應該見到三生石了吧，這一刻他有些迫不及待，傳說三生石有人的前世今生，有大智慧者還能看到來世，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抹去三生石上，他的三生，從此跳脫三界之外，不在無形之中。

到時候他將真正的逍遙，成為紅塵中的神仙。

沒有傳說中那么神奇，奈何橋就像是一座普通的橋梁，橫跨在忘川河上，當他走過到盡頭時，都不敢相信居然這么輕松，在橋上他曾以為會有無數的地府陰兵阻攔，他甚至揣測著河中的惡鬼會朝他沖殺。

只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只是當他來到橋邊上時，不由自主的踏上了一座平臺，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天人永隔的情緒，他想回去，可奈何橋卻消失了，無數他所愛的人，所念的人，記憶中那美麗的故鄉出現在腦海。

那一刻，陸長生突然想要大哭，人世間所有的情感匯聚在一起，有些撕心裂肺，在也回不去了，在也回不去了，他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高興突然抓緊了他的手，想告訴他什么，卻不能開口，陸長生落下了淚，想要跳下忘川河，游回人世間，哪怕經受千年的苦熬也在所不惜。

這是最后遙望家鄉和親人的地方。在忘記今生一切的記憶前，脫胎換骨重新做另一個人之前，你可以在這里，最后望一眼你的愛恨情仇，你的魂牽夢繞，你今生最愛的人，你來世還想等待的人。

三生石上望三生，緣定三生載永恒。

前世與誰情繾綣？來生是否又相逢！

今生夢斷黃泉路，彼岸花前淚有聲。

血色石前誰名刻？鄉臺淚眼望幾層？

旖旎夢里戀今生，不羨神仙不慕僧。

奈何橋上莫遠走，相約轉世伴來生。

婉轉的詩詞傳來，透著幾分凄涼，陸長生回過頭，看到一個老嫗正在一塊大石旁邊煮著茶水，老嫗慈眉善目，同樣看著忘川河的令一邊，像是在守候著什么，剛才的詩就是她念的。

“公子，走了這么遠，喝完茶吧。”老嫗沒有看他，熟練的到了一碗茶，放在了桌子上，等待著他過來飲盡。

高興拉著陸長生，不希望他走過去，她抬手指了指老嫗旁邊的那塊大石頭，突然臉色蒼白，笑容慘淡至極。

陸長生沒有理會，走了這么遠，他感覺很干渴，此時一碗茶正好能為了解乏，喝完茶他準備跳進忘川河，游到對面，重回人世間。

走到茶棚坐下，陸長生拿起茶，一旁的老嫗突然開口道：“喝下這碗茶，忘了今生的情與恨，忘了今世的浮沉得失。”

“忘了情與恨，忘了得與失，所有煩惱都消失了。”陸長生捧著茶自言自語，他沒有看到一旁的高興哭了，留下的淚都是血紅的。

“是啊，煩惱都消失了。”老嫗依舊望著遠處，像是在等待。

當他要喝茶時，茶棚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卻吸引了他，上面篆刻著幾個大字鮮艷如血，“早登彼岸”

“我的彼岸在何方？”陸長生自問，放下了茶水，走到了那塊大石頭前，恍然間醒悟了過來，“三生石，原來我已經到了這里。”

三生石上望三生，緣定三生載永恒。

前世與誰情繾綣？來生是否又相逢！

今生夢斷黃泉路，彼岸花前淚有聲。

血色石前誰名刻？鄉臺淚眼望幾層？

旖旎夢里戀今生，不羨神仙不慕僧。

老嫗又念起了那首詩，靡靡之音灌入人的心扉，讓人生出一種拋開所有塵世羈絆，忘卻所有煩惱的心思。

“三生石前，定三生，為何沒有我的三生？”陸長生好像沒聽到老嫗的聲音，望著三生石像是在尋找答案。

高興又笑了，老嫗卻突然拿起桌上的那碗茶，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朝陸長生道：“喝了這碗茶，三生三世都成空。”

陸長生突然轉身回來到茶棚坐下，他看著笑道：“你是孟婆吧，手里的不是茶，而是孟婆湯。”

“你何時醒來的？”老嫗突然突然放下茶問道。

“本就未醉，緣何醒來？”陸長生笑了笑，自始至終他都清醒，只不過在那種情緒的感染有些無可自拔，剛才站在的那座平臺就是傳說中的望鄉臺，無數魂魄在那里回首，只是為了望那曾經故鄉一眼。

“奈何橋邊，嘆奈何。”孟婆突然凝重的看著陸長生，目光深邃，如古井不波，“好一個本來未醉，緣何醒來，你看到你三生了嗎？無數人在三生石前看到了三生三世，更加流連于人世間的一切，可惜，過了奈何橋，是非成敗轉頭空，在也沒有后悔的機會，飲盡孟婆湯，便與紅塵在無糾葛。”

“是啊，奈何橋邊，嘆奈何，在沒有回頭的機會。”陸長生再次拿起桌上的茶聞了聞，一飲而盡。

站在他身邊的高興想阻止卻來不及，她臉色慘白，飲盡孟婆湯，便忘記紅塵中的一切，沒有人能幸免。

“早登彼岸，前面是輪回井，你的下一世在等著你。”老嫗嘆了口氣，突然站起來，深深的望了高興一眼，便自顧自的走到望鄉臺，看著遠處，似乎在回顧她的曾經，又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高興退后了兩步，老嫗看她的那一眼，讓她感覺到靈魂顫栗，這是一個真正恐怖的存在，整個輪回最難過的一關不是鬼門關，而是這孟婆的茶棚，無數人在這里不甘的飲下了孟婆湯，沒有人能幸免。

她想不到陸長生也逃不過這一劫，輪回失敗了，陸長生站起來，有些渾渾噩噩的走向輪回井。

高興想拉住他，可手卻像有萬斤重一樣，怎么都抬不起來，遠處的孟婆突然笑了，高聲的念著她那首詩，像是在嘲諷高興的掙扎，又像是在嘲笑人們的卑微。

“停下啊，若是踏入這輪回井，便在也不是你了！”高興開口嘶吼，緊接著一口血吐出，臉色蒼白如紙。

陸長生恍如沒有聽到她的嘶吼，混混噩噩的走近輪回井，一步，兩步，三步，當他到達輪回井時，突然站定，回過頭放聲高歌：“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世人見我恒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歌完，陸長生的陽魂突然釋放出一股神圣的味道，當他看向老嫗時，手持青銅古鞭和道書，傲骨擎天：“區區輪回，豈能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