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安排

七曜 第四十二章 安排

街頭秦人越擁越多，城中其他地方聽聞此間混戰騷亂，秦侯親至，最后當眾宣布重立虎衛軍，銳士軍一行人恨恨離開，連西出節獻捷都不參加了如此這般轟動的消息，都紛紛趕來，要看那與銳士軍血戰岐陽，最后為重入虎衛第一人的徐樂。

歡呼之聲，在街頭就沒有止歇的時候，在這樣的聲浪中，秦嫣款款走向史烏居與史晟，先向史晟行了個禮，然后對史烏居道：“史副尉，難道我們就在這里立談么？”

自從秦嫣突然開口要徐樂入重立的虎衛軍，并鼓起岐陽城激奮人心，最后讓秦侯決定下此事。史烏居就一直沉吟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聽到秦嫣這么一說，史烏居笑道：“那便揀個地方說話吧，我遣兒郎們在外戒備就是。”

秦嫣眼波流轉，就看到那被史烏居一劍劈碎了前面一進的齊人西極商社的三層建筑，現下中間廳堂還有為徐樂幾人和銳士軍戰士進進出出撞出無數破孔的板壁都敞露在外。

秦嫣素手一指笑道：“板壁之后，似乎有個安靜地方，我們就去那兒立談吧。”

史烏居痛快點頭：“好。”

史晟卻在旁邊笑道：“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今日看到銳士軍這些人吃癟，對老夫而言已經夠了，現下就請嫣侯女恕罪，老夫自回去休息了。”

對于史晟這位史家老家主，秦嫣恭敬到了萬分。這史家老家主雖然現在幾乎任何事都不管了，就是重立虎衛軍屬于秦國中尉職權范圍內的事情他也絕不會插手，真的就是在岐陽養老而已。但是他只要身在岐陽，擔負著這不管事的名義，就始終代表著史家對秦侯一如既往的支持。

而且史晟就算久矣不曾出手，也是洗髓之階的強者，一城之中，有這樣的強者坐鎮，關鍵時候，就是定海神針！

一眾人全都躬身行禮，史晟呵呵一笑，帶著幾名從人自去了，臨行之時，毫不例外的又深深看了徐樂一眼。

對每個人臨走都鬧這么一出，徐樂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看吧看吧，反正也少不掉一塊肉……

史烏居招手吩咐：“小豹，阿瑤，你們帶人在外警戒，我與嫣侯女進去商談些事情……南宮，過來！”

隨著他的號令，史豹與史瑤兩人頓時率領義兒軍戰士分布開來，勸解那些岐陽秦人退開一些。也有岐陽城中有身份的秦人大聲附和著招呼：“嫣侯女與史副尉自要商議虎衛軍重立大事，我們就不多在這里打擾了，今日也都爽快了，各自散回去罷……今日但有城中士民死傷，我是城外盧里鎮中公士諶角，拿十枚金方錢出來撫恤，以表心意！”

有人帶頭，更多岐陽秦人有身份的也出來招呼各人退下，也將撫恤死者，救治傷者的事情都攬下來了。

嫣侯女向著那些秦人士民微笑點頭示意，招手又將只是在一旁為城衛簇擁，緊張踟躕的弟弟秦釗召過來，牽著他的手就率先走向那塌了半截的西極商社三層建筑中去。

南宮安飄然而到史烏居身邊站定，朝著徐樂微微一笑，對史烏居道：“今日之事，實在料想不到。”

史烏居嘿了一聲，朝徐樂招手：“你是今日主角，一起進去罷！鬧出這么大亂子，又狠狠殺了銳士軍威風，我真不知道該是賞你好，還是臭揍你一頓拉倒！”

說著史烏居就與南宮安并肩隨秦嫣秦釗兩人而入，徐樂環顧一下四下，看看神色陰沉，不知道在轉著什么念頭的蔡恒文，還有有點鬧不清楚狀況的蘇明，以及對著澈麗露出自以為瀟灑笑意的王登科，最后是那個拼命對王登科翻白眼的貓耳少女。

徐樂輕聲道：“你們也在外面等候吧，把身上傷勢收拾一下，我跟進去看看他們到底是怎么個安排。”

蔡恒文默然點頭，也輕聲道：“老大，這不是什么壞事。也許在這兒，留給我們的天地更大。”

徐樂苦笑：“水也更深……哪個地方想出人頭地都不容易啊。”

一句話說完，徐樂也按劍追隨幾位在秦國也是有數的大人物直入。蔡恒文看著徐樂筆直的背影也是覺得有點恍惚。老大什么時候就變成在秦國也算是有些名聲，一下子就卷動了整個秦國局勢的人物了？

難道在這東華，才是老大真正如魚得水的地方？

原來關著幾十名女奴，鎖著澈麗這個貓耳娘的后進廳堂中，現在銳士軍的死者傷者都被收拾走，幾名在門口被打到的北蠻保鏢也將自己人死者傷者抬走，將幾十名女奴全都疏散，這些都是齊商主人的寶貴財物，外間戰成一團，可傷損不得。

現在廳堂中，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破了一個大洞的屋頂灑下天光，幾道光柱間灰塵飄動。

徐樂走入的時候，就見秦嫣秦釗一處，史烏居南宮安一處，分立左右，都不發一言。

看到徐樂到來，秦嫣就突然向史烏居行了一禮，也換了稱呼：“大兄，今日真是小妹孟浪了……情勢變成這樣，我也料想不到。沒想到大兄屬下，居然激起岐陽對銳士軍同仇敵愾之氣，小妹也就只好順勢而為，請父侯宣布重立虎衛軍之事，且未經和大兄商量，就要了大兄屬下這位徐君，還請大兄恕罪。”

史烏居嘿了一聲，還沒說話。秦嫣又近前一步，又是一個斂衽。臉上笑意也越發嬌柔，就像是一個向大哥哥撒嬌的妹子：“大兄大兄，你也知道，岐陽這些年人心到底有多頹唐！父侯不甚理事，人心都散了許多，小妹支撐這一切，該是多不容易。難得大兄屬下卷起如此風潮，小妹就借勢為之了，難道大兄還不能體諒小妹的苦衷么？”

對于行分封制度的秦國而言，各家家臣，那是各高門大族的私產。除非到上公士可以自行出仕之外，其他時候君侯要強奪別人的家臣私屬，那是犯了大忌的。就是史烏居，也不能奪自己手下那些公士民士的私屬。秦嫣今天這突然的舉動，不管史烏居對她有多支持，只要他還是史家家主的身份，都不能聽之任之。

徐樂心里面也有點膩味，其實不管在岐陰還是在岐陽發展，自己都無所謂，反正都是才起步而已。說不定在岐陽自己起點更高，發展空間更大，這里繁盛熱鬧也過于岐陰。老四想做什么倒買倒賣的生意，只怕能找到的機會更多。

但是這種隨意給人安排，為人轉來轉去自己歸屬的感覺，實在好不到哪兒去。

可是又能如何？這場亂子鬧得這么大，能這樣收場，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不管史家還是這位嫣侯女，為了自己已經不惜得罪了銳士軍這等龐然大物。除了他們，自己還欠了岐陽秦人的好大一份情。

就隨他們安排吧，只要不讓自己去賣屁股揀肥皂，在哪兒都無所謂。只要自己劍還在手，還有一口氣，誰也別想真的就主宰自己的生死！

史烏居皺眉沉思了好一陣，最后抬頭道：“好吧，就應侯女所請。徐樂先與我回岐陰一趟，脫籍之后，再遣他來岐陽為侯女效力。另外如前所說，我先將阿瑤和一曲義兒軍精銳留在這里，幫侯女先將虎衛軍搭起架子來。”

秦嫣清麗的面龐上頓時浮現出感激的笑意，眼角還泛起了淚光。她嘴唇囁嚅幾下，最后只是招呼一直很不自在站在旁邊的弟弟：“阿釗，還不謝過大兄？”

瘦瘦的秦釗倒是很聽姐姐的話，頓時走過來和秦嫣一起行禮下去。史烏居擺手笑道：“史家一直是秦侯家臣，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么？今日之事鬧成這樣，西出節獻捷看來也不必舉行了，岐陽城今天已經熱鬧得足夠。明日我們便動身，早點將徐樂給你遣過來。到時候看還能不能擠一匹盔甲糧草兵刃過來，虎衛軍強了，也能為義兒軍分擔不少壓力……”

秦嫣拉著秦釗站起身來，輕聲道：“大兄情分，小妹都記在心里，將來必然重重回報……”

她語帶哽咽的說完這句話，又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徐樂。輕輕擦去眼角淚花，對徐樂也露出極溫柔的笑意：“徐君，岐陽士民，都翹首盼望你早日回返，別讓這么多士民失望了。”

徐樂這個時候能說什么，三言兩語自己就已經變成虎衛軍中人，又換了個老板。連薪水待遇年假有幾天五險一金全不全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

當下徐樂也只能行禮如儀，表示自己領命而已。

事情談定，秦嫣牽著秦釗出門登車而去，今日之事，最后變成這般結果，秦嫣也算是殫精竭慮了。馬上重立虎衛軍的多少事情就堆在面前，有得她忙的，實在沒時間和史烏居他們繼續寒暄下去了。

廳堂之中就剩下史烏居南宮安和徐樂三人，史烏居上下打量著徐樂，徐樂就筆直按劍站著，心里直發毛。

半晌之后，史烏居才緩緩道：“你既入史家，本來看你是個人才，想好好調教你一下。卻沒想到，走一趟岐陽，你就鬧出這么大事情來，現在嫣侯女要你入虎衛軍，也算是為了保全你。我就點頭應了……雖然你入史家，沒得什么好處。可今日史家為你廝殺一場，也不欠你什么。明日回岐陰收拾一下吧，脫了史家之籍，轉為秦侯家臣。將來能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徐樂一笑：“史家這些弟兄對我的情分，我記得清楚。”

史烏居擺擺手：“去吧，先回東迎賓館休息，有傷療傷。明日一起出發。”

徐樂也再沒什么說的，點點頭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徐樂又像是想起什么，轉頭抱拳深深一禮：“今日史副尉和南宮君為我出手，這份情，我也記下了。”

史烏居和南宮安都是一笑，而徐樂再不多說什么，按劍而去。

史烏居看著徐樂背影，突然對身旁南宮安輕聲道：“南宮，無論如何要摸出他在趙國的底子出來。若是清白，便放他去岐陽為虎衛軍……”

南宮安輕聲道：“若是不清白呢？”

史烏居輕聲道：“他在史家轄下，底子到底如何，我倒無所謂，反正翻不了天去。可是要在嫣侯女麾下效力…………若是有什么不對，哪怕嫣侯女怨我，也只能將他除去了……這小子假以時日，成就絕不下于我！”

南宮安只是輕輕點點頭。

史烏居突然一笑：“南宮，我是不是有點傻？明知道嫣侯女心思不簡單，卻仍然她要什么我便給什么，我只是個鬼方種罷了…………我是不是該娶個媳婦兒了？”

南宮安淡淡一笑：“傻的不是你一個。”

史烏居看看南宮安臉上溫和淡定的笑意，又嘆了一口氣：“南宮，你又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