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伴隨煩惱的喜悅（四）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23.伴隨煩惱的喜悅（四）

李林對人權這樣的奢侈詞匯從來沒想法，即使有，那一定是用來詭辯，現在魔法師們最好趕快學會調整自己為尼福爾海姆、為李林服務，他們的背后隨時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反抗、逃跑、不能適應的話，李林會在第一時間把他們送進地獄。

沒見過寫在奧斯維辛集中營大門上的名言，但完全理解要表達的意思，魔法師們連哭喪一下的想法也沒了。

強忍著爆笑讓精靈們的表情肌激烈抽搐著，會議不得不在壓抑的鼻息噴吐聲中停頓了一小會兒。

“好了，先生們。讓我介紹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吧。”

白色短棒在木板上快速摩擦滑動。黑方板上留下棉花（Baumwolle）的字樣。

“除了繼續種小麥，我們還會種棉花。”

嗡嗡的交談充斥聽眾之間，小空地像蜂箱般喧鬧了片刻后，提爾舉起了手，站起來問到：

“為什么是棉花？做瓷器不可以嗎？”

不同年齡層的精靈們一起點著頭，親眼見識過把泥巴塑成形體，繪上圖案，燒制一番后出來的漂亮瓷器拿到山谷外輕易換回許多好東西的實例后。村民們簡直對阿爾貝利希的作坊著了魔，在李林開口之前，埃米爾族長就提出抽調護衛專門看護的意見。

一貫對外界新事物（尤其和李林有關）懷有微妙抵觸情緒的族長先生能主動找上李林，表示愿意提供安保力量——這反常的舉動中可以看出閱歷豐富的老精靈并沒有像外表表現的那樣頑固，面對能夠確實展現效果的新生事物，老族長其實還是很有想法的。村民們也干勁十足的準備學習瓷器制造，從山谷外換回更多的糧食、工具、日用品……

全村上下完全認同瓷器的必要性，正準備集結全部勞動力投入到擴大瓷器量產規模的當口，李林卻把重點轉向棉花，敗興的冷水實在讓精靈們感到難以理解與接受。

“瓷器還會繼續生產，種棉花和生產瓷器并不矛盾。”

以食指為中軸旋轉回到原點的白色短棒停了下來，化解擔憂的語氣轉為戲謔不羈。

“只不過擴大瓷器生產規模發碰上兩個短時間難以解決又無法繞開的問題。首先是——勞動力不足。”

聽眾們再次騷動，不可置信的私語中夾雜進一些嗤之以鼻的聲響，在精靈們看來李林的解釋像是在搪塞敷衍，勞動力不足？在下定決心搞集中力量多快好省的發展瓷器制造業，進行總動員式全民生產運動的精靈們一點也不覺得那算是問題。

“作物的耕種、村莊的護衛都需要青壯年參與，婦女和孩童不適宜從事重體力勞動，擴大瓷器生產規模的勞動力缺口從哪一塊抽調填補？”

狡黠的反問下，竊竊私語聲消散無蹤，會場安靜的像是已經散場的空地狀態。

輕易羅列出理由的笑臉繼續透著謙卑平和，看穿社會體系和住民思考模式的敏銳被掩飾的幾乎不漏痕跡。

種植食用作物確保平日能填飽肚子，挺過難捱的冬季乃是不分人類精靈的農民們最大的滿足。這渺小普通的愿望隨著時間積累不斷變得根深蒂固，以至于最終成了一種執念。他們對種植食用作物之外的作物懷有本能的抵觸、懷疑，對棉花之類的經濟作物一般只種植不超過必須的數量。

封閉自循環的小農經濟，不能指望短時間扭轉思維，不過旁敲側擊的論證，然后給出令對方信服的結果一途還是有效的。

“另一個問題……該怎么說呢。和我們這邊其實沒關系，完全是人類那邊的問題，但我們不得不承受……”

聽眾的情緒完全被放緩語速、壓低聲音的模糊語言所調動，郁悶的字眼嘆息般從李林口中吐出。

“采買權。”

和對人類社會接觸不足的精靈們不同，兩位人類魔法師——下級貴族圈子的前成員第一時間弄清了李林所指出的問題所在，先是贊嘆隨即厭惡的表情可謂精彩。

源于阿魯比昂的王室先買權（Preemption）或曰王室采買權（Purveyance）是阿魯比昂、查理曼、卡斯蒂利亞三國王室所享有的一種財政特權，王室敕令通告上說得天花亂墜，羅列了不少感人肺腑的理由訴說這項特權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不過在平民百姓的眼里，全篇通告只需寫上一個詞匯就能概括全部內容，那樣還能省下不少墨水。

搶掠。

堆砌在華麗辭藻之下的只有王室、官僚、貴族、大商人等既得利益集團的貪婪本性與山賊作風。

“人類的國王通常會任命王廷官吏、貴族推薦的人選、各貴族領內熟悉當地情況的商人擔任采買官。當國王日常生活需要或是巡游時，被任命的采買官們就會四處以低于市場價格、無限制數量地優先采購王室成員的生活必需品，采買官有權隨意指定某家商戶為王室專供產品，價格由采買官制定，且常常拖欠付款，要么干脆賴賬。如果抵制強買，采買官有權將之拘禁。”

凌駕騷動之上的嘩然降臨小會場，盡管李林的用語做了保留，精靈們卻不難想象這種無限制特權帶來的可怕景象。

強買是這種經濟掠奪的最直接表現，無論是車馬、葡萄酒、小麥、麥芽、燕麥、牛、羊、豬、衣服、被褥、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只有是被認為王室生活娛樂所需的，采買官就帶人上門搜刮一空，只留下一片記載著一個低額款項的木碼，欲哭無淚、衣食無著的賣主拿著木碼等著財政署不知何時才會兌現打過折扣的欠款。

“王廷官吏及其親友、服役官兵家屬可以免除，有權的大貴族也不負擔采買，小貴族可以以2個大埃居（Gros.Ecu）的價格購買免除采買的令狀，教會、修道院和城市居民向采買官行賄來免除采買。財力有限、沒有經濟實力行賄的農民成了采買的主要負擔者。正常情況下采買官們從來不向有錢有勢的騎士強買，只是從貧窮而沒有繳納能力的人手里強買糧食。另外采買和稅收是同時進行的，完成采買不納稅一樣會被投進監獄。”

“真惡心，不過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舉手起身的弗蕾婭道出了精靈們的感受——很惡心，但事不關己。畢竟沒有哪個剛挺過溫飽線一點點的精靈愿意關注似乎很遙遠的人類社會不公平現象，也沒有愛心泛濫到同情不認識也沒見過長相的人類農民。

和我們沒關系——精靈們在心底里再次重復了一遍。

李林的唇線彎了起來，出鞘的鋒利圓弧展現出洞悉和揶揄的表情。

“好吧，弗蕾婭。假設你是某個擁有采買權的大商人、大貴族。你發現市面上開始流行一種名為瓷器的搶手商品，你聯系上唯一能制造這玩意兒的家伙——當然就是指我，想從近乎無限的暴利中分一杯羹，我卻不知好歹地拒絕那只伸向我錢袋的手，遭到抵制的你會怎么做？”

“指定你為王室專供……母神瑪法！！”

布偶一樣想讓人捏上幾把的紅撲撲臉蛋刷的變成了尸體般的灰敗，沒有說完的推演假想令其他精靈出現同樣難看的反應。

“除了強買、貪污受賄之外，采買權還意味著官商勾結。和采買官有金錢往來或者自己就是采買官的大商人非常善于利用手中的權力打擊競爭對手。在具備能夠充分應對惡意打壓的實力之前，貿然擴大瓷器生產規模會過早引來嗅到氣味的蟲子。我們已經教訓過的那頭豬如果知道我們是制作瓷器的，也很可能會去通知稅務官。結果因為這些煩人的蒼蠅，唯有在接受盤剝和武力保衛我們的成果，卻暴露尼福爾海姆——兩者之間做出痛苦選擇絕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端坐小板凳上神情僵硬的精靈們忙不迭點頭同意，智慧種的生命歷程中不乏需要抉擇的時刻，其中也有令他們頭疼的艱難選擇，但誰也不想碰上A、B項都是地獄的二選一。

同樣不想在兩個地獄中選擇，人類小商人、手工業者、農戶選擇不去正規集市交易。盡可能將資產分散藏匿避免自家被采買官看中，避開官方視線私下將各類商品帶到黑市交易。王室的愚蠢貪婪直接刺激了地下經濟的發達，本應正常納稅的農民生產生活遭受到極大危害，王室采辦權完全就是暴政的代名詞，民眾憎恨唾棄的對象，反感指數僅次于更為臭名昭著的**（注）。

“變更生產方向是無奈之舉，不過過棉花種植一樣能讓我們獲利豐厚，同時還能用來制造新型兵器，充實武備力量。”

退去嘲弄的笑臉顯出莫測高深的神秘感，難以把棉花和獲利掛鉤，更無法將之與兵器聯系到一起的精靈們不再私語。李林的遠見卓識讓他們信服，但不是無條件信任。縱使創造過數次常識外的奇跡，卻不代表他一直能如此。另一方面，村民們發自心底的期待黑發少年能展示奇跡，運用他的超常智慧再次化不可能為可能。

矛盾心態筑起安靜的傾聽氛圍，精靈外加兩個人類目不轉睛的盯著再度起舞的白色短棒，仿佛那是一支在空氣中寫下絢麗咒文的魔杖。

優雅的字母落尾結束了咒文的構筑，傾銷和紡織的字樣和李林神秘的微笑一樣難以琢磨。

%%%%%%%%%%%

解說小劇場時間

尼德霍格：請問什么是**，能吃嗎？

李林：與其說是拿來吃的，不如說是拿來推的，有志成為人間自走炮、人形推土機的騷年對那個可是很向往的……

尼德霍格：哦，那么到底是什么樣的呢？

李林：droitduseigneur（原文法語,直譯成英語相當于rightofthelord），即老爺的權利。顧名思義，即是貴族統治者占有下轄領民女性初夜的權力。歐洲中世紀的基督教社會，享用新娘的第一夜變成了統治者的權利，變成了占有農奴的一切和玩弄女子的一種手段，“**”的性質完全變化了。對封建領主來說，農奴中的年輕姑娘等于是免費的娼妓、不特定的賤妾。法國把“**”稱為“張開大腿權”，這種風俗一直保存了幾個世紀。歐洲地區的許多國家，以類似風俗為基礎，發展出了占有女性**力的法律并長期保持。

尼德霍格：還好！我不是女的，也不是農奴……

李林：不，已經有讀者表示作為我的CP對象，我應該對你行使**。（神秘的笑容浮現）

尼德霍格：雅——雅——雅——雅蠛蝶！！！！（粉紅幕布拉下，BGM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