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伙伴們（三）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19.伙伴們（三）

“迪亞哥.卡薩爾斯（Diego.Casals）。”

“齊格菲.奧托.李林。”

友好的互換姓名讓熱絡氣氛看上去更加真實、自然，盡管當事人并不把這種氣氛當回事，只是為了整個交易能順利的進行到最后，必要的潤滑劑還是不可少的。

“能夠得到那個精明的瓦利推薦，還在這個年齡的可不多見。”

卡薩爾斯在年齡和不多見上加重了語氣，小小的夸贊了一把少年。但對方的反應只是商務微笑在幾乎錯過的一瞬加深之后，繼續著落落大方的姿態，完全沒有像他背后的同齡同伴們那樣把喜悅以及小小的驕傲、羨慕擺到臉面上。

“能夠和卡薩爾斯先生這樣杰出的商界前輩合作，是我的榮幸。”

大人物面前張皇失措之輩不足成事，特意彰顯、抬高自己的行為無禮可笑。

適當的恭維，沉著冷靜的應對是進行商務談判的基礎。

教師李林早已完成進入到商人李林的角色轉換，調整過程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結束。觀眾們絲毫感覺不到轉換接駁的痕跡，流暢自然，不帶一絲違和感。

模擬情感的AI調制出真摯的熱情，充滿真誠的聲音撩撥誘惑著卡薩爾斯的興趣和根本的……欲望。

“請容我為您隆重介紹此次交易的主角，由我們獨創技術，施以精湛工藝所制造出的尖端藝術品——瓷器（porcelaine）。”

已經從纜繩、木箱、防震稻草的桎梏中脫身的白色瓷瓶取下最后遮擋其真容的幕布，柔潤的反射光、婀娜的曲線、曼妙的青色花紋伸展，聞所未聞的異域獨到之美配合著推銷者已經分毫不顯夸大的語句吸引著卡薩爾斯和他的手下，小心翼翼的觸碰光滑到似乎連蚊蠅蟲蟻亦難以立足的瑩潤曲線，有著卡斯蒂利亞姓氏的男人發出顫抖的粗重呼吸，一如玷污處子時罪惡的淫猥喘息。

“哦……一件多么漂亮、多么光滑的……呃……瓷器？”

“瓷器，精心雕琢而成的上層藝術品，足以掀起流行風潮的新生事物。”

賺錢的新花樣。不用李林直白的說出來，卡薩爾斯自己就能領會，隨即在耳畔聆聽到金幣銀幣撞擊堆砌的悅耳之音。

“這的確是好東西。”

卡薩爾斯平復了燥熱的吐息，鑒賞把玩的沉迷卻沒有隨之一起熄滅。綠色瞳仁里的貪婪仍然糾結于精致的瓷瓶和那幾個木箱，暗自開始估算其中的價值，籌劃轉銷的路徑，以及——殺價的準備。

“100個弗羅林（Florentinus.注）。”

商場老狐貍伸出一根手指比劃了幾下，笑吟吟的面孔透著志在必得的自信外帶一點肉痛，沒有討價還價經歷的初涉商場者絕對會被杰出的演技騙到。

年輕精靈們就正在上演上當的戲碼，倒抽冷氣、咽唾沫、竊竊私語——各式各樣的出格反應毫無遮攔的表現出鄉下窮小子見到100枚金幣時應有的反應。

成長是不斷摔跟頭和交學費的過程。

從精靈們身上驗證了自己的認知論斷，不打算浪費時間和金錢的李林決定幫這些未來的下屬們免掉一筆商場入門的高額學費。

“這個價格的確很吸引人，也是個合適的價位，不過……”

小狐貍擺出無奈的表情，肩膀上下聳動，攤開雙手用苦笑的語調說著：

“我們希望這次交易能以易貨的形式進行，商場前輩的您應該知道，一群年輕人兜里揣著100枚弗羅林在路上行走有多么扎眼，會招來多少麻煩。如果能直接將金幣換成需要的東西，那就實在幫了大忙了，我們也會感激不盡。”

從一個和政府競爭制造錢幣的家伙手里接收100枚金幣？和接過滿滿一箱最上面一張是真鈔，其余都是不能用的廢紙有什么區別？經營假幣業務的家伙的信用額從來都不值得稱道，或許只比政客高上一點。

或許還有銀行家跟律師……

卡薩爾斯濃密的眉毛抽動了一下，這個充滿謹慎和懷疑的提案并不在他的預期之內，按下不快的老狐貍繼續擺著親切長輩的姿態，溫和地回答到：

“哦，我的小朋友。你要知道，我的經營范圍有限，讓我從不熟悉的圈子里買東西進行交易，是件費時費力”的事情，中間還會產生大量不必要的開支——當然，那是你的錢，你說了算。至于你說的安全問題，對于擁有不知名秘術的魔法師來說，盜匪山賊之流真的能算是問題嗎？”

老狐貍的笑容在話語的末尾變成了洋洋自得，仿佛在炫耀你還太嫩，小把戲騙不了我。

黑市的情報流通相當發達，李林折騰出來的也不是小事。卡薩爾斯的情報網絡雖然原始，分布在集市之中的下線收集這件目擊者眾多的事件始末，報告給自己的老板不過是小事一樁。所以卡薩爾斯現在能夠在魔法師少年面前炫耀，而不擔心他的怒火把自己給燒了，畢竟這個集市里李林能夠進行交易的對象只剩他一人而已。

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的莫內絕沒有就此罷手的可能，但那頭豬現在還沒有可以把修理他的少年從肉體上消滅掉的辦法和能力。但把持著市場交易、對商戶擁有巨大影響力的莫內來說，對商戶們下達禁止與新人少年交易的命令，并且基本得到執行并不是什么難題。擁有社會生存經驗的人們很清楚該如何選擇。連一分鐘都不到，所有人都在腦海里給李林平易近人的面孔蓋上危險人物的戳子。

少年的行為無可爭議，教訓了集市中橫行霸道的莫內，干掉了大家痛恨的變態打手，照理應該得到尊敬和愛戴。但前提是不能影響到即使所有人討生活，一時的見義勇為并不能改變什么，相反，與之親近的代價將在少年離開之后支付，那個可能是自己甚至全家人性命的代價……商戶們既不能承受，也不愿意面對。想要生存的人們拋棄救助過他們的英雄是必然會出現的情形，對道德淺薄的商人們來說，這種行為也談不上出賣。他們絕不能為了一點未知的蠅頭小利和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牽扯在一起，再說也不是他們求那個少年來幫他們的，一切和他們無關。

一群瞎了眼的蠢才。

卡薩爾斯的尖刻評論對怯懦者不留絲毫情面，他不會去顧及庸碌之輩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沒興致也沒閑工夫。在鑒賞過李林所提供的瓷器樣品后，尖刻變成了惡毒的嗤笑。他開始有些期待看到那些個短視者哭喪著臉后悔的樣子，用毫無意義的行為和情緒自憐自怨也別有一番欣賞樂趣。

毋庸置疑，追悔莫及的懊喪模樣是最適合失敗者、愚蠢之輩、小人物的表情，欣賞這些人的丑態，則是像他這樣的有遠見者、成功人士的特權和犒賞。

現在或許尚存差距，但卡薩爾斯對自己加入成功者的行列抱有極大的自信。同時，他也認定現在占據集市主導地位的豬玀遲早會從寶座上栽下來，老實的回到泥坑里打滾哀嚎。自己必定能看到那樣歡樂的風景，不是是在別的什么地方，只會是端坐于曾被豬玀玷污的寶座自上而下的蔑視，并且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所以卡薩爾斯會和已經是集市不受歡迎人物的李林交易，任何能加速達成他愿望的機會都不會被精明的商人錯過，對方提供的產品也讓他滿意，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可卡薩爾斯不想讓這個后輩事業發展的太過順利，乃至成長到日后能威脅到他的地步。

使絆子——不光彩的有效手段，拿捏好控制力度的話也能彼此不翻臉的繼續合作。中年商人毫不猶豫的準備這么干，他正等著眼前的毛頭小子認清現實，順著他所鋪設的軌道接受他的好意。

李林笑了。

不合時宜的對可能成為重要主顧的中年男人展露出錯誤的笑容，淺淺的微笑和平日里給人的溫和印象并無差別，直面那種表情的卡薩爾斯眼里卻覺得和譏誚無異。

更具體的直感是用銳利如刀刃的眼神將身體剖開從內至外徹底觀察人類后，將一切洞察明了的冷笑。對那個仿佛會滴下鮮血的弧形裂縫感到不自在、不舒服的卡薩爾斯沒能察覺到自己的笑容正變得僵硬和不自然。

“卡薩爾斯先生。”

李林的語氣依然帶著余裕的禮儀，其中添加上了威壓。老狐貍對他缺乏意義的小算盤被不露形跡的嘲弄壓得粉碎。強烈的不安——這種本不該出現在卡薩爾斯身上的情緒正逐漸逼近他的心臟，揉捏跳動的肉塊。

“您的價碼誠然讓人心動，條件也極為優惠。”

李林的語速較之前有所延緩，聽起來像心平氣和的闡述和夸贊，但其中自上而下的睥睨讓卡薩爾斯胸腔里被捏住的團塊劇烈抽搐了一下。

“只是，我仍然會堅持我的意見。我們需要建立的不是一次就算完的短期業務，而是符合我們雙方利益的長期合作關系。由我們制作的瓷器能帶給您的利潤將遠遠超過目前市面上奢侈品那點微不足道的賺頭，除您之外，還無人能銷售這種一流藝術品，一個前景非常廣闊美好的市場將對您開放。優秀如您這樣的商場前輩，應該能明白建立起這樣的合作關系的重要意義。”

隱含警告在內的反詰之后李林不再開口，只是保持那副陽光的面容等待著結果。

沒用太多時間，消化了內藏其中的信息，卡薩爾斯極快閃過不悅的臉堆滿了換了笑容，向年紀比他小上許多的商業伙伴伸出了右手。

“誠如你所說，你所提出的條件是最合適我們雙方利益的，我的朋友、我的伙伴。”

“與您合作真是件愉快的事情，卡薩爾斯先生。”

兩只手再次緊握在一起，狐貍們一起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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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說小劇場時間：

尼德霍格：又到了解說時間，請問李林大人，卡薩爾斯使用的弗羅林是怎么回事情？查理曼的金幣不是大埃居么？

李林：弗羅林是卡斯蒂利亞的金幣，其原型是1252年起**和佛羅倫薩鑄造的名為熱弗羅林（florin）的金幣，這種金幣重3.5克左右，足金。弗羅林幣通過南歐日益重要的貿易線路進入西歐和北歐，成為后來大多數歐洲金幣的原型。大埃居也是以弗羅林母版演化出來的，因為是保值的黃金所鑄，故而各國間的金幣基本可以互用，相比之下價位較低的銀幣、銅幣因為較容易浮動，在大宗買賣中使用的并不多。

尼德霍格：那么，100個弗羅林是什么概念呢？

李林：呼呼呼呼……100個弗羅林在15世紀中葉的弗洛倫薩，是一個初級銀行經理在業務興旺為前提，冒著過勞死危險所賺到的年薪。

尼德霍格：哦哦哦！！金幣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