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二十、三十、四十

艾若的紅樓生活 292 二十、三十、四十

“前面的亭子挺不錯，能俯瞰后院全景。”艾若指指回廊的盡頭，那里是她和賈政最喜歡在后院的地方，其實每天賈政回家已經很累了，但是還是每天回來。艾若也知道他很累了，于是盡量讓他過得更舒服一點。所以每天晚飯后，他們會一塊散散步，她陪著賈政坐在這兒，靜靜一塊喝茶，很感覺很舒服。

這么舒服的地方，讓王妃來坐，真是有點浪費了。不過算了，希望這么舒服的地方，能讓這位平靜一點。

瑞王妃還是坐到了艾若說的地方，靜靜的看著滿園的春色，果然是全園最美的地方。

“你果然會享受。”

“對我來說，孩子們都有了著落，大局已經定，我當然更多的是要好好享受生活了。”艾若看看滿園春色是真的，不過呢，如果沒這些人，會更美，之前小女孩子們也進來了，與是跟母親都匯合了，于是各種的嬌羞、應酬，果然這些都是對比出來的。

此時看到，唐二小姐站在母親的身邊，淺淺的笑著。而裘太太邊上也站著裘小姐。雖然此時裘太太和唐太太之間火花四濺，但是兩位姑娘倒是不錯，裘姑娘此時顯得有點羞澀的樣子。小臉紅紅的倒是挺可愛的。

“其實裘姑娘挺好的，只要不嫁長子，性子倒是挺好。”艾若看著側頭說道。

“留你家小呆？”

“那不成，我家小呆得有人幫他管家，幫他管人情事故的。”艾若忙搖搖頭。

“所以你還是自私，不過自私就對了，人不可能無私的活著，自私代表著你還有掛心的人，所以。這時，你真的沒有你跟我們說的那么無欲無求吧？這么好的園子，你每天能坐在這兒，看最美的風景。你真的想死，去天堂見那個所愛的人？”

“兩個人，天堂有兩個人，都是我的摯愛。也是我最對不起的人。我要去天堂，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艾若不想對著自己這世上惟一的朋友說謊。再說，到了她這歲數，已經懶得說謊了。累！

“看來你真的很想去天堂了！還是那句話，你舍得對你這么好的丈夫嗎？還有親生的孩子，你最寶貝的女兒。還有小呆。不是小黑炭。你最愛的孩子，除了你女兒，應該就是小呆了。一個把你帶到溫暖的孩子。你的肥白可愛呆！我聽董侍衛說過，他很乖，很單純，單純的信任著這個世界，單純的信任著每一個人。特別是他身邊的人。比如穆哥兒，比如穆哥的舅舅。”王妃笑了笑，輕輕的說道。

艾若看著王妃，抿緊了嘴。她不喜歡這樣的王妃，她在紅果果的威脅著她，她的三個孩子不好打主意，于是他們把主意打到了最單純的小呆身上了。如果小呆被誘拐了，小呆來做說客時，她能拒絕她的小呆嗎？或者，她忍心讓小呆變成他們的幫兇嗎？這都是對艾若莫大的考驗。

“我能想得到，是因為我很了解你，而且我想幫你。我希望你活著。你活著，我會覺得這世上，我并不孤獨。所以好好保住你的命，你可以幸福的過你的日子，而我有朋友。”王妃并沒有看艾若，只是靜靜的看著園子，話鋒一轉，“你喜歡裘姑娘，我幫你，她會有好人家的。”

“為什么？”艾若問了一聲為什么，她并不恐懼，只是不了解，為什么，要逼自己，明明他們是可以做朋友的，她也說了，她也在意自己這個朋友，只是做了朋友，為什么還要逼著對方做不樂意做的事，這樣，還能做朋友嗎？

“我只是告訴你，這世上不是圍著你在轉，王爺不想動你，并不是因為他真的覺得欠了你。他是上位者，他沒有這個心思。在他的世界里，習慣了所有人都圍著他轉。你救他，是應該的，是你的榮幸。所以他現在不殺你，只是對你好感罷了。但這種好感消磨光了，而他真的上位了，你和你的家族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王妃正色的盯著艾若的眼睛，她此時很坦白，她這是真的在救她，救她的家人。

“所以我要放棄我的天堂，去幫他？”艾若明白，沒剛剛那么嚴肅了，至少此時她真的相信，王妃是真的想幫自己的，雖然方式有點自以為是。

“我已經告訴他了，目前我們拿你沒辦法，要么殺了你，要么被你毒死。不過王爺若是真的被逼急了，總會想到辦法的。所以我勸你還是放棄一些東西，或者想清楚，你最重要的是什么？天堂的人，也許十幾年來，早就投胎，去了另一個世界，也許他們現在很幸福，所以執著是不對的。”王妃看艾若有所松動，也似乎松了一口氣，柔聲勸道。

“那樣我死得更快。”艾若輕嘆了一聲，扶欄站好。

王妃不解的看著她，艾若笑了，輕輕的撫著攔桿。

“在你心里，一定覺得我很囂張，很不識實務，這些年簡直就是白過了。對不對？我一個人也就算了，我還有家人，我還有孩子，我該為他們想想，不該任性對不對？”

“不是嗎？”王妃簡直就覺得艾若把所有的忌諱都犯了。

“不是！”艾若搖頭，“我師父最近已經臥床了，我去看過他，他沒病，只是自己把自己嚇的。當然，皇家的太醫其實才是真的世襲的，他們是最懂游戲規則的人。這么多年了，能把他嚇著的，其實你也能想到，他所承受的壓力。有些事，他替我扛了，在他看來，他八十多了，他夠了，所以有些事，他帶進棺材，大家都干凈了。”艾若苦笑著搖搖頭，輕嘆了一聲。

王妃扶攔看向了園中，好一會兒，“所以我才是單純了？并不是真的柔順，就是對的？”

“你是他妻子，怎么對他，你比我清楚。但是我和他，只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我必須讓他清楚的知道，我是大夫，我只救人，我不害人。誰我都不會害，我是有原則的人。”艾若笑了，側頭看著王妃。

王妃怔了一下，突然明白艾若是什么意思了，她其實也是成熟的人，不過她也是有脾氣的，誰被下毒了，也不會開心的，就算不是針對自己，她還是氣不過的。

此時冷靜下來，她一下子明白了，其實艾若早就說了實話，她幫了劉睿其實一點好處也沒有。不但違背了原則，讓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其實也是讓劉睿心里也扎上一根刺，劉睿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到了最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那時她才真的是把自己和家族帶入了絕地。

艾若一開始就很明確的跟劉睿劃清了界線，等割裂不開時，她就一直跟他強調，天堂有人在等她，她是大夫，她只救人，她一定不會讓自己手上沾上鮮血。

也許劉睿開始會生氣，可是習慣了之后，劉睿反而會放心。因為劉睿明白，如果他都逼不了艾若，那其它人一樣逼不了她。那么就跟艾若說的，艾若開給他的藥，他就能放心的吃。因為他很肯定的知道，艾若不會害他。

對劉睿這種上位者來說，一個能幫他的人不稀奇，但一個絕對不會害他的人，卻真的很難的。因為即使是自己，都不一定不會為了利益而保證絕不傷害他。

“所以你才是真的聰明。”王妃此時不再覺得艾若幼稚了，相反，她突然覺得，原來，看似成熟的自己才真是是幼稚。

“我不是聰明，而是我年紀大了，我不喜歡走彎路。”艾若笑了起來。

“你能多大？”王妃白了她一眼。

“我心老了。”艾若笑了，想想，“二十，三十、四十！”

“什么？”王妃似乎沒聽明白。

“沒什么，人生三種不同的經歷。有時覺得我家瑗兒，就像二十，滿身的傲氣、才氣，覺得天下盡在掌握。然后現在還在被打擊著。我知道她聰明，不過我打擊她，總比被外人打擊好；你呢，有點三十的意思了。撞過頭，于是棱角被磨圓了，凡事想最壞的結果，努力想做到最好，想讓各方都滿意，其實最后把自己困死；而我是四十，看似回到了二十，滿身的傲氣與才氣，但是，此時的我，是掌握了一定的資源，有能力對一些事說‘不’了！當然主要是，大局已定，多一點，少一點其實都沒多大的影響了，于是不想讓自己活得那么累。”艾若笑了，她說的二十，三十，四十不是指歲數，而是一種形態。

“所以，即便是達觀你，也有三十這種郁悶的狀態？”王妃想像不到艾若三十那種狀態會如何？就算是有過，她應該也能過得比自己好吧？因為不可能這么快就能把性情調整得這么達觀吧？

“很多事，好像我人生最不順的就是那個階段，前有狼，后有虎，上有老，下有小……”

“或者什么都沒有，前路茫茫，而自己已經快老了，后面一群二十的小姑娘，圍追堵截，然后覺得自己一事無成，無比的氣餒與無奈。”王妃笑了笑，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她現在明白艾若為何能達觀了，原來上有老，下有小，她有家庭，有孩子，還有事業，她忙碌的快樂著，就算郁悶過，于是也能達觀的面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