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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六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

作者:竹下梨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竹下梨 | 正德五十年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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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 五八六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

屯河衛紅松鎮。

這里乃是屯河衛的最東邊兒,再往東,便是五屯河衛了,往北百來里,則是已經被女真人占據的嘉河衛。

一條河流從東北向西南而去,在西南一百四十里之外,注入托溫江。河水頗寬,足有半里多,但是水流非常平緩,這會兒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堅冰,上面還覆蓋著一層不厚的雪。在河流的兩側,便是一片片開墾的極好的良田,上面還有挖掘的筆直的灌溉溝渠,這會兒也被雪覆蓋了,只是每隔不遠,都能看到一座小村莊。在更遠處的矮山丘嶺上,長滿了巨大的紅松——這也是此處名字的由來。

這會兒正是黃昏,天空高闊,一片湛藍,在遠天,晚霞密布,金色的陽光灑下來,照的天地間一片淡淡的金色。

也該到了吃飯的時候,村莊上空炊煙裊裊升起,映出了一片絢爛的人間繁華。

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隊騎兵正駐馬其上。

他們的姿態很是從容不迫,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根本沒有隱藏行蹤的意思,都是大大咧咧的,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似的。

這一隊騎兵大約有三五百人的樣子,裝備良莠不齊,其中大約有三五十個人,都是披著鋼片打造的重甲,雖然不如那等全身的板甲,但是比起棉甲來,卻是在防御能力上更勝一籌。他們手中的武器也是精良沉重的狼牙棒,胯下的戰馬身上。都披著棉質或者是皮質的馬衣。這三五十人顯然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了,便是靜靜的矗立在那里,也是一股威嚴狠厲之氣迎面而來,讓人看一眼心中便是不由得一陣哆嗦。

這三五十人,都是有著非常明顯的女真化的面目特征,身體粗壯,塌鼻子小眼。

除了他們之外。隊伍中的其他人,一眼看去,就能發現。絕對乃是漢人。他們的裝備就差遠了,身上沒有披甲,只是穿著厚厚的棉服或者是羊皮大襖。手里拿著的武器也是單刀居多,有的甚至連一把刀都沒有,拿著一根粗硬的木棍。他們臉上也有殺氣,尤其是當看向下面那些富庶的村莊的時候,眼睛里的貪婪和狠毒幾乎要化成火焰蹭蹭的竄出來,顯然也是見過陣仗殺過人的。但是怎么說呢,和那些披著鋼甲的騎兵比起來,他們就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和殺人如麻的老兵相比一樣,差距非常之明顯。

那些女真人明顯是在隊伍中居于主導地位,看樣子都是軍官之類的。那些漢人面向的軍兵,地位則就要低許多了,一個個都是畢恭畢敬的。

被眾人簇擁其中的乃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真漢子,面色陰鷙,他每每掃向那些漢人軍兵的目光中。也是充滿了蔑視和恨意,不過這種情緒,都是被他給很好的掩飾下來了。

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得寵些的漢人軍兵饞著臉湊上去,嬉笑到:“百戶大人,咱們什么時候殺進去?這些漢狗子的村子,可肥的很。里面有女人有糧食有獸皮有金銀,咱們搶了下來,可就,可就……”

這女真百戶陰鷙的目光冷冷的瞧著他,雖然一言未發,卻是讓他有一種入墜冰窖的感覺,訕訕一笑,再也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的退了下去。

“這些漢狗!”

女真百戶心里冷冷的罵道。

他叫諸克圖,是海西女真董鄂部出身,諸克圖,在女真語中乃是碩大、圓實的意思,諸克圖出生的時候,因著腦袋大且圓,看上去虎頭虎腦的,很是有些可愛的意思,因此才被父親起了這個名字。不過越長越是不符合諸克圖的本意,現在的他,身材頗為的健壯,當然,也只能說是健壯而已,和其他的女真人那膀大腰圓的體型完全是不在一個檔次上面。

諸克圖出身于董鄂部一個貴族人家,不算是什么豪門,但是其祖父,在大金立國之前,還是明朝統治的時候,也是有著世襲百戶的封爵——雖然金國極為的仇視大明,并且在國內竭力的進行去漢化行動,但是偏偏在其國內的貴族圈子中,最為看重的,卻是在建國之前,各門各戶在明廷之中的爵位。不得不說,這當真是一種畸形的虛榮,卻也說明了金國雖然是仇視大明,但是在其內心深處,卻還是認可大明的。

女真貴族世家出身的年輕人,絕大部分選擇走上的,都是從軍之路,諸克圖自然也不例外。不錯的家世,頗為出眾的能力,使得他很快便在軍中嶄露頭角,在剛毅大將軍率領海西女真大軍進行第二次征南之役的時候,就擔當了百戶軍官。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他就會隨著海西女真的勝利,一步步的走下去,攀升到更高的位置,為家族贏得榮耀、地位和利益,并且安然終老。

但是沒有如果。

他心中躊躇滿志的一場京華春夢被冷酷的現實給砸的粉碎,在那一場噩夢一般的攻城戰中。他被一枚呼嘯而來的炮彈擊中。萬幸的是,那枚炮彈在之前已經砸死砸傷了兩個女真兵并且已經在地上彈射了一下,所以只是把他的腿砸斷了,并沒有生命危險。

于是,諸克圖便成了一位光榮的傷兵下了陣線。

而就在當夜,努爾哈赤率人夜襲女真駐地,四處縱火,小葉兒村化為了一片火海,諸克圖被手下拼死搶救了出來,但是那無數傷兵在烈焰之中痛楚的呻吟,直到被生生燒成了焦炭的一幕,卻是讓他永生難忘。

自此之后,心中對武毅軍的恨意和恐懼,便再也無法消磨掉。

本來心里還存著報仇的心思,直到有一日,剛毅大將軍下令全軍向西撤退,那時候的大伙兒還不明所以。不過是本能的遵從而已,到得后來,才是直到,原來,海西女真腹地,自己的家鄉,竟然已經是被武毅軍給蕩平了!

天崩地裂。軍心更是動蕩。

親人如何了?家園宅第如何了?甚至是財物如何了?都是讓他們揪心不已。

那一段時間軍中不斷有逃兵出現,但是阿敏萬戶秉承剛毅大將軍命令,下手狠辣無情。膽敢妖言惑眾者,膽敢私自逃離者,一概斬殺!

這等兇狠嚴厲的懲治。也多多少少的緩解了一下,等到過了一段時日,大伙兒也就都想過來了,現在尋思老家怎么樣了,也確實是沒什么意思,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

等到攻下了嘉河衛,一番大肆屠戮之下,軍心士氣竟然是奇跡般的重新高漲了起來——他們跟武毅軍打仗實在是打得太過于憋屈了,干挨打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更是被連子寧那一記記重拳打的既狠且疼,心里當真已經是對武毅軍這個對手仇恨外加恐懼。還是恐懼更多一些。

而這些火兒,便是狠狠的撒在了嘉河衛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漢民百姓身上,一夜之家把一萬六千多人的嘉河衛,給屠戮的只剩下不到千余人了。于是他們在第二天天亮之后。頓生一種揚眉吐氣之感,覺得漢人也不過是如此么,還是想怎么宰就怎么宰,想怎么蹂躪就怎么蹂躪,當真是如同殺豬宰羊一般的輕松。

于是軍心士氣,反而乃是一振。

女真士卒們心中充滿了殺戮的。阿敏麾下大將紛紛請命出去掃平明軍在遼北將軍轄地的勢力,阿敏也是默許了,只是定下規矩,只能把活動范圍限定在嘉河衛之中。于是在接下來的這幾個月之中,女真兵便是四面出擊,把武毅軍那里受得氣兒全都灑在了嘉河衛明軍的頭上。

嘉河衛指揮使乃是遼北將軍心腹,靠著溜須拍馬和自個兒的姐姐乃是遼北將軍的第八房小星才上來的,能有什么本事?被女真人打了一通,便是落荒而逃,他一跑,麾下的那些軍官士卒便都像是沒了頭的蒼蠅一般,也是一陣亂竄。整個嘉河衛,幾乎就成了不設防之地,任由女真人蹂躪。

于是短短月余的時間,嘉河衛全境便是都被女真人給占領,嘉河衛的軍兵,多半不戰而逃。嘉河衛的十萬漢民,被屠戮了足足有三成之多,剩下的,都成了女真人的奴隸。

阿敏自這些漢民中遴選身強體壯者征入軍中為奴兵,帶著他們殺戮漢民百姓,逼得他們再也無法回頭不得不為女真效力。而這些之前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一旦見了血,感受到了那等殺戮和凌虐的快感,竟然是很快的變成了女真人的幫兇走狗,殺戮漢民時候,比起女真人來說更加的兇殘狠毒。

而毫無疑問,阿敏的這個策略,對于補充女真人捉襟見肘的兵力,起到了極大的作用,當初女真人退入嘉河衛的時候,還剩下不過是三萬人而已,而且所部多半損兵折將,編制不全,現在經過這一番屠戮,對于奴兵的運用,已經是增加到了七八萬人的規模。除了極少數的精銳還是保持著全部女真人之外,其它的所部,多半都補充了為數不少的漢軍。

像是諸克圖這個百戶,本來一番征戰之后,只剩下了三五十個人,不過他臉厚心黑,拉的下臉,下得去手,是以規模就分外的擴大的快一些。

不過他今日卻是突破了阿敏之前的限制,帶兵出嘉河衛,來到了屯河衛的地面。

他當然沒有膽子大到敢于違抗阿敏的命令,事實上,這就是阿敏的授意。

原因也很簡單——嘉河衛實在是沒有油水可以挖了。

人口已經是要么被女真人屠戮,要么就是征入了軍中為奴,而就連糧食,都是被女真人給糟踐的所剩無幾。幾萬女真人外加漢人奴兵,要吃喝拉撒,要人伺候,即將開春,無數肥沃的耕地要人回去耕種,這些,只能用搶來滿足。

而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寒冬,進入了中期,已經即將過去了。

寒冬的到來,使得東北的大部分軍事行動為之停滯,而一旦寒冬過去。那么新一輪的軍事行動,可以預見的將會發生。而阿敏的壓力很大,西有蒙古福余衛,東有那個龐大的武毅軍。這讓阿敏有一種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覺,因此再次進行劫掠,不斷的擴充自己的勢力,便也在所難免了。

天色開始慢慢變得昏暗了。

諸克圖冷聲喝道:“里爾哈。你帶領你的手下,切斷紅松鎮和屯河衛的聯系。”

“是!”

“陸爐,你帶領你的手下。在四周掠陣,防止有人逃走!”

“是!”一個漢人軍官大聲應道。

“其他所有人,跟我殺進去!”諸克圖大喝道:“記住。咱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進去之后,搶人、搶銀子、搶糧食、什么都搶,有什么搶什么!咱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到了點兒,必須撤!給我管好你們褲襠底下那玩意兒,把那些娘兒們搶回去想怎么操干不行?”

眾人轟然應諾。

諸克圖點點頭,大喝一聲,當先沖鋒而下。

在他身后,三十余披甲騎兵。數百漢人奴兵吵吵喳喳,亂亂哄哄,不成陣型的向著下面的村莊殺了過去。

他們的陣線非常散亂——如果一定要說他們有陣線的話。他們的眼中所冒出來的,都是混合著貪婪、淫欲、狠毒的目光。

隨著這些如同過境蝗蟲一般的亂兵的到來,紅松鎮陷入了人間地獄。

被如雷聲一般轟隆隆低沉響起的馬蹄聲所驚醒。正借著天地間最后一絲微光吃完飯,以節省那對他們來說很昂貴的油燈。

不少人都是出來查看出現了什么情況,他們心中很是納罕,因為此地是向來沒有馬匪出沒的,可稱得上是和樂安閑四個字,至于阿敏的大軍——在這個時代。一百里之外發生的事情,對于一個小村莊里面的人來說,未免顯得太遙遠了一些。

這數百騎兵在那些披甲的女真軍官的帶領下,以十人為一個小隊,大約每個村落分配兩三個小隊的樣子,狠狠的殺了過去。

而這時候,百姓們也發現了亂兵的到來。

他們做出來的反應最最符合那些從未見過戰爭的老實巴交的百姓的舉動,跑!惶急的跑,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他們根本不知道往哪兒跑,更不知道怎么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跑。

一邊跑嘴里一邊還發出驚恐的喊叫聲,而且多半還第一時間竄回家,有的收拾東西,抱著向著外面逃竄,有的則是直接就往家里某個隱秘的地方,比如說櫥子,炕洞里面一鉆,然后就閉著眼渾身哆嗦著期盼著亂兵不會發現自己。

亂兵獰笑著,縱馬在村子里狂奔,只要是見了老弱病殘,立刻就是上去一刀切了。頭顱滾滾落地,鮮血匯成了小溪。然后便是闖到百姓家中,將那些躲藏的一一拉出來殺了,若是壯丁或者是姿色還不錯的婦人,便是直接喝令出去門外站著。接著,自然就是把屋子里面所有能值錢的東西全都席卷而去。

有的那亂兵,見了女人便是什么都管不上了,直接拔下褲子來提槍便上。

女人的慘叫聲,人類瀕死的哀嚎,哭喊聲,求饒聲,怒罵聲,匯成一片。

瞬間便是把這里給變成了人間地獄。

這一幕在所有的村落之中都上演著。

一個時辰以后,這一隊女真騎兵在諸克圖的帶領下,向著嘉河衛的方向行去。

這數百騎兵個個都是滿載而歸,戰馬上放著大包小包的財物,而在他們后面,還跟著千余名大明百姓,都用繩子栓了手,像是用野草的桿兒穿起來的螞蚱一般,一邊走一邊哭,哭聲震天。他們的身上,背上,還都扛著大包小包的包裹,里面裝滿的,曾經是屬于他們的財富,不過,也只是曾經了。

女真人并未制止他們的哭叫,相反,他們很享受這種勝利者的感覺,不時的回頭瞧一眼,然后便是發出一陣得意猖狂的哈哈大笑。

在那些被抓的百姓的周圍,還有著為數不少的騎兵在監督,哭喊歸哭喊,但是一旦發現誰敢于走的慢一些,頓時便是撲上去,一陣亂刀給直接剁死了。

在死亡的威脅之下。這些百姓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不少騎兵的懷里,都是抱著個姿色不錯的女人,一邊淫笑,一邊肆意的在她們身上扣摸,這些女人給摳的渾身哆嗦,臉色蒼白,一陣陣止不住的疼痛。不斷的發出哀哀的慘叫,卻是讓這些獸兵們更加的興奮了。

隊伍向北而去,而昔日那個富庶的紅松鎮。已經是變成了一片廢墟。

房屋被點著,烈焰已經燒過去了,只剩下了一片斷壁殘垣。烏黑色的房梁,墻壁,有的還在冒著青煙。

就像是一個大墳場也似。

那些之前逃出去的不少百姓,這會兒也回來了,他們呆呆的瞧著手中的包裹,身邊的耕牛或者是拉磨的驢子,嚎啕大哭。

家園不見了,房子沒有了,媳婦兒沒有了,孩子沒有了。爹媽沒有了,錢財都沒了,什么都沒有了!

哭聲震天,凄慘無比。

絕望在蔓延。

而就在這時候,在屯河衛通往紅松鎮的官道上。一隊明軍緩緩而來。

大約是一個百戶的規模,十來個騎士,看樣子都是有些品級的軍官,而剩下的,都是步卒。他們一眼看去,就讓人想到四個字——軍容不整。

前面的士卒打著旗幟。在夜色中半死不活的晃蕩著,士卒們穿著大紅胖襖,有的為了御寒,還裹著羊皮大襖,上面都是臟兮兮的,有的還破破爛爛。他們行軍,根本沒有陣列,都是歪歪斜斜的走,看上去就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似乎連腰間的腰刀都跨不動也似。而且一邊走還一邊大聲的笑罵戲謔,嬉皮笑臉的,兵痞兩個字兒可以概括之。

而且還不是那等久經沙場,渾然視生死如無物的兵痞子,而是那等跟土匪一般的貨色。

天色漸暗了,不少軍兵都打起了火把,照亮了前面的旗幟上的字:“遼北將軍楊!”

原來這些軍兵竟然乃是遼北將軍楊思忠的直屬軍兵,而遼北將軍的直屬軍兵都這樣,也可見得這遼北將軍下轄的軍隊戰斗力是何等之一般。

隊伍中間卻是一頂軟轎,四個膀大腰圓的士卒抬著,搖搖晃晃的,里面的人很是舒服,還發出一陣陣愜意的鼾聲。

這時候,前面的騎士忽然驚叫道:“有情況!”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都是一驚,在遠處的東方,明明已經是天色傍晚,但是卻是一片通紅,而且還夾雜著濃濃的黑煙,彌漫在天空之上,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乃是發生了重大的火情。

“那不是紅松鎮的方向么?”

忽然一個騎士大聲叫道。

“他娘的,這是咋回事兒?”

“難不成那幫狗崽子知道咱們要去,放火把屋給燒了?”

“去x你x媽x的吧,二狗子,你晌午那頓酒還沒醒吧?除了你誰能干出這等蠢事兒來?”

“你個狗x的,敢罵老子,找打是不是?”

“都他x媽x的別扯淡了,怕是走水了,還是趕緊稟報大人。”

隊伍中頓時是一陣慌亂。

眾人七嘴八舌的罵道。

這吵吵的聲音也驚醒了轎子里面的那位,他帶著濃濃睡意的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外頭咋回事?”

一個軍官模樣的上去恭敬的答話道:“百戶大人,弟兄們見前面有濃煙和火光,正是紅松鎮的方向。”

“嗯?”簾子被掀開了,露出了里面一個胖子。

這胖子身材矮矮墩墩的,而且不是那種很結實的矮墩,而是肥肉太多的緣故,他的腰圍幾乎能和身高比肩,渾身上下的肥肉哆哆嗦嗦的,一張肥臉上滿是橫肉,擠得兩個眼睛都是瞇成了一條縫兒。他長的也是白白凈凈的,若不是身上穿了一身兒明軍將領的鎧甲,還真看不出乃是一個軍漢。明明就是一個富家翁么!

“著火了?”這胖子軍官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氣急敗壞道:“那他娘的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啊,給燒成了精光咱們還撈什么?”

“還是大人您高明!”這小旗一愣,然后便是豎起了大拇哥:“小的這就去吩咐。”

說罷便是大喊道:“走,快些。跑起來,別他娘的墨跡了,快點兒。”

在軍官的催促下,這些明軍果然加快了速度,一溜煙兒的小跑著向前趕去。

只不過這樣一來,那幾個轎夫可就不能保證轎子的平穩了,顛兒啊顛兒的。把那胖子軍官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都發綠了,終于是沒忍住。哇的一聲大吐了出來。

緊趕慢趕的,還是用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才趕到,諸多明軍駐足在距離紅松鎮很近的一座小山包上。看著下面正在烈焰和廢墟中呻吟的紅松鎮,都是眼睛有些發愣。

“不可能是走水啊?若是走水,能把整個鎮子都給燒了?”

“他娘的,真他娘的晦氣。”那胖子軍官連胸口的煩悶感覺似乎都察覺不到了,極為靈敏的一個翻身從轎子上竄下來,指著下面的紅松鎮便是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狗x的,這次老子足足使了五十兩銀子才從千戶大人那兒撈到這個差事,本來尋思著這紅松鎮富裕,能多撈幾個錢兒。真倒霉啊!怎么這個時候著火了?”

遠遠的,許是有鎮中的百姓看到這些明軍。便都是跟見到了主心骨兒一般,幾十個百姓踉踉蹌蹌的向著這邊跑過來,那些明軍立刻上去大肆呵斥:“站住,你們這些賤民,原地站住。不得沖撞了咱們大人!”

隔著十來步遠,百姓們跪了一地,幾個上了歲數兒的鄉老上前哭訴道:“大人啊!你們可來了!”

那胖子軍官抖了抖袖子,威風八面道:“問問他們,怎么回事兒?”

幾個鄉老被帶上來,哭道:“大人。俺們是這紅松鎮的百姓,那些殺千刀的女真蠻子,他們打過來了!把俺們房子都給燒了,人也給搶走了,值錢的都給搶走了!”

“什么?女真人打來了?”那胖子軍官方才還是威風八面,現在卻是變得面色如土,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四下里看了看,慌亂道:“那些蠻子呢?”

“走了!走了有半個時辰了,不過他們搶的東西太多,還掠了大批的百姓,定然是走不快的,大人您現在追還追的上啊!”幾位鄉老哭道。

一聽這話,那胖子軍官立刻是長舒了口大氣,至于這幾位鄉老說的那關于‘追’的任何話,他當然都是自動過濾了。

“大人,咱們怎么辦?”之前說話的那小旗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些人已經是沒什么油水兒了,咱們要不要?”

他的聲音有些哆嗦,顯然是怕那些女真兵卷土重來得怕的厲害。

“扯淡!誰說他們沒油水兒了?”胖子軍官回頭罵了一句,他上下的打量了一下這些百姓,瞇縫著眼道:“你們所說的,怕是有些不盡不實的,傳本官的命令,把所有的百姓都招來,本官要一一問話,為你們主持公道!”

“是,大人。”

這幾位鄉老大喜過望,趕緊回頭召集人把幸存的百姓都給招來。

紅松鎮乃是大鎮,十幾個村子,足足有三千余人,雖然是給女真人殺了不少,又掠去了不少,還是能剩下千把人,都被聚集在這里。他們肩膀上背著小包裹,有的手里還牽著牛,牽著驢之類的牲口。

胖子軍官在他們的身上掠過,在包袱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一些。

他的眼中閃過是不加掩飾的貪婪。

當百姓們聚集在一起之后,卻是發現自己被這些軍兵給包圍了。

胖子軍官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你們這些刁民們,給老子聽好嘍,遼北將軍大人,要發大軍征討女真,收復嘉河衛,也合該為你們這些刁民們報仇雪恨。要發大軍,就要花錢,可是咱們大人清廉得很,哪有那么多的銀錢?是以大人頒下命令,要征收‘討女真賊餉’,此乃國事,乃是戰事,每家每戶,都要盡力。”

這番話雖說是文縐縐的,但是大伙兒還是聽明白了,這是要錢啊!

他們當真是沒有想到,這剛剛才讓女真人給搶了一遍,殺了一遍,這官兵剛過來,就要咱們拿錢?

心里當真是又是憤怒又是恨意,紛紛道:“大老爺啊,咱們剛讓女真搶了一通,哪有錢啊?”

“你們這些刁民,還敢嘴硬!”胖子軍官眼睛一瞪:“將軍大人征稅,還不是為了你們?當真是不知好歹!來啊!”

他大喝道:“把這些刁民的包袱都給我下了,收歸國庫!還有這些牛,驢。也都一概拉走!”

“得令!”

這些軍漢們一聽,立刻是興奮起來,兩眼放光,如狼似虎一般的撲向了這些百姓。

那些百姓自然是反抗,不過這些軍漢打仗的時候看見女真人的軍旗便逃得無影無蹤,但是對付起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來,那可是厲害得緊!那些敢于反抗的,立刻便是拉過來用刀鞘一頓暴打,拳打腳踢之后,才把東西搶走。

百姓的哭喊聲,軍兵們得意猖狂的笑聲,怒罵聲,呵斥聲,老百姓砰砰磕頭,求饒的聲音,混成一片。

當真是鬼哭狼嚎,凄慘無比。

如此場景,就連那一開始說話的小旗都看不下去了,要說把東西都搶走,是謀財,把這些百姓賴以為生的耕牛家畜都搶走,這就是害命了啊!

至少得留點兒吧?

那胖子軍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千戶大人給的任務,一個百戶負責一個片兒,回去時候,至少要拿出一千兩銀子來,咱們這紅松鎮富裕,額外加了三百兩!你看這些窮鬼,能刮出多少油水兒來?待會兒少不得還得殺一些行商,洗劫幾個村子,再發些利市,若不然的話,這些兄弟豈不是白跑了一趟?這幾百里地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現在這些錢怕是連任務都完不了,差的那些你給補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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