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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揭破

作者:Loeva  分類: 歷史時空 | Loeva | 斗鸞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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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第六十八章 揭破

朱翰之聽完手下的報告,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吩咐底人,都給我警醒些,在京城多年的布置就看這一遭了,可別露出馬腳來,功虧一匱。”

“公子放心,都不是新手了,哪會不知道事情輕重?”那手下笑道,“離家幾年,就看這一回了,便是死了也不能出任何差錯!”

朱翰之點頭:“好,那就傳信宮里的耳目,動手吧。”

“是!”

手下退了出去,卻有人來報說:“公子,章家三姑娘求見。”

“她來了?”朱翰之猛地站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下,定了定神,緩聲吩咐:“請她進來吧。”自己卻迅速走到多寶隔前,從一本厚厚的“書”里取了個瓶子出來。

不一會兒門開了,明鸞走了進來。朱翰之本來還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站在多寶隔邊擺弄上頭的花瓶,一轉眼望過去,差點沒把瓶子給摔了。

明鸞今天穿了一身新做的月白綾子襖,下頭系著靛藍色百褶裙,裙上用顏色相近的蠟染布做了一圈裙,一頭黑鴉鴉的好發整整齊齊地綰成雙鬟,鬢邊還別了一朵深藍色的小絹花,其余一應銀耳墜、銀手鐲俱全,雖然衣著素淡,顯然是個守孝的模樣,卻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跟過去鄉下丫頭判若兩人,倒突顯出幾分遺傳自生母的清秀來。加上她身量高,隨著年歲漸長,身材也不再瘦削平板了直直地站在那里,玉立亭亭,朱翰之這方驚覺,原來曾經的野丫頭已經長成豆蔻少女了。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耳根發熱,又醒覺自己盯對方盯得有些久了,忙重新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將手中的花瓶放回原位,方才轉身轉回到桌邊露出溫和親切又彬彬有禮的優雅笑容:“你來了?可是有事找我?”

明鸞此番前來,是到祖父與母親面前報備過的,用的是向朱翰之道謝的借口,因此特地被母親逼著硬是穿上了這么一套服飾,正有些不自在呢,聽見朱翰之一臉沒事人兒似的問這話,臉上還掛著那熟悉的傷疤,偏偏顏色比前幾個月見時還要演些許,心中越發篤定,差點兒就忍不住要開口質問了。只是她還沒忘記自己的真正來意勉強忍住氣,板著臉說:“廣安王殿下架子越發大了,沒事都不能找你了呢,可是打擾了你的正事?”

朱翰之心下覺得有些不對,忙笑道:“怎么會呢?我不過就是隨口一問,并沒有別的意思。就到”又問,“這幾日在后頭村子住著可好?姨祖父身體沒事吧?我正想著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呢,偏又騰不出時間來。”

明鸞盯了他一眼:“是么?我祖父也說呢,我們一家子遷回京城,住了這么久了一直多得殿下照應,早有心要向你道謝的,可惜你貴人事忙從來都抽不出空來見他一見。從前住一個莊子都沒時間,現在不住在一起了,自然更沒時間了。因此才特地讓我走這一趟,叫我向殿下道謝呢!”

朱翰之越發覺得不安:“三表妹,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你別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

“我哪里陰陽怪氣了?你這是怪我禮數不周到?”明鸞斜眼睨他。

朱翰之不吭聲了,若論正經禮數,自然是不周到的,但他不想在這時候惹明鸞不高興難得小丫頭打扮得這么好看來找他把人氣走了,他可就看不到了。于是他只是說:“我知道你如今心情不好三表叔的事我也聽說了,實在遺憾得很三表妹還請節哀。”

明鸞低頭抿了抿唇,覺得自己一味說話沖也不是辦法,還是要冷靜下來,把事情問明白才行,便又忍了忍,換了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對朱翰之說:“上回見面時,差點忘了向你道謝,若不是你出手弄了個假赦令將我祖父他們帶回來,大伯父那事兒一出,家里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朱翰之忙道:“快別說了,我本來是一心想救你們出來的,卻沒想到陰差陽錯,竟把你丟在那兒了,底下人做事也不經心,竟不等你一等,若不是還有個卞副使,你一個孤女,若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叫我……”頓了頓,“豈不是叫人心里難受么?”

明鸞撇嘴道:“我知道你在說什么,二姐姐私下也埋怨過我。但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你會派人來,整天聽著外頭的風聲不妙-,總要想個法子自救才是。你派的人去之前,我已經把二伯父的調令弄到手了,若不是我父親自作主張去押軍糧,早就能把全家搬到廣州去了,到時候就算真的出事,廣州是大港,水陸交通都發達的,要跑也容易。你們多半嫌我多事,跑來跑去的,反而跟你們錯過了,但你細心想想,你又沒說你的人會來,我本是不知道的,又哪里曉得后頭的事?”

朱翰之放柔了聲音:“我當日說過,一定會回去救你們,就絕不會食言。”

明鸞有些不以為然:“話雖如此,但要我乖乖待著等別人來救,那是萬萬不能的。就到誰知道你會不會回來?又來不來得及?”

朱翰之有些扭捏:“你不相信我吧?”

明鸞瞥了他一眼,很想順口回答一句相信,但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真能相信他嗎?

想到這里,她索性心一橫,走近幾步,盯著他的臉問:“那天離得遠,你臉上又蒙了布,我也就沒仔細瞧,今日一看,你臉上的疤痕好象比先前在德慶時顏色又深了些,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擦藥么?怎么不但不見好,反而傷勢加重了呢?”

朱翰之有些心虛,猜想是自己倉促之下沒注意藥粉和水的比例以至于顏色調深了,卻又不能實話實說,只能笑道:“我的傷已經好多了,興許是近來累了些,因此傷勢有些反復,回頭我會請大夫好生醫治的,你就放心吧。”

“是嗎?”明鸞緊緊盯著他,忽然又走近一步,飛快地伸出手去碰他的疤痕。朱翰之一驚還未來得及后退,便感覺到臉頰上皮膚一痛,耳邊傳來“嘶”聲。他心一沉,便知道不好。

以前他在德慶時,是用了特制的藥水將疤痕緊緊粘在皮膚上的,除非在水里泡得久了才會有所松動,否則絕不會脫落。但他如今在京城,為了行事方便,是絕不會往臉上貼這東西的,方才匆忙貼了原想著不過是見一見明鸞,蒙混過去就好,不上藥水也不打緊,卻沒想到會穿幫。明鸞手里拿著一小塊“疤皮”,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是哪里露了破綻。

他低聲問:“你什么時候發覺的?”

“早上我在村口發現幾個孩子拿著一瓶奇怪的藥粉玩鬧,其中一個說那是他家哥哥小心收起來的寶貝,他好不容易才偷出來的。他當著眾人的面就用那藥粉在臉上弄出了疤痕,一會兒變個模樣,哄得周圍的孩子一愣一愣的。”明鸞自嘲地笑笑“我在德慶跟你朝夕相對,居然完全沒發現,真是慚愧。”

“那時候你怎么可能發現呢?”朱翰之嘆了口氣“我那時候用了藥水將疤痕緊緊貼在臉上,即便你用力去撕,也是撕不下來的,反倒有可能把我弄得鮮血淋漓。只因我到了京城后,平日并不貼這個,倉促之下才露了破綻罷了。”他看向明鸞,誠懇地道:“我真不是有意瞞你的。當日南下廣東時,我本來是不貼這個的偏偏在梅嶺上遇見了郭釗。他從前見過我我怕會叫他認出來,才貼了這個。后來在廣州碼頭上又再遇見他我擔心這樣遲早會叫他認出來,便索性一直貼著這個了。我那時候就想等到日后在京城重逢,我一定會跟你·……還有你家人說實話,再向姨祖父賠不是的。”

明鸞聽得鼻頭一酸,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只是強忍著:“現在我們在京城重逢了,你還是不愿意跟我說實話嗎?”

“我現在說的就是實話!”朱翰之有些急了,“是真的!我真不是有意瞞你,當初這么做,完全是擔心會叫郭釗認出來······”

“那你為什么不在德慶跟我們說實話?!”明鸞打斷了他的辯解,“郭釗又沒來我們家,你到我家里跟祖父他們說別后經歷時,為什么不露出你這張臉來?!你還特地跟他們說,被太子妃那一把火燒得多嚴重,整個人都毀容了!”

朱翰之張張嘴,沉默了。

明鸞卻不打算就此罷休,反而繼續上前逼問:“你得知太孫的消息后,就忙忙趕了過來,又說燕王就盼著太孫回去呢,因為有了太孫,他就出師有名了!我那時不曾細想,現在回頭看,就覺得你的舉動不尋常。你在燕王府住了這么多年,燕王又不知道太孫還活著,他要是打算起兵,想要一個名頭,你不也是悼仁太子的兒子嗎?在誰也不知道嫡子還活著的情況下,庶子為什么不能繼位?你的解釋是,因為你破了相,古往今來就沒有破相的皇子皇孫登基為帝的,因此我祖父、伯父他們也完全沒懷疑,還幫著勸太孫回去跟燕王合作。可是,你根本就沒有破相!這個理由完全不成立,那你在不知道太孫還活著的時候,為什么不肯替燕王做那個名頭?!”

朱翰之臉色微微發白,仍舊沉默不語。

明鸞深吸一口氣:“你其實是知道的吧?如果無利可圖,燕王怎么可能幫太孫奪回江山?造反是要拿著腦袋去拼的!就算他本人大公無私,對先帝忠心耿耿,可他手下的人呢?他手下的兵呢?誰都不是傻子!難道他們拼上性命,就是為了讓一個陌生的太孫登上皇位,然后他們又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繼續做藩王和藩王臣屬?!若是他們心懷大志,等太孫沒有用處了,又會有什么下場?你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不肯答應的吧?燕王即便心急,也不好強迫你,免得你不肯與他配合,反壞了他的事。正好在這時候,我大伯娘送了信過去,告知太孫的下落,正中你與燕王下懷!”

朱翰之低聲道:“我沒有跟他明說,但他心知肚明。跟太孫相比,我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他嫌我太精明了,不好掌控。”

明鸞長吁一口氣,坐倒在身旁的圓凳上:“果然是這樣······雖然不知道燕王在舉事成功后,會用什么辦法得到皇位,又免受輿論非議,但那個位子……就是燙手的山芋!”

朱翰之扭開頭:“只要太孫知趣,不會傷了他性命的。你用不著替他擔心。”

“我為什么要替他擔心?”明鸞瞪他,“你以為我生氣的是什么?!當日太孫北上,我祖父是出過力的!在他和我二伯父的心里,始終認為太孫才是正統皇位繼承人!雖然他們也曾懷疑過,燕王冒了這么大風險,未必愿意大權旁落,但也頂多就是擔心他會以攝政的名義攬權而已,他的血統遠了些,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反對的聲音太大,還不如拋開虛名,讓太孫坐在皇位上,他懷抱大權來得實惠。沒想到燕王想的居然會是······”她咬咬唇,“我問你,如果到時候······他會怎么處置我祖父他們?!”

朱翰之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你不必擔心,他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了,自然會把事情處理得妥妥當當,絕不會讓姨祖父生氣的,更不會對你們家做什么。章家大表叔早就投誠于他了,又為他立下汗馬功勞,哪怕是看在大表叔份上,他也會厚待章家人。”

明鸞松口氣之余,又盯向了朱翰之:“那你呢?如果說燕王想要的只是實權,那你身為皇帝的弟弟還能活得滋潤,可現在他想要的卻是皇位,就算能厚待太孫,那你又怎么樣?你也是有繼承權的皇族子弟吧?”她看了看四周,“你放著北平的安樂日子不過,跑到京城來潛伏,想必是肩負著什么重要任務。你這么賣力,又是為了什么?”

朱翰之苦笑一聲:“還能為什么?自然是為了以后的好日子。你放心,燕王不會疑我。我若對那個位子有興趣,早就答應他了,又怎會等到太孫出現?”

明鸞不以為然:“你若是覺得那個位子是燙手山芋,就算再想坐也不會答應的,但有太孫在前面擋著,又不一樣了。等把江山打了下來,風險全都沒有了,你還會是這樣的想法嗎?”

“我的想法是不會變的。”朱翰之淡淡地道,“那個位子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坐上去的人,要犧牲的太多了。我自小看著父親為了那個位子嘔心瀝血,實在不想重蹈他的覆轍。”說罷又苦笑,“父親一直致力于教導我做個視權勢如浮云的富貴閑人,現下看來,他教導得還是很成功的。”

明鸞撇了撇嘴,問了另一個問題:“太孫一直相信你,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你要怎么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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