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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挖坑(下)

作者:Loeva  分類: 歷史時空 | Loeva | 斗鸞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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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第五十二章 挖坑(下)

小燕文學

明鸞迅速跑到小屋外,偷聽了一會兒,只聽到沈儒平十分激動地問沈氏:“容兒說大姐告訴她,燕王派人來接太孫了,可是真的?!人呢?在哪兒?”

沈氏虛弱地回答他:“人不在這里……你是怎么聽的?人來了倒在其次,可來的是什么人啊!你還高興成這樣······”

杜氏打斷了她的話:“大姑奶奶,話不是這么說的,一個朱文考算什么?半大的小崽子罷了,無權無勢,只要太孫殿下奪回皇位,要對付他就跟捏死一只螞蟻這么簡單,關鍵是燕王派人來了!”

沈氏被他氣得咳嗽了好一會兒,才道:“糊涂!他們既然來了,要真的把太孫帶走,半路上出點什么事,誰知道?我怕的是這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朱文考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他若燒死在東宮便也罷了,可他偏偏活了下來,心里怎會不恨?我就怕他會趁機做手腳······”

“那我們就跟著去!”沈儒平越發激動了,“我們跟著太孫一塊兒走,即便那朱文考真的不懷好意,又能如何?他一個半大孩子,能斗得過我們這么多人么?而且半路上他若是出點什么事,我們跟太孫就更安穩了!”

“不行······”沈氏急喘兩下,“我只知道有人來,卻不知有幾個人,但肯定不只朱文考一個。若是人太多了,路上就容易出變故,況且你們在這里是上了軍戶名冊的,忽然走了,衛所里能不知情么?若無人善后,就有可能給太孫惹麻煩……”

“管不了這么多了,章家人不是很有能耐么?他們既能把我們弄過來,自然能讓我們光明正大地離開,總之,我們一定要跟著太孫走。大姐,你別忘了·我們容兒跟太孫還有婚約呢,若是就這么放他走了,萬一他變卦怎么辦?又或是燕王安排他娶別的名門閨秀為妻,那又怎么辦?大姐·那可是一國皇后的名位!你別忘了,燕王妃娘家妹妹、表妹、侄女兒外甥女兒一大堆,其中有好幾個是與太孫年紀相仿的……”

屋里忽然靜了下來,明鸞正想挨近了聽得更清楚些,忽然聞見屋里有動靜,似乎有人正往門外走來,連忙后退幾步·閃到屋側,便看到沈昭容滿臉通紅地走了出來,羞澀地捂著臉,屋里杜氏叫她:“容兒,好好的怎么出去了?這是大事,你且別忙著害臊,快來幫忙勸勸你姑媽。”沈昭容只得紅著臉回去了。明鸞抓緊時機離開了小屋,回想一下沈家人的話·冷笑一聲,便向祖父章寂報告了自己聽到的一切。

章寂聽完了也冷笑道:“沈小子打得好算盤!可惜,我們家不是他沈儒平支使得了的!”接著沉吟片刻·“太孫本就親近沈家,若真讓沈家女做成太孫妃,也是麻煩……”便低聲囑咐了明鸞幾句。

明鸞會意地應了,快步跑出家門,故意繞開小屋,走遠路截住了正往這邊來的朱文至、朱翰之與呂仲昆等人,一臉驚慌地對二伯父章放道:“沈家人忽然過來了,正在大伯娘屋里說話呢。

你們要是這會兒過去,一定會被他們看到的!”然后又滿面羞愧地對呂仲昆說:“呂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大伯娘是怎么打探到你們過來接人的消息的·她還告訴了她娘家人,這會子他們好象就是在商議這件事呢。租父說,大概是我們沒能好生保守秘密,實在對不住。”

呂仲昆經過昨晚上明鸞那一出好戲,對章家正有好感,也不在意:“不妨事·這件事本來就要告訴沈家的,畢竟殿下頂替的是他家兒子的名頭。既然他們過來了,我也省得再去請了,就讓他們一并參與商量吧。殿下要如何離開,離開后又該如何安排,才能避免官府生疑,還要他們幫著出出主意呢。”

章放臉色正難看,聽了呂仲昆的話,心里稍稍舒服了些,笑道:“先生說得是,不過沈家人近兩年可能是苦日子過得多了,總愛犯糊涂,一會兒若他們說了些什么不得體的話,還望先生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朱文至張張嘴,想要替沈家人辯解辯解,但想到他們平日行事,又閉上了嘴。不過無論如何,那總是他親娘舅,為了救他也曾付出過巨大的代價,事情輕重還是知道的,想必不會在這種要緊大事上犯糊涂。而且,他覺得章沈兩家積怨已深了,可兩家都是他敬愛信重的長輩,看著他們交惡,他心中委實難安,希望一會兒事情商量完以后,能幫著調解調解,讓兩家人同歸于好。畢竟他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把兩家人救回去,在這段時間里,兩家人還要相互照應、守望相助呢。

一行眾人各有心思,唯有朱翰之一人,嘴角微微翹起,隱隱露出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眾人到了章家院子,章寂拄著拐杖迎了出來,呂仲昆與朱文至一前一后地搶了上去扶住,朱翰之倒裝出有些生疏的樣子,略帶著拘謹行了禮。進了屋后,他們又各自敘禮,就在屋里一片忙亂之際,明鸞抽身出來,去了小屋處。

剛到門口,明鸞便看見杜氏在那里沖正屋方向探頭探腦的,又與沈儒平竊竊私語,不知編排些什么,猛一見明鸞過來,前者就猛地沖上來抓住了她的手臂質問:“是誰來了?可是太孫和燕王派來的使者?!你們章家也太過分婢,這種事原該告訴我們一聲,怎能故意瞞著?!你們一定是想在背地里搗鬼!”

明鸞皺眉瞥了她抓住自己的手一眼,壓低聲音說:“放手,你抓疼我了!”

杜氏不放,沈儒平還上前冷笑說:“別以為你們章家救了太孫一回,就能事事替他做主了!小丫頭,你給我聽好,我們才是太孫的親人!當年是我們護住了他,讓他平平安安活下來的。別以為你們憑這點小恩小惠就能拿捏住太孫殿下!他可是我們沈家的外孫,身體里流著沈家的血!”

他聲音有些大,明鸞揣度著正屋那邊應該可以聽見只字片語,心下不由得一動,故意再壓低了聲音:“你那么大聲干什么?就算你們家幫過太孫的忙也不必天天掛在嘴邊上,那些小事,搞不好太孫自己都記不清了,你們還念叨個不停也不怕人家嫌煩。有些話啊,私底下說說就可以了,別驚動了屋里的人,叫他們聽見了不好!”

沈儒平只當明鸞心虛,害怕叫燕王使者知道了自己夫妻在此·越發提高了聲量:“這種事光明正大,為什么不能叫人聽見?我就要敞開了說!這幾年我們過的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燕王派人來了,眼看著這苦日子就要到頭了,他們為什么不找我們?!分明是你們章家從中搗鬼,想把我們沈家踢開,好獨占救駕之功!死丫頭,還不快給我讓開?!我要去找太孫殿下評理!”

他說得這么大聲,明鸞知道正屋那邊一定聽清楚了,便笑了笑當著他們的面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頓時紅了眼圈,還委委屈屈說:“沈大叔您說什么呢?我就是奉祖父之命來請你們過去議事的,誰要踢開你們了?!”說罷不等他們反應,便嚶嚶哭著扭頭跑了,回到正屋里,故意選了個光線充足的地兒,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臉上的淚花閃爍,卻不告狀,只是非常難過地報告:“沈大叔他們這就過來了。”然后低頭往耳房那邊走。因這幾日天氣不穩定,時時下雨,章家人特地在這里辟了個臨時茶房她就在那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擺弄著茶具。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各有思量。章寂面無表情,章放滿面譏諷,章敞還在外面放風,此刻不在場,朱文至臉色通紅胡四海輕蔑地撇了撇嘴,呂伸昆只微微皺了皺眉頭,便繼續與章寂寒暄,問章家這幾年在德慶的生活,朱翰之低頭整理著袖口,掩住了嘴角的一絲笑意。

過了一會兒,沈儒平與杜氏出現在正屋門前,先探頭看了看屋內的情形,見眾人都在看他,便訕訕地走了進來:“原來燕王殿下派的是這位先生啊?方才章家三丫頭也不把話說清楚,弄得我們誤會了···…”杜氏還在一旁補充道:“是啊是啊,章老爺子,您別怪我們多心,既然有使者前來,您就該馬上告訴我們才是,怎能瞞著呢?今天若不是我們恰好前來,只怕等太孫走了,我們還被蒙在鼓里呢!”

太孫朱文至輕咳一聲,看了他們一眼:“舅舅舅母坐吧。弟弟與呂先生是前日才找到我的,章家人也是剛剛才知道。因布村離得遠,就沒立刻告訴你們,但也沒有瞞著你們的意思,不過是想先跟章家見一面再說罷了。”

沈儒平沒料到太孫會先出面說出這番話來,臉上一時過不去,笑意更加勉強了,只拿眼睛去瞄妻子。杜氏卻只顧著盯朱翰之的臉瞧,見他面上有疤,臉上便忍不住露出了喜色:“這位就是廣安王吧?幾年不見,長高了許多,可這臉是怎么回事呀?瞧著可不大體面。”心中卻想,容貌都毀成這樣了還敢肖想大位,真真是白日做夢!

朱翰之正瞧著明鸞給自己倒茶,聞言只當沒聽見,半點異色不露,反倒是太孫朱文至有些著惱:“舅母,姨母那里還要人照顧呢,您不如去瞧瞧她?”

杜丘悻悻地,只覺得他不識好歹,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容兒在她大姑那里照看呢,沒事兒。”

沈儒平看著在場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便知道老婆說話造次了,連忙斥道:“行了,男人們在商議正事,女人少說兩句!你沒瞧見章家三丫頭在那里倒茶?快幫著招呼啊!”說著便從門邊拿了張方凳往朱文至身邊一擺,大搖大擺地坐下。朱文至本是坐在正位上,連章寂都次了一席,沈儒平這么一坐,正與章寂相對,位次等同,朱翰之與呂仲昆反倒落到他下手去了,見狀雙雙皺起了眉頭。

杜氏本來也拿了張凳子要跟著他一塊兒坐下的,坐到一半就聽到他這話,只得又抬起了屁股,走到明鸞身邊,睨著她道:“章三丫頭,別耍小心計,小小年紀就學會裝哭告黑狀,真不知道是什么家教!”

明鸞紅著眼圈看向自家祖父、朱文至與呂仲昆扁著嘴委委屈屈地不說話。章放便冷笑說:“沈大奶奶,我們章家的家教自然是好的,這耍心計告黑狀的是你們沈家人吧?”

杜氏近日常與村婦吵鬧,早練成了利索無比的嘴皮子聞言一板臉便習慣性地要罵回去,卻被朱文至再次打斷:“好了,舅母,章三表妹什么狀也沒告,更沒說半句沈家人的壞話,您就別再為難她了!”

杜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朱文至卻感到窨些傷心。方才他擔心沈家夫妻與明鸞爭吵會使得章沈兩家的契系雪上加霜·原想走過去勸解兩句,正好將沈儒平的話聽了個齊全。他有些不明白,舅舅為什么會認為自己的事是光明正大可以敞開來說的?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么?還說什么章家是為了爭救駕之功,章家處處都以他的利益為先,別說爭功了,章老爺子甚至還讓孫女勸他,若是北平局勢不妙-,可以先不忙著救章家人。他們哪里象是貪功之輩?反倒是舅舅這番話·象是時時在提醒他,別忘了他們的恩惠一般。

然而沈儒平夫妻看到他的反應,卻有些誤會了·彼此對視一眼,便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呂伸昆介紹起這三年的經歷,從半路上遇見太孫開始,一直到遷來德慶為止,特別突出了沈家人所受的委屈與苦楚,杜氏還拿自己死去的兒子出來哭了又哭,說他如何可憐,如何凄涼,然后又說起女兒與太孫的婚約,說女兒這三年里如何陪太孫共患難·如何辛苦,云云。聽得章家父子只管低頭喝茶,明鸞差一點就打起了哈欠。

呂仲昆倒是很有耐心地聽完了,過程中不斷發出感嘆聲,偶爾瞥向太孫的方向,卻發現對方的神色漸漸僵硬·到得后來,已是渾身不自在,好幾次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都死忍住了,雙手緊握著椅子把手,握得指關節都發了白。呂仲昆心中有數,便微笑著打斷了杜氏第二次重復兒子在流放路上不幸病亡經過的話:“我都明白了,等見了燕王殿下,必然會將所有事情都一一稟報清楚。燕王殿下若知道賢伉儷的義行,也必然會感激二位的。”

沈儒平見他神色誠懇,心里很是滿意,又瞧了太孫一眼,卻嚇了一跳。朱文至此時的表情無論如訶也不象是流露出對沈家的感激,難不成他說錯了什么話么?

朱文至只覺得有些疲累,便轉向章寂:“姨祖父,先前我聽說您對我離開的事有些安排,卻不知個中細節,能不能請您跟呂先生詳細說說?早些定下日期,也好將該辦的事辦妥了。”

章寂點點頭:“確實應該這樣。”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章放便上前將早已商量好的安排說了出來。

章家的打算是,讓“沈家子”病亡,然后明著發喪,由于德慶本地風俗,未成年的男丁橫死,是不講究大辦后事的,正好有足夠的理由悄悄將人以送葬的形式用船運走。只要選在清晨等沒什么人看見的時間,再把船駛向西江對岸僻靜處,換了衣服改上別的船,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太孫送離德慶了。只有胡四海麻煩些,恐怕要多耽擱幾日,還好他在名冊上只是普通軍戶,而非流放犯人,只需尋個親人重疾或回鄉奔喪之類的借口,就可以請假。因德慶軍戶江達生與章家相熟,章放在百戶所里又有些權柄,要辦成這件事并不難,雖說胡四海一去不返,多少會給章家添些麻煩,但若能找到另一個擅長修理軍械的工匠,用不了多久就沒人會想起性情孤僻的“古月海”了。

呂仲昆聽了微微點頭:“章家的這些安排很是妥當,就這么辦吧。

燕王屬下有個部將,與廣東都指揮使司的副指揮使乃是結義兄弟,等我們離開后,會請那位部將修書一封給他那義兄,編個借口,把胡四海從軍冊上抹去,只說是請調到別的衛所去了,也省得給章家添麻煩

章家父子聞言也露出喜色:“如此大善。”

至于從哪里找船和船工,何日“病重”、何日“病亡”、請什么大夫做證,如何“出殯”,穿什么衣服,如何避人耳目,換了船后又要如何離開,等等,呂仲昆又與章家父子進行了一番商議,朱翰之偶爾插幾句話,出個主意,倒幾乎個個都是可行之法,頗得了幾位長輩的贊賞。朱文至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宏,拉著朱翰之的手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從小就極聰明,這件事再難不倒你。”朱翰之笑而不語。

沈儒平在旁聽得很不是滋味,因為他發現了,無論是呂仲昆,還是章家人,都沒打算帶上旁人與太孫同行,難道他們真打算撇開沈家?他終于沉不住氣了:“且慢!難道呂先生打算只帶著太孫與胡四海,還有廣安王,四個人就上路了?這也太危險了吧?多個人多個照應,況且太孫到了北平后,必然會遇到許多大事,身邊也該有個親人幫著出出主意才是。胡四海一個奴才不頂用,太孫還應該尋幾個可靠的至親之人隨行啊!”

朱文至皺了皺眉頭,不解地望向他:“舅舅,燕王叔與弟弟都在我身邊,有事我大可以尋他們商議,呂先生也是信得過的,路上的事他們都安排好了,您不必擔心。”

“我怎么能不擔心呢?!”沈儒平見眾人絲毫不為所動,一時急了,“別人且不說,廣安王因生母之死,對殿下必是懷恨在心的,你怎么能信任他?!說不定他在路上會對你不利呢!你死了,他正好可以搶皇位啊!”

屋里的氣氛頓時一變。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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