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懷疑

叛逃者 第十六節 懷疑

早晨八點，是生態基地第二輪模擬環境開啟的時間。也是所有公民開始一天繁忙工作的開始。但是，這種有條不紊的慣例將在今天被徹底打亂。

墨丘利的死，對于新宇市的震撼，不亞于一枚威力巨大的核彈。

警備司令辦公室里，諾森準將仍舊像往常那樣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一邊悠然品嘗著香濃的咖啡，一邊仔細翻閱著手上的報告。就在不遠處的案頭，則放著一份首頁為墨丘利慘死圖片的《行星日報。

“將軍”

侍立在一旁的特列斯副官欲言又止。他發現：準將似乎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這樣的狀態，已經整整持續了近一個多小時。

“特列斯，再幫我添一杯。謝謝！”

見狀，副官只得無奈地笑笑。收起桌上已空的瓷杯。幾分鐘后，等他端著剛剛泡好的咖啡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諾森準將的目光，已經轉移到了自己特地放在其面前的報紙上。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會無動于衷？”

對于將軍的發問，特列斯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

“一名人級武者死了。其實算不上什么新聞。”

準將把報紙一扔，譏諷地說道：“宇宙里每天都有無數人死去。如果能夠把這些數字全部搬上報紙，恐怕才是真正吸引眼球的新聞。區區一個武者而已，不過是給土壤增添了堆比較優質的肥料罷了。”

“可是將軍”

準將揮了揮手，打斷了下屬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一個人級武者死了，的確會造成很大轟動。但是這對于聯邦軍隊而言卻沒有絲毫影響。何況，這個叫作墨丘利的家伙，并不是現役軍人。現在，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情耗費精力。”

言盡于此，多說無益。副官只得苦笑著行了禮，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清脆的房門關合聲，并沒有引起將軍的注意。他抿了一口咖啡，把目光復又集中到扔在一旁的報紙上。

“究竟是誰殺了這家伙？”

昨天半夜大約四點的時候，諾森準將就已經收到警察總部發來的相關訊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在副官面前多談，并不意味著他對此事漠然置之。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件事情，居然會和那名叫作趙天的轉籍平民牽扯在一起。憑著一名軍人的直覺，他有相當的把握斷定————人，就是趙天殺的。

當然，直覺歸直覺，任何事情都需要證據。

警察總部的調查不可謂不仔細。但是現場被破壞的很厲害，并未收集到完整的指紋和腳印。況且，這些東西完全可以偽造嫁禍于人。至于能夠當作指證的血液樣本和基因殘留物，更是沒有絲毫遺漏。

臨走的時候，細心的趙天銷毀了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證據。

最重要的是：他的力量測試結果極弱。這是最好的掩護。

雖然如此，諾森準將卻覺得他身上的疑點更多了。

將軍永遠不會忘記格斗錄像上那種令人幾乎窒息的速度。他從未想象過：單單憑借速度，竟然能夠發揮如此強大的威力。僅這一點，趙天就無法擺脫嫌疑。而且，從時間和動機來看，都是嫌疑目標的首選。

然而，諾森準將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觀點。即便是身邊最可信賴的副官也沒有。非但如此，他還指示警察總部把調查方向從趙天身邊轉移。改為關注那些有強大實力的上榜武者。

這是一個絕對有潛力的年輕人。

即便調查結果顯示他真是兇手，也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

七號訓練營里，所有的雇傭兵正聚集在寬敞的會議室里。站在最前列講臺上的人，赫然是穿一身半舊軍服，身材筆直得如同標槍般的“獨眼”上校莫里斯。

按照慣例，通過戰斗機駕駛科目后，只需要完成最后一項自選考核項目，雇傭兵們就能從殘酷的訓練營畢業。

說是自選，但是所有受訓者都很清楚：這其實是最嚴峻、最殘酷、死亡率最高的最后項目。

“名單都在這兒。選擇適合自己的對手吧！時限：二十分鐘。”

莫里斯上校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聽起來卻無比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身后的黑板上，懸掛著一張激光全息屏幕。上面用醒目的加粗字體打出一個個直列的人名。

“薩卡爾多：鐵血長城軍團第六艦隊軍士長。排名115640，勝六十二場，負十一場。”

“楊銳：諸神的黃昏軍團第一艦隊軍士。排名121270，勝四十一場，負三場。”

“中島康健：天佑軍團第三艦隊軍士。排名131108，勝五十六場，負八場。”

類似的人名足有數百之多，足足排滿了十數米寬的墻壁。

他們都是駐守在各個要塞星球軍士中的矯矯者。也是格斗場上軍士級別的最強者。雇傭兵們所要做的，就是從他們當中挑選出適合的對手進行決斗。

這與當初趙天所選擇的軍士級別任務沒有什么兩樣。在格斗場上，雇傭兵們同樣需要拼盡全力戰勝對手。確切地說，這應該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殘酷撕殺。被挑戰者為了自己的排名和地位，根本不會放水。而挑戰者一方也只有在戰勝對手之后，才能獲得各大安保公司與軍方的承認。

上校背著雙手站在講臺上，冷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多余的表情。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高高一瘰由他蓋章的戰斗等級認證書。任何一個在格斗場上獲勝的士兵，都能在證書尾頁的空白處，親手簽上自己的姓名。

這就是訓練營里最后的科目。格斗場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殘酷的地方。除了死亡，沒人會在那里認輸。

想贏，就只有殺了對手。

否則，你將被對手所殺。

這也正是雇傭兵平均實力強于聯邦軍的關鍵所在。從生死場上拼殺出來的戰士，絕對要比只接受正常訓練的士兵更加嗜血、頑強、殘忍。

沒有人抗議，也沒有人贊同。所有人都在用按鍵的方式，在屏幕上選中的名字下方劃上一條醒目的黑線。

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人生之路。無法回頭，無法更改。

坐在會議室最末的角落里，趙天默默地望著屏幕上越來越密集的黑色線條。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意味。

忽然，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快步走到上校跟前，伸手遞過一只信息查詢器。

巴掌大小的屏幕上，只有一條信息。

奧曼。巴澤爾：男，一百七十五歲。蒼天之怒軍團第二艦隊上校軍官。準人級格斗標準排名第五號。勝四百八十一場，負零場。

“我選擇他————”

莫里斯一楞。旋即淡淡地搖頭道：“我的孩子，你沒必要冒這樣的險。要知道，你已經”

“我想試試。”

趙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我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不是狂妄，更不是大腦發熱的結果。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做出的舉動。

他曾經以為自己很強。但是在酒吧里與星永祥一賭之下，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很離譜。那些擁有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歷史的古老家族，簡直就是一頭頭恐怖至極的龐大巨獸。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指頭，就能讓自己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趙天不想死。尤其是經歷了生死考驗才從社會最底層攀爬上來的他，遠比普通人更加珍惜現在的一切。

強大的對手并不可怕。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同樣也能超越人級、地級乃至天級。到了那個時候，我要讓曾經藐視我、欺辱我的人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但就目前而言，我必須蟄伏。必須在一個強大的依靠下盡量隱藏自己。

“幻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古人說得好：“狡兔三窟”。我還得再尋找另外幾個適合并且能夠接受自己的強硬倚靠。

格斗場，歷來都是宇宙各大勢力發現并拉攏人材的地方。

擊敗對手，取而代之。這就是他的計劃。

一周后，木衛六軍用太空港內的十四號格斗場。

與普通的地下場館不同，這是一間足夠容納上萬名觀眾的大型場館。也是木衛六號行星上規模最大，裝飾最豪華的軍用格斗場。這里舉行的決斗最差也是軍士級別。自然，售賣給觀眾的票價，也比普通場館整整高出十倍以上。

即便如此，十四號格斗場仍然每天都會爆滿。親眼目睹最真實的血腥撕殺，已經成為有錢人最喜歡的消遣方式。

鼎沸的人聲，如同一頭噪音編織而成的無形怪獸，在擂臺上空陰沉地盤旋著。其間也夾雜有爆米花的甜香與咀嚼各式零食的復雜氣味，以及汗液排出人體的腥臭與女性化妝品散發而出的混亂之氣。如果不是大功率空氣交換機的拼命旋轉，恐怕場館里所有的人，都會被這些完全由自己制造的東西瞬間窒息。

身穿嶄新西服的伍凌，畢恭畢敬地站在二樓看臺一間豪華包廂里。在四周耀眼的燈光照射下，那顆寸草不生的頭頂上，越發顯出油質的光亮。

在他身后的軟椅上，坐著一個約莫二十上下，五官棱角分明，線條粗獷，穿一套深色獵裝的青年男子。這就是星家的三子，“幻境”集團的總經理，星永恒。

“真是讓人期待啊！”

望著場內嘈雜紛亂的人群，星永恒輕嘆著順了順耳際的亂發：“你確定，他真有那么強大的實力嗎？”

“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下親眼所見。絕對沒有夸大其詞。”禿頭男轉過身，獻媚地答道。

星永恒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將視線轉移到了位于中央的擂臺上。

四面閃爍著藍色光芒的激光屏幕正從那里徐徐升起。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見，上面用醒目黑字標示出的雙方資料和賠率。

奧曼：一比一點七五。

趙天：一比三點六一。

“少爺，下注嗎？”伍凌低聲問道。

望著屏幕上閃爍的數字，星永恒饒有興趣地捻了捻手指，點頭示意道：“五百萬，就買這小子贏。”

就在禿頭男準備劃帳交易的時候，大屏幕上的賠率忽然消失。片刻后，再次出現的賠率已經被重新修改。

奧曼的賠付比不動。趙天則已經變成一比二點四一。

觀眾席上一陣騷動。很多人一邊用最粗俗的語言叫罵著，一邊迅速修改著自己注單上的對象與金額。

能讓電腦對現有賠率在短時間內進行修改，只能說明一件事————有人下了數量極大的重注。

“沒想到，這家伙還挺搶手。有眼光的看來不止我們一家嘛！嘿嘿嘿嘿！有意思。”

微笑聲中，星永恒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凌厲：“加注，一千萬星幣。就買他。”

重注砸下，趙天的賠率瞬間落到一比一點二零。

所有的人都被驚呆。這樣的賠率實在太低了。

買一塊錢，贏了只能拿到兩毛的利潤。

看臺上的混亂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在刺耳的金屬鈴聲中，從開啟的通道兩端，各自走來了決斗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