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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河洛一劍

作者:古龍  分類: 古龍全集 | 武俠 | 全本 | 古龍 | 劍毒梅香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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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毒梅香 第十六回 河洛一劍

第十六回河洛一劍

辛捷望著他背影微微一笑,回過頭來望著那少年——

這時那長劍正擲向那少年,那少年待劍近了,突然身子一拔,頭下腳上,俯身一掠,便將長劍接著。

辛捷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兄臺好俊的輕功——”接口又道:“呵,對了,兄臺可是姓吳?口天吳?”

那少年微微一驚,隨即答道:“在下正是姓吳,兄臺怎么得知?”

辛捷答道:“不知兄臺可是威震中原的單劍斷魂吳詔云的后輩?”

那吳姓少年大吃一驚,答道:“正是——”

辛捷道:“果然是吳兄,在下姓辛名捷,家師梅山民和吳老前輩以前要好得很哩!”

那姓吳的少年臉上突然一喜,欣然道:

“原來辛兄竟是梅叔叔的高弟——”敢情他也叫梅山民作叔叔。

原來這少年正是早年死在五大劍派圍攻之下的吳詔云的兒子吳凌風。他自家逢慘變,被一異人收留,教他武藝,但所教的卻全是吳氏留下來的“武功秘笈”,是以吳凌風的功夫和乃父仍出一轍。

最近吳凌風出道行俠,風聞武漢一帶七妙神君再度出現,梅山民乃是他父至友,他登時趕來察看,但巧逢侯二叔出喪,他自小便和侯二叔交往甚好,當下來墓前祭拜,正傷心間,不防身后一個虬髯漢子,也就是中州一劍孟非,突施暗算,點了他右肩的“肩胛穴”且拔去他的佩劍,吳凌風徒逢慘變,正悲哀欲絕,哪防有人暗算?

他只有急氣閉住穴道,勉強折一根樹枝和那孟非搏斗,想是孟非自己也覺得自己行動太過卑劣,便將他逼至林中動手,他先還有力招架,后來到辛捷上崗,那孟非想是不愿外人得知,于是緘口默斗,而吳凌風也是一口真氣閉住傷穴,更不能開口出聲,于是二人默默苦斗,若不是辛捷眼快,必不會發現二人。

吳凌風真氣越來越微弱,被那孟非逼得只有招架之力,突被辛捷用暗器撞開穴道,是以奮力使出單劍斷魂吳詔云的絕招“鬼王把火”。吳凌風功夫本遠在孟非之上,此時含忿出手,孟非一時招架不了,倒是辛捷出手解了危。孟非本于心有虛,此時見另有人參與此事,不好再停留片刻,是以掉頭提劍便走。

吳凌風草草說完自己的遭遇,辛捷聽了微微點頭,開口說道:“這孟非乃是天下五大宗派中峨嵋苦庵上人門下,想當年五大宗派謀害令尊之事,必也告知他們的后輩了。這孟非大概是路見你身后的“斷魂劍”而突下毒手。”

吳凌風聽到這里,早已淚如雨下,恨聲道:“剛才實在不應放那小子離去,只怪小弟不知他是峨嵋門人,否則必讓他碎尸萬段。”

辛捷點了點頭,說道:“小弟不過是讓他逃去,借他口告知天下武林,單劍斷魂和七妙神君的后人要找他們償還十年前的血債!”

二人再講了幾句,彼此都心折對方的風度、功藝,立成莫逆,十分投機。吳凌風笑道:“呵!對了,剛才用枯枝撞開小弟穴道的必是辛兄吧?”

辛捷微微點頭,阻住吳凌風拜謝之禮,口中卻道:“小弟今年二十歲,不知吳兄——”

吳凌風答道:“小弟二十有一,如不嫌棄,稱你一聲賢弟好嗎?”

辛捷本有此意,歡聲答應,登時二人感情又加深一步。吳凌風突然想起什么,開口道:“賢弟,江湖上盛傳梅叔叔出現在武漢一帶,此事是真是假?梅叔叔好嗎?快帶我去拜見!”

辛捷黯然答道:“小弟這就告訴大哥——”

說著將七妙神君在五華山受傷的經過一一說出,且連自己的任務也說了一遍,吳凌風聽梅叔叔竟為自己父親而受創殘廢,心中更是一陣難過,二人相對恨聲發誓定要為梅、吳二人復仇。這樣一來,后來果然使得江湖上遭臨一次浩劫,此是后話不提。

二人再談了一會,一同走下山去,臨行時一起又對侯二叔的墓碑哭拜一番。

二人商量之下,覺得目前首先應查出殺侯二叔的兇手是誰。吳凌風猜測必是五大宗派所干,以便引出梅山民后代哭祭,是以派孟非在墓旁等候施以暗算,辛捷則知自己行藏并沒有被武林人物探知,知侯二叔必不會是五大宗派門人所殺,況且以侯二叔的功力,就是五大宗派任一掌門人親自來臨,也未必能夠將之擊斃。

二人邊走邊談,一時便來到了山梅珠寶店前。

張掌柜早已迎至店外,見辛捷伴著另一個英俊的少年,且背上一柄長劍,以為又是些武林人物,忙道:“辛老板回來了。”他絕口不提侯二叔的事,乃是怕辛捷再度傷心。

辛捷微微擺了擺手,便招呼伙計安頓吳凌風住處。一邊問張掌柜道:

“這幾天來,江漢一帶有否什么重大的消息?”

張掌柜急點了點頭道:“有,多得很哩,小的剛才一時心急還不曾說。”頓了一下又道:“據說是什么七妙神君再現江湖引起許多人物注意,最轟動的還是三天以前,銀槍孟伯起老爺子的鏢店被人掀啦,孟老爺子當場身死,而兇手在臨走以前卻留言講是‘海天雙煞’所干,當下全城震驚——”

辛捷聽到這里已是神色大變,開口道:“好!難道這兩個魔頭竟千里迢迢入關了,難道想東山再起嗎?”

張掌柜接口道:“這個小的不懂,倒是江漢一帶的武師都談虎色變,一些五大宗派的人物也有的噤不敢言,也有的豪言要教訓這兩個敗類——”

辛捷此時心中大亂,微微擺手道:“知道了,這樣江湖上有得大亂了!”

說著便囑人叫吳凌風出來一同用晚餐,并告訴他此一消息。吳凌風想是久居深山,并不知“海天雙煞”是何等人物,也不十分注意,辛捷不再多言,心中卻想定了另一個計謀。

次日清晨,辛、吳二人起身后,辛捷建議道:“大哥最好是扮作一個文人,這樣也好行動。”

吳凌風頗覺有理,于是改換裝束,藏起惹目的“斷魂劍”,和辛捷一同出去。

辛捷一連月余離開江漢,一些相熟朋友都不免起疑,是以決定去拜訪一下,隨便編一個理由去圓謊。

走到城東,但見成名最久的“信陽鏢局”已是一片凄涼,大概是出喪不久,門前仍掛著一些兒白布白燈,更覺凄蒼。

轉過道兒,打橫里預備到“武威鏢局”去拜訪金弓神彈范治成。來到門前,但見鏢局內忙忙碌碌,走人局中,問二個伙計道:“范鏢頭可在么?”

那伙計點了點頭,隨手一指,辛捷、吳凌風二人隨著他所指的地方一看,果然范治成正和二個年約四十左右的人物站在一起,這時范治成也已看見辛、吳二人,微微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辛捷見他滿臉疲倦,嘴角上雖帶著笑容,但神色卻顯得充滿著憂慮。辛捷心中了然,卻故作不解問道:“范兄好久不見?小弟昨晚才從四川回來。”

說著故意頓了一頓,看那范治成似神不守舍,心中暗笑,改口道:“真是天大不幸,孟兄竟遭奸人毒殺而去世,小弟不曾參加葬禮,心中好生過意不去。”

范治成微微一嘆道:“那海天雙煞也恁地太狠,他們想再揚名,竟找上咱們這兩家鏢局,想能殺一以儆百,唉,說不得,今明二晚愚兄性命不保啦!”

辛捷故意詫聲道:“什么?海天雙煞竟還要施暗算于范兄?”

范治成微微點了點頭,伸手入懷,摸索一陣,摸出一張白色的帖子對辛捷說道:“天殘地缺的追魂令已送到,這兩個魔星不出二十個時辰必然趕到——”

說著將貼兒遞給辛捷。辛捷一看,只見帖上畫著一只令箭,下端署名處卻畫著一對老叟,兩個都是殘廢不全的,不用說定是“海天雙煞”了。

辛捷看了心中一陣激動,神色微微一變,口中卻說道:“這就是所謂追魂令?”

范治成點了點頭,答道:“這追魂令既到,愚兄特地請了二位高手來,想請他們助拳,他們倒是爽快得很,立刻答應下來了。辛老板,來,我替你們引見一下。”

說著指著那身材略高的中年漢子道:“這位是點蒼高手卓之仲卓英雄,這位是新近成名的生死判陸行空。”說著,又將辛捷介紹一下,倒是辛捷先將吳凌風介紹大家。

寒暄一陣,辛捷再胡謅一番,便和吳凌風離去。

一路上辛捷對吳凌風道:“大哥,你現在才知那“海天雙煞”不是好惹的人物吧,小弟倒有一個計謀——”

說著便將計謀說了出來,吳凌風連聲說道:“妙計!”

于是二人沿街隨意逛了一會,便回到“山梅”。

吃過晚飯,二人挑燈閑談一會,齊人房準備。

時人深夜,山梅珠寶店中突然響了一聲拍掌聲,倏地二人影如貍貓般竄上房屋,兩人略一張望,便會合在一起。

這時天上月亮雖渺,蒼穹卻明,借著星光一看,只見二人臉上均包以布巾,只露出兩只眼睛。

倏地二人身形一動,一起竄落在黑暗之中。

時已深夜,漢口全城燈光全黑,只有東街上“武威鏢局”中燈光輝煌,在黑夜中益發顯得光明。

驀地,“武威鏢局”房上一陣怪嘯,一個奇異已極的聲音喝道:“范治成——”

語音方落,倏見西邊房上一陣響,一條人影沖天而起,直上升至三四丈勁道才失,在空中微微一停,滴溜溜一轉,斜掠而下。

這一手露得高明之至,無論是身法、姿態,均曼妙已極。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影兒已落在屋面上。

那人才到屋上,便向左方喝道:“焦兄弟,大名鼎鼎,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么?”

話音方落,左面一陣怪笑,“刷”地縱出二人。

當先一人喝道:“好小子,你就是范治成請來的高手么?”

聲音怪異之極,且夾帶著金屬鏗鏘之聲,刺耳已極,且二人似是有意賣弄,中氣充沛,宛如平地焦雷。

哪知對面那人不理不睬,僅冷冷答道:“憑金弓神彈就能請得動我?”

那人再度怪聲說道:“小子既非范老兒幫手,還不速退,待我們兄弟處置他以后——”

話未說完,那對面的人卻沉聲喝道:“廢話少說!”

那二人似乎怔了一下,驀的為首一人哈哈一笑道:“看不出來!哈——”

笑聲有如鬼叫,更是刺耳已極!敢情他動了怒,想用“攝魂鬼音”來傷倒對手。

笑音越來越高,對面那人身子微微一動,顯然是忍受不住!

驀地黑暗中又有人斷喝一聲道:

“住口!”

雖只僅有二字,出口后,卻清晰已極,有若老龍清吟,平和之極,那發笑的怪人微微一怔,停下口來。

那以“攝魂鬼音”狂笑的怪人住了笑聲,往發聲處一看,只見一條人影刷地沖出來,那份輕靈灑脫,令人生出出塵的感覺。

月光下,只見縱出之人亦是以黑布蒙面,手中持著一支長劍,身材中等,微微顯得瘦削。

那怪人尖銳的聲音又揚起:“范老兒竟收羅了這許多高人,哈哈,今夜要你們知道‘海天雙煞’的手段。”

須知“海天雙煞”中“天廢”焦勞乃是啞子,是以一直是“天殘”焦化發言。

焦化聲音才完,那原先佇立房上的蒙面人也喝了一聲:“今夜咱們正要領教一下這對殘廢究竟有什么出類拔萃的功夫!”

“天廢”焦勞口中不知發出一聲什么聲音,身子一聳,從距離不下五丈的地方一下子縱到蒙面人眼前,單掌挾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勁風打到。

那蒙面人見了天廢那副平板得無鼻無嘴的怪臉,心中不禁發毛,只聽他輕哼一聲,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退了五步,避開了此招。

焦勞還待追擊,“天殘”焦化連忙打手一陣亂比,兄弟兩人心意早通,焦勞一躍準備下房。

敢情焦化是怕房下還藏有別人,是以焦勞下去查探一下。

這時那清嘯阻止“攝魂鬼音”的蒙面人忽地又是一聲長嘯,聲音宛如飛龍行空,暢其不知所止。

“天廢”焦勞雖然耳聾聽不見,但腳下瓦片卻被嘯得簌簌而動,不由停身回望。

那蒙面人右手持劍,左手執劍尖,將長劍彎成一個優弧,一放左手,長劍鏘然彈上,雪亮的劍尖一陣跳動,在黑漆的空中畫出七朵工整的梅花。

“天殘”、“天廢”同時一驚,只因這七朵梅花正是七妙神君梅山民的標志。

海天雙煞與七妙神君齊名武林,卻始終沒有對過面,近日七妙神君重現江湖的事兩人也有耳聞,這時見眼前蒙面人竟彈出七朵梅花,不覺大奇。

天殘心道:“這廝手中長劍分明不是柔軟之物,他卻將它彎成優弧而不斷,這份功力實在不凡,難道七妙神君真的重入江湖?”

那蒙面人卻又道:“關中霸九豪,河洛惟一劍,海內尊七妙,世外有三仙!關中亦海內也,九豪雖霸關中,卻也應尊我七妙哩。”說完長笑一聲,身形保持原狀。足尖用力一點,復拔起數丈,身形如彈丸般飛了出去,笑聲中傳來:“海天雙煞有種跟我來。”

焦化哈哈爆笑道:“就暫饒范老兒一夜。”向焦勞微打手勢,兩個殘缺不全的肢體卻疾如流星地追了上去,不消片刻失卻蹤影。

房上留下的一個蒙面人,見三人如風而去后,扯下臉上蒙巾,露出了一副俊美無比的臉孔,正是那吳凌風。

吳凌風側耳聽了聽,喃喃自語道:“怎么我們在上面鬧了半天,下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時一陣夜風卻送來一聲兵刃相接的聲響,吳凌風不禁吃了一驚,連忙躍下屋頂,翻人范治成的院子。

踏入內院,只覺屋內燈火全沒,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正要摸索前進,忽地腳下一絆,險些跌倒,他雖仗著馬步沉穩沒有跌下,但已弄出一聲巨響。

“擦”的一聲,火折子迎風而亮,吳凌風借火光往下一望,驚得幾乎叫出了聲,原來絆他一下的乃是一個人的身體。

湊近一看,竟是范治成請來的助拳之一“生死判”陸行空。吳凌風曾見過他一面,是以認得出。

生死判尸身上沒有兵刃傷痕,只是頷上有一小滴血跡,似乎是中了什么歹毒暗器所致。

吳凌風一時想不通是怎么回事,連忙持火繼續走進去。

他原來和辛捷計劃的是由辛捷將海天雙煞引開,他下去搭救范治成——而吳凌風自己還想借機從那為范治成助拳的點蒼高手卓之仲處打探一下點蒼派的虛實。這時生死判陸行空橫尸門前,真令他不得其解。

他十分謹慎地走進內屋,火光照處,當中桌上赫然伏著一人,翻開臉孔一看,竟是范治成!

范治成臉色發黑,全身也沒有傷痕,但吳凌風卻識得必是被點蒼的七絕手法點穴致死。

吳凌風是個絕頂聰明的人,這一派景象,立刻令他懷疑到那個點蒼高手卓之仲。

他放下火折,雙掌護住胸面,一腳踹開內門,一片空蕩蕩的,哪有什么動靜?

但是當他跨入才兩步,忽然迎面嘶嘶風聲,他陡然一個鐵板橋,向后倒了下去,叮叮兩聲,暗器已從上面打空,大概是釘在墻上。

吳凌風略一伏身,讓眼睛習慣了黑暗,定神一看,只見屋內空蕩蕩的,只有右面墻根處似乎伏著一個人體。

吳凌風拿了火折子再走近一看,地上果然是具尸體,只是心頭微溫,好像才死不久,細見面孔時,竟是那點蒼高手卓之仲,胸前一處傷口,似是劍傷。

這一來把他原來的懷疑全部推翻。吳凌風又怔了一會,發現卓之仲手中似乎捏有一物,細看原來是一枝喪門釘,看情形似乎是無力打出就已死去,他回頭看了看釘在墻上的兩枝暗器,正是一模一樣的喪門釘,顯然方才暗器是卓之仲所發。

這一連串的急變使吳凌風陷入苦思中,對著卓之仲的尸體發呆。

“范治成是死在七絕手法,看來多半是卓之仲的毒手了,那陸行空似乎比范治成死得早,可能也是卓之仲所殺,可是卓之仲為什么要殺他們呢?他不是受托來為范治成助拳的么?如果是卓之仲殺的,那么卓之仲是誰殺的呢?”

這時他的眼睛忽然發覺了一樁事。

范治成尸身旁的桌子抽屜等都被翻得七零八落,靠墻的柜子也被打開。

“嗯,必是范治成有什么寶物之類引起的兇殺——”他這樣推斷著。

忽然,他想起自己曾聽見兵器相碰的聲音,那范治成及陸行空都早已死去,只有這卓之仲方才才死去——

“對了,兵刃相碰的兩個人,一人必是卓之仲,另一人就是殺卓之仲的了--只怕此人還未出屋,我且搜一遍--”

才跨出門,外面走進一個人來。

吳凌風陡然立住,見那人手橫長劍,冷冷對自己道:“好狠的手段,一口氣殺了三人!”

他若不說還好,這一說,吳凌風立刻料定必是他殺了卓之仲,再一看,他手中劍尖還有一絲血痕,益發知道所料不錯。當下喝問道:“閣下是誰?”

那人哈哈大笑道:“崆峒三絕劍的大名你竟不知?”

吳凌風一聽“崆峒”兩字,血往上沖,但他仍冷冷道:“不曾聽過哩,請教大名?”

那人朗聲道:“人稱天絕劍諸葛明就是區區。”

吳凌風忽然大聲喝道:“諸葛明,范老兒的寶物快交出來!”說罷雙目定視諸葛明。

諸葛明果然臉色大變,哼了一聲,忽然轉身就跑。

這一來吳凌風立刻斷定自己所料正確,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諸葛明一路往北跑去,吳凌風心想:“那海天雙煞雖然高強,但憑捷弟那身輕功大約吃不了虧。”于是也一路追了下去。

這一追下去,他發現了崆峒掌門人劍神厲鶚的蹤跡,他雖自知功力與厲鶚相差甚多,但仍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理跟蹤下去,只一路上作了記號,叫辛捷看了好跟上來。

留在武威鏢局中的三具尸體,到次日被人發現時,勢必算在海天雙煞的賬上了,但海天雙煞一生殺人無數,加上這三條命又有什么關系?

再說,那引開“海天雙煞”的“蒙面人”,出得市郊,哪還顧得許多,腳下加力,有如一條黑線,“海天雙煞”見這自稱“七妙神君”的家伙腳程果然驚人,心中暗忖道:“難道果然是梅山民嗎?”心念一動,雄心突奮。

須知黃豐關中九豪獨步綠林,和七妙神君齊名,這時見七妙神君輕功如此佳妙,心頭比試之心大起,一擺手勢,兄弟二人全力追趕下去。

三個人的腳程都是江湖上罕見的,全力奔跑起來,呼呼風生,不消片刻,便來到城西的龜山。

“七妙神君”似乎有意上山,回首冷然哼道:“龜山奇險,二人有興趣乘夜一游么?”

海天雙煞何等老到,心中雖是懷疑對方使的拖兵之計,但七妙神君的名頭著實太健,哪敢絲毫大意,只得放棄分頭而行的工作,而合一追趕。

“七妙神君”話音方落,不停稍許,足尖點地,已在微亮的蒼穹下登山而去。

海天雙煞微微一怔。焦化冷然說道:“看你七妙神君能夠奈何得了咱們!”

怪嘯聲中,已和焦勞搶登而上。

龜山奇險甲天下,任三人一等一的輕身功夫,到得山腰,已是天色大明。

前頭的“七妙神君”似乎怕“海天雙煞”不耐而致計策不成,不時回首挑逗幾句。其實他不必如此擔心,海天雙煞被他折騰了一夜,早存定了不到手不停的決心。

“七妙神君”一路奔跑,一路暗忖道:“我要不要脫下蒙面,讓他們知道我是辛九鵬的后代?”

又轉念忖道:“我現在冒的是七妙神君之名,還是不要暴露身份,一直等到把他們二個賊種點倒后再露出身份,使他們知道辛九鵬的后人為父母報仇!”

想到父母,忽覺心中怒火沖騰,身形不覺一窒,雙煞何等腳程,已趕近數丈之多。

辛捷冷哼一聲,忖道:“想來這么久時間,范治成必應已脫險了。”念頭既定,倏地停下腳步,刷地回過身來。

海天雙煞不虞他忽然停步,也自一左一右,停下身來,三人丁字形對立,距離不過尋丈!

辛捷傲然一笑道:“兩位興致不小,到底是陪我‘梅某人’上龜山了!”

天殘地廢二人折騰一晚,心中狂怒,二張丑臉更形可怖,焦化厲聲道:“七妙神君把咱們引到這兒來——”

此時天色大明,辛捷從面巾中看那海天雙煞,容貌仍是那副樣子,和十年前一絲未變,心中念到父母慘死的情景,不覺全身顫抖,焦化的話一句也沒有聽進。

停得片刻,天殘見他毫無反應,誤以為他是瞧不起自己,有若火上加油,狂叱道:“你也不必如此狂妄,咱們海天雙煞今日叫你立刻血濺此山!”

辛捷聽了,格外覺得刺耳,凄厲一聲長笑,呼的一手劈向天殘焦化。

天殘焦化已在他那笑聲中,分辨出有幾分凄厲的味道,心中微微一怔,錯步避開。

倒是一旁的焦勞接了一招,辛捷絲毫不退,左掌右拳齊擊,一式“雷劫萬物”,打了出去。

天殘焦化微微一閃,向左跨半步,飛起一腳,踢向辛捷膝蓋。

辛捷雙足釘立,雙拳揮動,連打八拳,拳風沖激起極大氣流,天殘焦化連連退后,用了十多種身法才避了開去。

現在他完全相信這蒙面客是“七妙神君”了,自己一人之力,不會是對手的!

他打了個手勢,焦勞驀的出手。

焦勞出手攻擊的方位是辛捷的“章門穴”,辛捷一笑,左手向外一勾,想破掉這招,哪知焦勞雙掌一分,左手“玄鳥劃沙”擊向辛捷左脅,右掌卻極其巧妙的一翻,并伸雙指急點過去,已自化成“白鹿豹袋”之式,一招三式,連襲二穴,辛捷不禁微微吃驚。

說時遲,那時快,背后風聲大作,敢情是焦化在后出掌。

辛捷陡然大吃一驚,原來焦化所攻的地方卻正是自己必退之路。

辛捷憑極快的反應權衡一下,驀的左手一架,恰好封住焦勞的一招二式,右手閃電般一甩,一記“倒打金鐘”,反擊回去,也正好破去焦化的一招,但究竟出手太遲,真力不濟,當場跌退十余步。

這個照面下,三個人連出怪招,且都是巧絕人寰的招式,假如有嗜武者在一旁觀看,不知又會受益多少!

海天雙煞情知對手功夫太高,不敢絲毫保留,二人拳影飄忽,夾攻上去。

要知辛捷的功夫,此時已在海天雙煞任一人之上,但二人合擊之下,就不免有些縛手縛腳之感。

海天雙煞心意相通,二人合擊之下,威力更是大得出奇,任辛捷全力使為,也不禁一步一步被逼得后退。

這時已是艷陽當空,三人揮汗廝殺,已有個把時辰。

辛捷被兩個一等一的高手逼得步步后退,他的背后是山道,是以越逼越高,已到了山頂。

龜山頂上,萬里無云,晴空一碧,兩旁一兩株樹兒簌簌的搖動著葉子,露出一隙兒空隙,剛好可以望見數十丈以外的三條人影。

兔起鳶落,三條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

一陣輕風拂過,倏地天色微變,一朵云兒緩緩飄來,正好把三個人影遮住,立刻,三個長長的影子變成了三個小黑點兒。

“嗆啷”一聲,在這樣的距離也可看見一道耀目的光芒,敢情是有人撤下了兵器。

三個人影倏的又改變了一個方向,向這二株樹縱了過來,細看之下,原來是那蒙面人把長劍拔在手上。

又是一陣微風,樹兒再簌簌的搖動,露出更大的空隙,把這個鏡頭全部收入眼簾。

云兒隨風飄蕩,再也遮不住太陽了,酣戰著的三人又被陽光照著,只不過影子又縮短了一些。

陽光露出云霾,一團虹光陡長,蒙面人長劍精光暴射,就是不懂武藝的人也會覺得這蒙面人的劍術神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人交戰個不停,海天雙煞心中暗驚,以自己二人的功力齊戰七妙神君只不過平手,不禁一起狠狠攻出幾招。

太陽已由中天偏西了,三人的影子隨著陽光改變了方向,再由短而長,斜斜印在山石上。

日影偏西的時候,三人已接戰了三千回合。

“嘿”,辛捷手上精光陡長,盤空一匝,攻出一招“梅花三弄”。

但見森森劍影中,精光一連三折,在最佳的時間和地位中將海天雙煞逼退數步。

辛捷長長吸了一口氣,勉強把真氣均勻。

一夜的奔跑,大半天廝殺,辛捷再好的內力也微微不適。反觀那雙煞卻絲毫沒有累相,心中不由佩服這二人的功力精絕。

焦勞凄厲一聲長嘯,雙腳騰空,再發出致命的攻勢。

辛捷又再一次一步一步被逼退。天殘天廢似乎心懷詭計,一招一式全力攻向辛捷右方,又使辛捷一步一步退向左方的斷崖!

不消數十招,辛捷已是退至崖邊,立足之地,距離崖不及五丈。辛捷早已測知二人的鬼計,數次想從二人頭頂上飛越而脫離這危勢,但海天雙煞何等經驗,不是用劈空掌力,便是用奇招怪式擋住。

焦化、焦勞再發動攻勢,辛捷雙足釘立,硬接三招,不禁又后退尋丈。

雙煞四掌一卷,拳影霍霍,又自攻將上來。

辛捷冷哼一聲,長劍隨手一揮,一式“固封龍庭”突然化作新近學自東海三仙中平凡上人絕學“大衍神劍”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嘶嘶”風聲中,長劍已自戳出十余劍。

驀地劍式一收,招式又變,正是第二式、“飛閣流丹”。

“大衍神劍”深奧無比,變化之多不可遍數,雙煞陡然一驚雙雙展開鐵板橋功夫才避了開去。

辛捷陡然使出絕招,威力大得出奇,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倒退兩步。

他可忘記自己身在危崖,后退二步,已距懸崖不及三五尺之距。

一陣山風從背后襲來,他微微一陣驚覺,腳尖用力,便想躍進。

說時遲,那時快,海天雙煞正仰起身子,豈容辛捷逃開危崖,齊齊全力劈空擊去!

這時天色已是申酉時分,日色偏西,天色向晚,一輪紅日照射著辛捷手中長劍,映起耀眼光芒。

辛捷見雙煞攻來,心中一驚,硬硬收回上縱之勢,長劍一陣震蕩,激起無數劍影,封守門戶,正是“大衍神劍”中的“物換星移”。

劍式才發立收,閃電般又變為“邊云潭影”反手劈向敵手雙臂、雙肘。

“大衍十式”是一口氣施出,非得快捷不可,是以招式未滿,立即收招,威力反而大得出奇。

焦化不想辛捷劍式如此精妙,眼看就要躲開,則辛捷必可脫離險境,心中暗暗忖道:“這‘七妙神君’功力蓋世,今日如此良機,不如拼命將他廢了,也少去一個勁敵。”

天殘天性強悍,心念既定,怪吼一聲,伸出巨靈之掌,硬迎辛捷攻來劍式。

辛捷一招二式目的是要逼開雙煞好脫開險境,是以收發快捷,內力并沒有使全。這時見焦化探手硬奪長劍,心中大驚,彈指之間,焦化已握住劍身。

辛捷悶哼一聲,內力陡發,劍身一陣動蕩,但聞叮當之聲不絕于耳,焦化的手競像是金屬所鑄!

焦勞握得良機,一掌向辛捷面部抹去。

“咔嚓”一聲,長劍已被焦化硬生生扳斷,辛捷一仰身,避過焦勞一招。

掌風吹處,蒙面手巾飄空而去。

辛捷伸手一抓,手巾已揉成一團,心中一急,左手拂袖遮住面孔,似乎不愿讓人看見他的面目——其實辛捷就是不遮住也不會怎么樣,這只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當一個人在蒙面中被人揭開面具,一定會用手遮住面孔,雖然沒有什么用處,只不過是必然的動作——

高手過招,毫沉之差即失良機,焦化兇性大發,狂吼一聲,一頭撞向辛捷。

辛捷突覺勁風襲體,眼角一飄,眼見焦化一頭撞來,如果不避,則非重傷不可,但躲避除了后退之外,別無他法!

電光火石間,辛捷萬分無奈的向后倒縱,身體凌空時,用內力抖出那一團手巾,并且閃電般伸出左手想勾住對手硬翻上來。

哪知焦化早料如是,右手一翻,竟用“小擒拿手”反扣辛捷脈門。焦勞伸手接住那團布巾,手心竟覺宛如錘擊!

辛捷此計不成,只好松手,落下山崖,眼角卻瞟見焦化的手掌上血流殷紅,皮肉翻卷,想是硬奪長劍的結果。

辛捷仰面一看,身體己落下數丈,但仍可見雙煞兩張丑惡的臉伸出崖邊向下俯視,心中怒極,反而長嘆一聲,想到自己報仇未成身先死,不覺有點悲從中來——

崖上傳來一陣得意的怪笑,但那笑聲越來越遠,也不知是雙煞離去了,還是自己跌離崖邊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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