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車往CBD

帶著爸媽去上班 第四十章 車往CBD

謝桂堂誤闖女廁所，那可是妥妥的耍流氓。 當醫院打電話讓肖聽芷的時候，肖姐本不愿意去。她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恨之入骨，這人的是死是活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既然他是一個五十出頭的成年人了，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做錯了事就得認，該抓就抓，該關就關。

可問題恰恰出在謝桂堂現在中風了,不具備完全責任能力。作為她的女兒，肖聽芷必須過去解決。你不來是吧，等下把老頭送派出所，你不還得去走一趟。病人老了，糊涂了，也不能這么放任自流吧,哪里有你這樣做女兒的？

醫院這話已經在道德上對肖聽芷進行譴責進行綁架。

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只要我沒有道德，道德就綁架不了我，可肖聽芷做不到。

住院部，走廊里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辦公室里也都是人，一片大吵大鬧。

謝桂堂很激動，他不住使勁要站起來，但每次都頹然摔下去，氣得不住拍著扶手，歪著嘴大叫：“那婆娘，我都跟你說了一百遍，沒看到沒看到，我就是沒看到你解手的樣子。”

他住了一天院，狀態比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說起話來聲音終于清亮，也不流口水了。

中年婦女看起來很剽悍：“你放屁，當時我們距離不到一米，你那眼睛都冒綠光了，跟我家的貓一樣。怎么，你還想再看一次,還想再看清楚一點？”

圍觀眾人都轟一聲笑起來，就連幾個醫生也掩嘴身體不住顫動，快憋不住了。

“打死這個老流氓，讓你看我媽，讓你看我媽！”中年婦女的兒子和兒媳婦沖上來，抓住老謝又要打。還好被醫生及時勸住。

看到辦公室亂糟糟的情形，肖聽芷頭大如斗，忙叫：“不管謝桂堂是怎么進的女廁所，不管他看沒看到，反正一個大男人進女廁所，他就是不對的。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家老人糊涂了，我向你們鄭重道歉。這事你們說說，該怎么解決吧？”

中年婦女：“送去派出所，關起來，拘留十五天。”

老謝大怒：“去就去，當誰害怕似的。我行得正坐得端，說沒看就沒看,有理走遍天下。你最好讓警察關我一輩子,不然等我出來，咱們沒完。”

中年婦女不懼：“你進女廁所還有理了，兇什么兇？”

肖聽芷又看了一眼手機，那邊還在直播帶貨，氣氛熱烈。晚上公司推出的新品公司動用了許多資源，從上到下大家都繃著一股勁。在這么重要時刻，謝桂堂卻出了事。她也沒辦法，只得請了假，打算盡快把這邊的問題解決了，再趕回去上班。見謝桂堂還在和受害者一家人爭執，她焦急上火，忙打斷他們：“大姐，你看，謝桂堂現在都坐輪椅上，是個殘廢，他又是個糊涂人，應該是一場誤會。”

中年婦女冷哼：“腿腳不便又不是瞎子不是近視眼。”

謝桂堂：“我就近視了。”

中年婦女：“近視？剛才你那對眼珠子滴溜溜轉，一看就是滿肚子壞水。像你這種色老頭我最清楚了，老伴死了很多年了吧，寂寞了吧，熬不住了吧？不就是看我長得漂亮，動了壞心腸？”

中年婦女的兒媳也插嘴說：“你就是看我媽長得美，才耗子別手槍——起了打貓心腸。今天我們要讓你貓兒抓糍粑——脫不了爪爪——拿話來說。”

“喲，你們這還把我整成癩疙寶吃豇豆——懸吊吊的。”謝桂堂走南闖北，浪跡天涯十來年，平日里只喜打熬力氣，對于女色卻絲毫不放在心上。中年婦女這話簡直就是對他審美品味的侮辱。頓時大怒：“你漂亮？看看你的水桶腰蒜頭鼻血盆大口，就是個妖魔鬼怪。還想和我老婆比，你比得了嗎？那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你看看我幺女，多漂亮啊，可見我老婆以前美成什么樣。你就是一只癩蛤蟆。老子寧吃鮮桃不吃爛梨一筐，你就是爛梨。”

說著，就得意地用手指著肖聽芷，又對著中年大姐比了個6。

“誰是癩蛤蟆，侮辱人！我讓你比下流手勢，莪讓你比下流手勢”中年大姐忍無可忍，撲上去，抓住老謝的左手，把就那個6字撅成ok。

謝桂堂慘呼：“痛痛，痛痛痛，要骨折了。”

辦公室繼續大亂，肖聽芷腦袋里仿佛有一群蜜蜂飛舞，翁翁響個不停。她忍無可忍，道：“都住手，你們究竟想怎么樣，快說快說，我沒時間了。”

中年婦女這才住手：“賠錢，怎么也得賠兩……”

她的本意是讓老謝賠兩千塊，話還沒說完，兒媳就插嘴：“兩萬。”中年婦女立即點頭：“對對對，賠兩萬。”

老謝大怒：“什么兩萬，我就看到你的內褲就得給兩坨錢，你那搖褲是金子做的嗎，老子老子給你兩砣子要不要？”在四川土話中，一吊錢就是一錢塊，一坨就是一萬，很奇怪的貨幣單位。 肖聽芷一驚，獅子大張口，這是敲詐了。也對，你可以漫天要價，我也可以坐地還錢，總歸能商量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小茍打過來的。

小茍帶著哭腔：“肖姐，不好了，系統崩了。”

小茍說，公司app上的商鋪一直運行良好，那是因為反正沒幾個用戶，運算量也小，大家都沒有當回事，平時的測試升級什么的也談不上，技術也樂得輕松。但今天系統不知道出了什么鬼，忽然跑不動了。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今天直播帶貨下的單實在太多，就出大問題了。

肖聽芷急得渾身都是熱汗，禁不住叫道：“今天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嗎，怎么不提前準備，提前做預案。”

肖姐在技術上是外行，小茍跟她也說不通，只哭唧唧道：“姐，這玩意兒沒有預案可做的。打個比方，就好象是打街球的忽然站在nba賽場上，無論你怎么準備都沒用，上去就會被人打爆。”

“都什么時候了，還打比方？章喜悅呢？”

“正在恢復系統。”

正說著話，周一語的視頻進來：“如此重要的時刻，做為部門領導你竟然不在崗。我記憶中的肖聽芷不是這樣的人。書店的新品推薦會，還有今天晚上的直播，你都搞砸了，我很遺憾，也很難過。我難過的是，我對一個人的評判系統好象出了問題。”

一直以來周總對肖聽芷都非常欣賞，簡直就是倚為左膀右臂，實際上，肖姐在日常工作中也當得起他的這份信重要。可此刻，周一語神色中明顯地帶著失望，剛才這番話已經是很嚴重的指責了。

在肖姐通話的過程中，謝桂堂還在跟人大吼大叫：“什么兩萬，我就不給。蓉蓉，我要回家，帶我回去，這地方全是莫名其妙的人，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哎喲，哎喲，我的手，好痛！”

肖聽芷呆呆地放下電話，須臾，她爆發出一聲尖叫：“要錢吧，我給，我給。謝桂堂，你要出院回家嗎，好，走吧，我們走吧，如果你把那地方當成自己的家，要糾纏我一輩子，我認了。不過，我要先去單位，今天的加班對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是的，她很拼命，所有的一切對她都很重要。上次的計劃書，昨晚的新品推薦會，今天晚上的直播。

此時正是交通最擁堵的時候，出租車叫不到，網約車排號排到三十多位，只能步行六百米去公交車招呼站。

肖聽芷推著謝桂堂在街上狂奔，夏季的天說變就變，前一刻還熱得如同烤箱，下一刻，一滴黃豆大的雨水落到臉上，接著是第一百滴，第一千滴……

轉眼，眼前白茫茫一片。

風忽忽地吹著，雨水橫著撲來，打得人手臉發疼。積水漫到足踝，車輪在水面翻出高大浪花。

肖聽芷被澆得渾身冰涼，她感覺自己太慘了，她的眼淚不住流，又被雨水沖掉：“我媽死得早，我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我每天都把日子當成最后一天活，我是部門領導，我要處理很多事。我六點起床，做飯，擠一個小時車去公司。上班路上，我要想今天的工作計劃。下班了，我要做飯吃，我要去健身，我三十歲了，我快發胖了，我必須保持完美身材和旺盛精力。到睡覺的時候，我還得把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在腦子里過一遍。我沒有一刻時間屬于自己，我最近甚至沒時間去約會。我都三十歲了，還能拼幾年，我還要嫁人啊。但是我現在這條件，錢錢沒賺到，房子沒有，車子沒有，雖然說可以嫁人，說不定還能嫁得很好。但我不想依附男人，這樣會被未來的愛人瞧不起，我也瞧不起自己。我太累了。” “而你呢，謝桂堂，你離開我這么多年，有一天想到過我嗎，你知道一個沒有父親陪伴的小女孩子她是多么的孤獨，多么的無助。別人在外面受了委屈，累了，心傷了，還有個家可以依靠，還父親那座高山可以遮擋風雨。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而女兒未來的愛人大都是父親那樣的。可是，謝桂堂，你是那么的惡心，那么的討厭。我也想做謝素蓉，我也想做你的蓉蓉啊。可是，你的蓉蓉死了，死在你離家之后，死在她被同學欺負，被社會上的小流氓調戲，死在996、007，拼命掙扎的生活里。你除了給了我一張好看的，但被人欺負的臉，你還為我做過什么？你為什么要來找我，你不要那么自私啊！”

肖聽芷終于停下，蹲在地上不住哭。

謝桂堂被嚇住，呆呆坐在輪椅上，左手比著ok。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公交車來了，即將發往cbd。

愛一個人，就讓她讀書，送她去cbd上班，那里是實現理想的天堂；恨一個人，就讓她讀書，送她去cbd奮斗，因為那里是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