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節 瀛人

數據廢土 第五百九十四節 瀛人

正值深冬，中部荒野的上空云層稀薄，天幕上星河流轉，仿佛點綴著一顆顆璀璨的鉆石。

一望無際的荒原鋪上了一層銀沙，與天空合為一體，少了一份荒涼，多了一份浪漫。

然而，這樣寂靜祥和的美景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天空中亮起的三個紅色光點打斷。

“拂拂拂……”

大型螺旋槳的噪音由遠至近，浮空艇的輪廓浮現于夜空。

從高空向下望去，鋪滿銀沙的荒原里盛放著一朵七色花。

燈火燦爛，色彩斑斕，正是中部荒野的極樂之都——新江戶。

高大的霓虹燈招牌林立其中，五光十色。招牌之下，大小不一的燈箱密如繁星，繽紛靚麗。

這是一個燈光的世界，仿佛傳說中的酆都，百鬼夜行，燈籠搖曳。

此時，距離豐收節已經過去一周，人們逐漸回歸到平常的生活中，該工作的工作，該上學的上學，該冒險的冒險。

城中一處兩層小樓里，幾個穿著睡衣頭上扎著毛巾的女人正端著洗澡用的木盆快步走在公用走廊上。

靠近走廊內側的是一個個木門，旁邊的窗戶里透出依稀的燈光。

這是專門出租用的低層公寓，全是小單間，長方形，連廚房廁所洗澡間在內十平方米不到，因為隔音效果很差，女人們盡管走的很快，但腳步很輕。

“麻美，你今晚還要上班，梳妝臺先給你用吧。”

“謝謝香子。”

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放下大澡堂用的木盆和香皂，用毛巾搓干頭發，放進盆里，快步走到梳妝臺坐下，開始梳理頭發，化妝。

她叫小田麻美，是一個在新江戶工作的瀛人。

她到這里已經有三年時間了，家鄉是西邊的青國的一個小山村。瀛人是黃種人中的一支，發源地在小東洲，也就是現今的黑死大陸。

大災變是從小東洲開始的，時空暗流的入口就在那里。失去家園的瀛人散落在世界各地，以從事制造業、手工業、農業和娛樂業為主。

瀛人具有非常優秀的工匠精神，制造東西一絲不茍，著名的三相重工就是瀛人創造的跨國集團公司。

三相重工與紅土重工，以及黑表的生產商西非斯公司并稱世界三大集團公司。無論是規模還是技術，都要比紅國龍河工業、青國的崇山工業、西大陸的西木工業，東大陸的長城公司這種二類制造商強上一個檔次。

三相重工推崇極簡主義，簡單易上手，并且性能可靠，以高精度、低故障率而聞名于世。

其中夜梟、鷹怒、天怒系列的狙擊步槍，女武神、焚天雀系列的高級機甲尤為出眾。

相比流淌著西大陸奔放自由血液的紅土重工，三相重工更為謹慎、精密。細致入微，精益求精，但也伴隨著缺乏創新、過分古板守舊等問題。

另外，瀛人有著非常精致的生活作風，即便住著不到十平米的狹小房屋，也要把洗手間和浴室分開，每天都要花費一個小時泡泡澡。因此，瀛人的娛樂業非常發達，吸引著大量的游客。

而且相比其他族群，瀛人的女性也非常放得開，流鶯職業不會受到太多的歧視，甚至很平常，不影響將來的結婚生子。

花費了半小時化妝，小田麻美動作麻利地換上工作用的襯衫職裙，戴好絲巾，穿好高跟鞋，一身干練地走出房門。

“香子，我走了。”臨走前，她朝里面的室友打招呼。為了省錢，她和朋友合租了這個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間。

“路上小心。”“嗯”

小田麻美輕輕地關上門，然后腳步輕巧又快速地走過十多個房門，下了樓梯，在狹長的街道中快步行走。

相比租住在這里的其他女人，她有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臨界俱樂部新江戶分部的專職服務生。

這份工作收入穩定，一個月有三十五枚金幣，比一般守備隊員的工資還要高，而且這還不算客人心情好時打賞的消費。這里的客人都是大人物，出手闊綽，只要討得他們的歡心，一夜暴富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客人看上她的姿色，還能賺取一些額外的小費。

另外還有雙休日。在這個世界，有雙休日的工作可不多見，除了能睡睡懶覺，保持皮膚的健康光澤，還能偶爾出去散散心，舒緩心情。

但相對的，這份工作的要求近乎苛刻。

首先是對個人形象的要求，無論男女，不夠身高的不要、不夠漂亮的不要、不夠聰明的不要、身材走形的不要、氣質太差的不要。

然后是對健康和年齡的要求，無論男女，年紀太大或太小不要、有慢性疾病的不要、有體味的不要。

接著是對工作的要求，如果說上面的條件近乎苛刻，那么下面的可以說是無禮。

一、必須無條件滿足顧客的任何要求，除非涉及生命危險，否則無權拒絕。

二、如果因為個人工作失誤或態度不端正而造成顧客不悅，不能得到其諒解的，立即解雇永不錄用。

三、任何時候都要視顧客為至高神，保持崇拜的目光，竭盡全力地迎合顧客的喜好。

其實無禮的主要是第一點，第二和第三點并不困難。這些顧客都是大人物，不是圣域強者就是權貴，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足以讓他們這些服務生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幾分鐘后，她走出燈火闌珊的小街道，進入燈箱密集，流光溢彩的繁華大街，在車站等了幾分鐘，一輛電車緩緩駛來，停在她面前。

嗤的一聲，車門開啟。她走上電車，用黑表在讀取器上“滴”了一下，支出半個銅板后，找到空位坐下。

車上的乘客不多，都是穿著職業服裝的上班族。新江戶是個花錢的地方，游客大多數會選擇出租車，或是更加舒適的游覽車。

窗外的霓虹燈不斷變幻著顏色，三種語言書寫的招牌猶如走馬觀花。瀛人的文字早已退出歷史的舞臺，主要是東大陸語和西大陸語，但瀛人還是固執地寫上自己蚯蚓般扭曲的文字，盡管很多瀛人都已經看不懂了。

“前方站是溫泉山站，請需要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行李……”

十多分鐘后，電車緩緩停下。小田麻美從車上下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溫泉山入口巨大的門樓。

足有二十多米高，卻沒有任何孤高宏偉的氣勢，通體圓潤柔和，上頂的燈箱如充氣城堡一般，用三種語言寫著“荒原里美麗的溫泉鄉——Dr2399”。

這座溫泉山可以說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工程之一。

原本中部荒野是沒有地熱資源的，甚至地下水都十分稀少，但瀛人為了重現自己的溫泉文化，歷時三十余年，先修建一條地下水管，從千里之外的紅巖火山山脈引入溫泉水，并沿途修建水站，加溫加壓，將原汁原味的溫泉水輸送到新江戶。

所幸紅土世界不缺燃油。不計算世界碎片中未知的部分，就已知的原油儲藏量已經夠開采幾百上千年，所以如此奢侈浪費的舉動才沒有遭到人類生存委員會的反對。

接著，瀛人分別從紅土大陸的五大山脈，東北部的諾蘭雪山，西北的巨龍群山，西南的瑞嘉爾斯群山，中部的紅巖火山，東南部的格拉斯丘陵切割大塊山石運到新江戶，堆砌溫泉山。

工程之浩大，難以想象。

片刻之后，小田麻美搭乘工作人員用的纜車來到一處山體上。這里的石頭呈灰黑色，上面有白色的如同雨點的紋理。

這是來自紅國諾蘭雪山的冰雨石，質量最大最堅硬也是最漂亮的山體石頭。

紅國得天獨厚，坐擁巨龍群山和諾蘭雪山兩大山脈，并且擁有全世界水草最豐美最開闊最平坦的龍涎河流域的土地，被譽為“神明的寵兒”。

雖然青國擁有神山和墮星河，但山地過多，平地稀少，不適合大規模耕種和放牧，而沙國雖然坐擁廣闊無垠的大方洲，國土面積世界第一，但卻干旱少雨，大大小小的沙漠近百個，同樣不適合大規模耕種和放牧。

所以自古以來，青國和沙國的人口加起來還不如紅國的一半多，也因此大部分戰爭都是青國和沙國聯合對抗紅國。

至于東大陸和西大陸，雖然土地平整肥沃，但國家眾多，都屬于中等國家，沒有紅土大陸三大王國這種超級大國。

小田麻美沿著山間的石梯走了一段，來到一個鑿刻在山體上的石門前。朝門口的兩名黑衣大漢出示工作牌后，走了進去。

臨界俱樂部的入口十分低調，第一眼看去就像原始部落的山洞。

但走進去后，豁然開朗。大廳鋪著暖黃色的水磨石，光潔如鏡，倒映出小田麻美姣好的身段。

“麻美前輩，你每次都是這么準時，還有五分鐘交班就到了。”

前臺年輕漂亮的女服務生朝麻美打招呼，然后伸了伸懶腰，“一天到晚繃著神經，累死人了，我要快點兒回去睡覺了。”

“由美，你要學會放松，面對客人的時候越是緊張就越容易出錯。”旁邊年輕帥氣的男服務生認真地說道。

“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男顧客要比女顧客難對付多了。”女服務生無精打采地說道。

“由美，對客人不可以使用‘對付’這樣的字眼，這樣的思想很危險，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小田麻美表情嚴肅，用訓誡的口吻說道，然后靠近對方，壓低聲音，“上個月有個新來的服務生，不小心把果汁倒在客人身上，你知道她的下場嗎？”

“當場解雇？”名為“由美”的女服務生問道。

“我的天啊，上佳由美，你到底有多天真啊，居然會相信他們說的合同條款。”小田麻美摸著額頭說道，旁邊的男服務生也露出嘲弄的微笑。

“她，她怎么了？”上佳由美露出害怕的表情。

“經理要求她剖腹謝罪。”小田麻美說道。神色平靜，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啊！”上佳由美捂著嘴巴，“她，她為什么不拒絕，或者是，或者是報警？”

“呵呵，你以為法律在這里有用？”小田麻美的表情愈發地冰冷，“一個月三十五金幣，加上小費過百，外面干一年這里干一個月，你覺得這個錢是隨便就能賺到的？”

“那，那她怎么樣了？”上佳由美瞪大著眼睛，聲音都在顫抖。

“沒有死，不過要在醫院里躺兩個月了。”小田麻美口氣隨意地說道。

上佳由美嚇得臉色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是個新人，過完豐收節才入職的，對殘酷的潛規則還沒有足夠的認知。

“我們家鄉有句話，富貴險中求。”帥哥服務生笑著拍了拍上佳由美的肩膀，“上次有個客人一高興，給水療部的神川奈子打賞了兩千金幣，她馬上就寄錢回家買了套房子。”

“天啊，神川前輩做了什么？”上佳由美問道，好奇心瞬間蓋過了恐懼。

“神川就是在對方贏球的時候說了句，好棒啊，好厲害啊！”帥哥服務生握著兩個拳頭，做出一副加油打氣的模樣。那裝出來的嬌滴滴的模樣，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就只是這樣？”上佳由美吃驚問道，按照一般的情況，不是客人看上了神川的姿色了嗎？

“對，就只是這樣。”帥哥服務生歪著脖子說道，“你也不想想，這些都是什么人物？兩千金幣對他們來說就和我們兩個銅板一樣。”

“好了，不說了，時間快到了，趕緊交班，不然有客人來就麻煩了。”小田麻美看了眼時鐘，還有兩分鐘就到交班時間，不能再拖了。

“是”

兩人正在交班，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男人，大約二十四五的樣子，穿著黑色的戰斗服。小田麻美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交接，走出前臺迎接客人。

“尊敬的先生，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服務到您的？”說著小田麻美九十度躬身。

“這里是臨界俱樂部吧？”年輕男人左右看了眼，問道。

“是的，尊敬的先生，這里是臨界俱樂部新江戶分部。”小田麻美態度恭敬地說道。

“看來是找對了。”年輕男人自言自語地說道，“門口像是個山洞，我還以為走錯了。”

斟酌了一小會兒，小田麻美問道，“尊敬的先生，您是第一次到了這里嗎？”

“嗯。”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我想加入你們俱樂部。”

“這樣啊，尊敬的先生，我們俱樂部需要符合一些條件才能加入，您介意我對您進行一次身份掃描嗎？”

詳細說明情況并征詢過對方意見后，小田麻美從前臺的臺面上拿起一個專用的身份掃描儀，朝對方身上掃了一下。

“啊，先生您，您……”

看到對方的資料，小田麻美有些局促和緊張。因為從資料上看，對方既不是權貴，也不是圣域強者，不符合入會條件，但在臨界工作半年的經驗告訴她，不要小看任何來到這里的人，所以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能顯得禮貌。

看到小田麻美的表情，上佳由美有些好奇地湊過來。當她看清屏幕上的資料時，立刻變得有些不屑，朝年輕男人揚起下巴，“你不符合入會條件，請回吧。”

她一副高傲的樣子，態度很不客氣，甚至有些趾高氣揚。

當事人眼睛一瞇，寒芒畢露，“實力可不是靠黑表數據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