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連環殺局(上)

列國浮沉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連環殺局(上)

恕兒默念著“劉”兩個字，心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從容，我竟從一出生便頂替了你的身世？蕭娘娘若是不死，你我會不會一起在白玉宮中長大？

她又忽覺奇妙。原來自出生便擦肩而過的兩個嬰兒，竟會在十七年后的某一天里，不經意地重相逢。原來此生注定的緣分，是時間與山水都無法阻擋的。

雖然劉非劉，劉恕非劉恕，但我們注定要在花好月圓夜，合髻為夫妻。

恕兒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林瓏，一時間，竟無從開口。

她看著玉河兩岸熟悉的景致，忽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在玉河上走船時，聽許爺爺講的第一個故事，便是齊國亡國公主蕭憶當著四國來使的面，冒然行刺宋懷王劉瑛的那一段過往。那時候，她誤以為蕭憶是自己的生母，于是聽得十分專注。等到許爺爺說完書，她便急忙問他：“老爺爺，您剛才說的那段故事，都是真的嗎？”

許頌的回答很是潦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又不是宋懷王，我哪知道這些事情是真是假？”

當時恕兒心底有些惱火，但宋宮中的故事，一個楚國的說書先生又怎么可能知道真假？沒想到，時隔多年，又在玉河上乘船，竟是終于可以聽到真相。

恕兒理了理思緒，問了一個她最想問的問題：“娘親，我夫君的生母是蕭娘娘，但是他的親生父親，卻又是誰？”

林瓏皺眉，道：“他真的沒有告訴過你他的身世？”

恕兒搖了搖頭，說：“他對我說過，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想來，諸葛島主并沒有告訴他。”

林瓏道：“我雖不知遁跡為何不將他的身世告訴他，但是我卻知道，他的親生父親不是別人，就是宋懷王劉瑛。”

“我在江湖上漂泊那么多年，聽過許多關于蕭娘娘的流言。娘親如何確定，他的親生父親就是宋懷王？”

“其實一開始，我一直以為蕭憶腹中的孩子是遁跡的。當年我便隱約猜到，遁跡大概就是流落民間的衛國太子。他和蕭憶有齊衛婚約，又私自帶著蕭憶逃出過宋宮一次。那時候，他帶著暈厥的蕭憶來我錦繡園中調養，對我說蕭憶是他的未婚妻子。我與遁跡年少相識，自然會出手相幫。他們逃走了，聽說兩人差點就渡了楚水，可是蕭憶還是被劉瑛抓了回來。重回白玉宮的蕭憶，連她與劉瑛的婚宴都不參加，還是我去代她行禮的。我以為，她是被劉瑛強迫著帶回來的，所以才對劉瑛閉門不見。我以為，她心里的人，應是遁跡。”

“后來，陳國伐宋，劉瑛御駕親征。劉瑛走了，遁跡便混入了太醫院，時常去素華宮里為蕭憶診脈，還順便來錦繡園中看過我兩次。既然遁跡能冒著危險留在太醫院等蕭憶生產，我便從來沒有懷疑過蕭憶腹中的孩子是遁跡的，更沒有開口問他。所以我吩咐你陸婆婆盡心盡力地幫著遁跡審查藥方，為蕭憶安胎。蕭憶的心情不佳，孕期十分不適，遁跡的醫術并不好，他便時常偷偷溜進錦繡園來向你陸婆婆討教安胎良方。一來二去，我見他見得次數多了，我們又像少時那般熟識了起來，他便常常留在錦繡園中用飯，我們也漸漸無話不談。”

“我向他打聽你爹的消息，對他傾訴我對你爹的思念，他也對我說出了他的心事。有一天他多喝了幾口酒，便對我說，他知道我誤會了他們兩個。他親口告訴我，其實蕭憶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劉瑛的。他心里很苦悶，他想帶蕭憶離開白玉宮，可是蕭憶總說要等劉瑛凱旋歸來之后，再與他當面道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他落了幾滴淚，說他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不如劉瑛那個敗類，他真的不知道，蕭憶為何表面上恨著劉瑛，心底卻還記掛著他。”

想到懿斕蜀宮的青石臺上，她竟親手將孟麟所鑄的懷王寶劍送給了宋懷王的親生兒子，恕兒此時忽然覺得無比欣慰。

恕兒嘆道：“流言大多都說宋懷王是為了吞并齊國的最后一絲血脈才強留著蕭娘娘在宮中，沒想到，蕭娘娘的心里，竟還真的有宋懷王的位置。”

林瓏點頭，繼續道：“我和遁跡也一直不解，蕭憶為何會對劉瑛這般癡情？聽說劉瑛還是宋國的二公子時，體弱多病，文武皆不如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宋國的太子劉。便是劉瑛后來登基為宋王之后，也不見其英明神武。蕭憶是我輩之中的絕世佳人，自古美人愛英雄，那劉瑛既不是英雄，蕭憶為何會愛他愛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恕兒托腮看著林瓏，也是滿臉不解：“是呀，宋懷王好像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也就是那柄‘懷王劍’，倒是還不錯。”提到懷王劍，她突然想到了蜀王烏邪評價宋懷王的話，于是噗嗤一笑，道：“娘親，你猜當今蜀王是如何嘲諷宋懷王的？”

林瓏眼中也泛起了笑意：“聽說蜀王武功高強，與遁跡不相上下，他肯定是瞧不起宋懷王那個軟柿子的。”

恕兒清了清嗓子，用蜀王的古怪口氣道：“蜀王說，也不知道宋懷王那個登基了才一年，綠帽子就不知戴了多少頂，大義凜然地御駕親征，結果打了沒幾仗就戰死沙場的笨蛋，何德何能，憑什么就拿到了這把孟麟寶劍！真是氣死我也！”

林瓏見恕兒活靈活現的小樣子十分有趣，不禁捧腹大笑。“原來蜀王的舌頭那么狠毒！他的武功不如遁跡，挖苦人的招數卻很是高明！不過，劉瑛那人，雖然并不文韜武略，但他還算善良，腦子也不太笨。我設計將自己禁足在錦繡園中，好避開宮人耳目，順利生下你，若沒有劉瑛的幫忙，我也無法將這計策施展得滴水不漏。他哥哥在戰場上暴斃，我原本是來宋國嫁給太子劉的，結果卻嫁給了他。他心里大概一直覺得我是他的嫂子，所以從未與我親近。可是他見我對蕭憶友善，所以也不問我為何要將自己禁足，便十分爽快地出手幫了我一把。”

恕兒歪著頭問道：“可是善良和腦子不笨的男人多了，蕭娘娘那樣的絕世佳人，為何會獨獨看上她殺父仇人的兒子？宋懷王到底使了什么招數，竟能如此迅速地融化一個刺客的冰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