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四葉草

聊齋詭語 第136章 四葉草

李修年此刻的情況相當糟糕，在他身體里面，有一股邪火熊熊燃燒著，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給吞噬一般，讓他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而在他的腦海里，還有一個聲音一直反復不停地回響著，慫恿著他原路折返回去，繼續去做剛剛沒有做完的事情，把體內的這股邪火發泄出去。

但是，李修年并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

他不知道紅葉剛剛給他吃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但有一件事情他非常肯定，這絕非她的本意。

這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又或者是有人想要設計陷害他。

李修年現在腦子一片混亂，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本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此刻他卻沒有心思去多想，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他的前女友，還有她那美麗的胴體。

兩人在一起這么年，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與她再做一次，一直到累得不能動了才停下來……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吃了類似催情藥的東西，所以才會這樣對女人的身體如此渴望，以至于險些失控，霸王硬上弓了紅葉。

好在他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要不然真的對紅葉做了那種事情，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出了樹人部落之后，他在山林里快速奔跑著，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就像是一頭得了失心瘋的猛獸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著什么。

他的手里拿著黑水劍，在林中一通胡劈亂砍，他不清楚這樣做有沒有用，只想消耗自己多余的精力。

他的手掌仍在滴著血，但他并沒有包扎，也沒有動用靈力止血。

都說十指連心，手掌受傷會很疼，李修年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的，但疼痛確實一直刺激著他，使得他沒有完全迷失了心智。

這么做或許應該有點用處，畢竟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這是瀉火最有效的辦法，而且也用不了多久。

但此刻他身在野外，要是這么做，與那些沒有靈智的飛禽走獸又有何不同。

人類與動物最根本的區別，就是人類具有思維意識，能夠思考，明白自己在做著什么事情。

如果完全失去控制，任由欲望支配著自己，那就和發情的貓狗一樣，在人前交合，不知羞恥為何物，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李修年雖然憋得很難受，卻不愿意就此認輸，敗在欲望之下。

他在山林里肆意狂奔著，所過之處，飛沙走石，林木成片倒伏，不知不覺中，他來到白天撿到靈石的那條大河，當即一頭扎進去，借助冰冷的河水讓自己恢復些許的清醒。

而在河水里面，他也沒有停下來，回憶著那名古修練劍的過程，閉著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不斷地揮著劍。

一開始動作很快，后來逐漸變慢，而他內心的燥熱之感，也跟著逐漸消退。

樹人部落里，就在李修年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時候，紅葉已經從他的房間離開，回到自己的木屋換好衣服之后，她懷揣著沉重的心情去找她的父親。

屋子里，燈還亮著，那圖司空還沒有睡下。

對他來說，這一夜注定難眠，他也沒有心情去睡。

他的內心備受煎熬，就像被架在烈火上烘烤一般，一陣陣揪心的疼痛。

他其實有好幾次沒有忍住，想要到李修年的房間去，阻止一場即將或者正在發生的非常不人道的慘禍。

他竭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去想這件早已決定好的事情，他喝了很多酒，可卻是一點醉意都沒有。

作為一個父親，他知道自己非常失敗。

做出這種事情，他已沒有臉面再去面對死去的妻子，還有正在受苦的女兒。

但昨日狼人大軍剛剛來襲，樹人部落險些被滅，這件事情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樣壓在他的胸口，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那圖魯才剛一提及此事，他幾乎沒有怎么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而那圖魯原本并不準備獻出紅葉，而是想要讓那名伺候李修年的女仆來做這件事情，是他主動開口建議，讓紅葉來做這個人選。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人渣，死后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可他沒有別的選擇，紅葉是李修年的救命恩人。

要想留住他，紅葉是最好的人選。

而也只有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這種事情，才會讓李修年發自心底地感到內疚和自責，到時候他們再開口促成兩人的婚事，這件事情便可以圓滿得到解決。

他知道這么做很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但樹人族正值危難之際，李修年是最好的幫手，只要能夠將他留下來，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想到這里，那圖司空心中不由更加痛苦，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犧牲自己，代替女兒來承受這樣的痛苦。

但他沒得選，而為了樹人族的未來，他也只能拋掉良心，來做這個惡人！

“我可憐的女兒啊，爹爹對不住你啊！”

屋子里，那圖司空面色痛苦，輕聲呢喃，眼眶微紅，泛著淚花。

紅葉其實已經到了很久，但她并沒有立即上前去敲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猶豫著什么。

她心里其實很憤怒，為了討好李修年，她的父親竟然不惜犧牲她的幸福，甚至還使用這么卑劣的手段逼李修年就范，這已經超出了做人的底線。

在此之前，就算是打死紅葉她也不敢相信，她所敬重并且作為榜樣的父親，竟然會是這種為了利益而不顧一切的人。

在她心里，往日里那個雖然嚴厲、卻又深深愛著她的父親的形象已經完全扭曲，甚至是崩塌下來。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眼下樹人族剛剛受到重創，又面臨著蛇妖大軍的威脅，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時候，如果可以將李修年這個高手留下來，對他們來說，無異于久旱逢甘霖，具有很大的助益。

可是，李修年只是他們樹人族的客人，在狼人入侵的時候還幫了他們很大的忙，又怎么能夠再讓他卷進這么大的危險之中呢？

他們非但不知恩圖報，反而還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要挾他，逼他留下來，這種做法實在是太可恥了。

紅葉完全沒有想到，她的父親居然會是這種人。

要不是李修年在關鍵時刻控制住了自己，后果將不堪設想，而她也成為了父親的幫兇，不僅斷送了自己的幸福，還拖累了李修年。

紅葉內心暗暗慶幸，但同時心情又十分復雜。

因為她雖然很生氣，但這件事情又無法深究下去。

說起來，他也是為了族人著想，這才出此下策。

如果她的犧牲真的能夠給樹人族帶來希望，她說不定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這件事情的前提是，不能夠耍這些齷齪的伎倆來逼迫李修年。

看到父親竟然利用自己來做這種事情，紅葉心中雖然委屈，但更多的卻是難過，以及對李修年的愧疚。

她本來是想要過來質問父親的，但現在，她卻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能明白父親的苦衷，也知道他這么做是不對的，但這畢竟是她的父親，要是當面把這件事情給說破，兩人心里都有了疙瘩，以后還怎么相處呢？

可要是不說，他就無法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萬一他再整出其他幺蛾子來，對李修年不利，她這么做難道就是對的嗎？

紅葉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明明已經知道了對錯，卻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的情況。

只要她伸手輕輕一推，便可將院門輕松打開。

這個動作在過去的十五年里，她重復了無數遍，早就無比熟悉。

可是，就在今天，在這個時候，這扇木門卻仿佛重若千鈞，始終無法推開！

紅葉的手伸出去又放下，放下沒多久，又抬了起來……

她的內心無比糾結和痛苦，她知道自己應該把門推開，告訴她的父親，不能夠這樣對待她們樹人族的恩人。

可她父親這么做雖然不對，卻是為了族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應該以什么立場去指責他呢？

女兒，還是受害者……

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紅葉不知道要怎么選。

她希望這個時候可以有人站出來，告訴她應該怎么辦，但巷子里空無一人，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不知道該作何抉擇，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決定聽天由命，讓老天爺來告訴她答案。

她從隨身攜帶的荷包里面取出了一枚種子，種子看上去很平常，并無特別之處。

但每當遇到紅葉難以抉擇的情況的時候，她都會把種子拿出來，代替她做出選擇。

這是一種叫做四葉草的種子，但其實，它并不止四片葉子，有時候也會長出第五片，而且二者出現的概率基本各占一半。

在樹人族的風俗里面，四葉草有幸運的寓意，每個樹人的家里基本都會種上一些，圖個好彩頭。

所以四葉草又有一個別稱，叫做幸運草。

紅葉希望它能夠像以往那樣給自己帶來好運，要是長出來的是五片葉子，那她就立即推門進去，阻止她父親繼續再做這樣的事情。

而要是催生出來的是四片葉子，那她就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把這件事情深深地埋在心里，永遠也不要再提起。

“希望會有好事發生！”紅葉捧著手里的四葉草種子，喃喃自語道。

說罷，她便閉上眼睛，口中輕聲默念著咒語。

片刻之后，種子緩緩生根萌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大，很快便長出四片葉子，但它并沒有停止生長，而是接著長出了一根小小的嫩芽。

然而，紅葉卻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四葉草，神色略顯復雜，隨即轉身，從巷子里面離開。

她沒有把四葉草帶走，而是丟在了門前，失去了妖氣的加持，四葉草沒過多久便慢慢枯萎，被一陣隨之而來的大風刮走，吹得很遠。

李修年不知道自己在水里待了多久，當他的意識完全恢復清醒的時候，天已經蒙蒙發亮了。

他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河邊，開始慢慢回想著昨夜的事情。

他是因為吃了紅葉給的醒神丹才會突然之間獸性大發的，但紅葉當時也受到了驚嚇，還掙扎了很久，這說明丹藥有問題，她自己其實也不清楚。

而聽紅葉話語中的意思，是那圖司空特意囑咐她把他送回來的，那么醒神丹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圖司空給的？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紅葉是他的女兒，給他下藥對他有什么好處？

但除了他這個巫醫，樹人族里又有什么人會煉制這種丹藥？

對于那圖司空下迷藥的目的，李修年想不明白，這件事情看起來實在是太荒謬，太瘋狂了！

要是那圖司空與他有過節，他這么害自己，也許還能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他們之間并無仇恨，也沒有發生過爭執，從昨天到現在，也就說過幾句話而已，那圖司空完全沒有這么做的理由。

李修年一頭霧水，隨即忽然想起來，昨夜在宴會上的時候，那圖魯想要給他和紅葉做媒，難不成是因為這件事情？

“等等，這不會就是他們一開始就密謀好的事情吧！？”

“先是在宴會上探聽我的心意，見我對紅葉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便暗中更換丹藥，等生米煮成熟飯，再逼我與紅葉成親……”

想到這里，李修年臉色不由微微一變，驚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想的這樣的話，那樹人族的人就實在是太卑劣。

他好心好意幫他們解圍，結果卻迎來這樣的算計，這也太惡心人了吧！

李修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可是，聯想到樹人族現在所處的困境，他們要是真的這么做，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畢竟，樹人族要到南方開荒，現在是最需要幫手的時候，要是有他的幫助，確實可以順利很多。

只是，紅葉乃是樹人族下一代巫醫的繼承人，在樹人族里身份尊貴，李修年還是難以相信，為了拉攏他，那圖司空竟舍得下這樣的重本！

李修年越想越覺得荒誕，凝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心神也隨著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