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020

明日盜火者 22、2020

夜色沉沉。

有些凄清的公路盡頭，可見兩點光芒由遠至近，不一會兒，路面便被兩道耀眼的車燈照亮，隨著車輪壓過減速帶，前方限高欄桿的陰影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呼！”

恍若與黑夜融入一體的黑色轎車穿過了限高欄桿，直奔公路前方的白色迷霧而去。

不一會兒，黑色轎車就在夜色之中的迷霧前停了下來。

“到了。”

林朔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說道：“還有二十多分鐘，等會兒就進去吧。”

童沫沫坐在旁邊的副駕駛座上，大腿上放著一大包裝著美食小吃的塑料袋，被她抱得緊緊的，一只小手握著一杯可樂，另一只手還抓著一串香辣魷魚絲，櫻唇小嘴周圍都是紅油殘渣，身上的衣服也都沾上了不少油漬。

不過她卻是絲毫不在意，反而吃得美滋滋的，胡吃海塞，大快朵頤，眼睛都享受得瞇了起來。

聽到林朔的話，她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氣泡十足的冰闊落，這才舒爽地打了個嗝，說道：“知道啦，二十分鐘之內，我一定解決這些東西。”

“你怎么像是沒吃過飯一樣？”

林朔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說道：“這些玩意也不貴，2020年的生活這么糟糕嗎？”

“那倒不是。”童沫沫又抽出一根變態辣雞翅，一邊撕咬一邊含糊不清地解釋道：“我還得喂飽我胃里的饞蟲蠱，在外面吃得太多，我心疼錢，但現在花的又不是我的錢，我當然得敞開了吃啊。”

林朔無言以對。

幸好他的錢都帶不出去，而且錢也不是他自己的，隨便花也無所謂。

“你就不能注意點形象？”他微微搖頭。

“你還好意思和我提形象？”

童沫沫一口咬掉了半個脆皮雞腿，像是在咬林朔的肉一樣，冷哼道：“你把我綁在床上還那么兇，害得我以為自己差點要死了一樣，哪還有形象可言？我沒讓你負責就不錯了。”

林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要說這種有歧義的話……我對你沒什么性致，謝謝。”

“話說，你和你的那些女人告別完啦？”

童沫沫打量了他一眼，又湊近他，動著小鼻子像警犬一樣嗅了嗅，忽然一臉鄙夷地盯著他，翻著白眼說道：“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而且不止幾個女人，太多了我都分辨不出來……我吐了，你個海王。”

“這你都聞得到？你是狗嗎？”林朔無語，又問道：“海王又是什么意思？”

童沫沫痛心疾首地吃了塊臭豆腐，譴責道：“就是你這種喜歡養魚的渣男……哦，2013年還不流行渣男這個詞，反正就是你這種花心大蘿卜，到處騙女孩子的身子。”

“沒，我都是真情實意的。”林朔搖頭。

“那就是連感情都騙？”童沫沫更加鄙夷。

“……我還準備騙你。”

“別想了，你不是我的菜。”

“我的廚藝很高，我還會賺錢，你想吃什么我都會給你買。”

“真……真的？”

“你真可愛，這還用問？當然是假的啊。”

“……呵，男人。”

兩人閑聊了片刻，童沫沫啃著可愛的麻辣兔頭，忽然好奇道：“說起來，我忽然還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你明明有腦干腫瘤，你繼續等下去的話，等到外界的科技和醫療水平更發達，不是更靠譜嗎？那什么夜魔病毒和黎明抑制劑，都還無法確定呢。”

林朔沉默了一下，說道：“原因有很多，因為我自己，也因為很多人。”

童沫沫打量了他幾眼，忽然說道：“我感覺你好像變了？”

“變了？”林朔看著她。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你之前有點迷茫……現在好像變得堅定了，或者說更有精神了？”童沫沫含著手指揣摩道。

林朔啞然失笑，只是搖了搖頭，也沒說什么。

原本當他得知明日的大滅絕無法逃避之后，他的確迷茫了。

不知道該如何躲避大滅絕，也不知道該怎么救其他人。

但他與那些重視的人一一告別之后，慢慢回憶起過去與這些人的經歷和感情，又漸漸想通了。

一切都是有起源的，倘若能找到那大滅絕的起源，未必不能阻止。

不管怎么樣，盡力就好。

不止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也是為了這座陪伴了他四千多年的城市和那些人。

況且……這四千多年的人生實在是太枯燥了，他攻略了無數難關，明日這種近乎絕望的難度，反而讓他來了精神。

甚至于……有一絲興奮。

生命如果只有平淡，那將毫無意義。

人世間該享受的樂趣，大多他都已經享受過了，這一輩子已經沒有太多遺憾了。

大不了，塵歸塵，土歸土，而已。

這是林朔內心深處的想法。

童沫沫見他沒說什么，也沒追問，只是用沾滿油漬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不用多說，我懂你，很多從禁區中走出來的盜火者，都是像你我一樣，為了家園和重視的人而拼搏，你有這份心，一定會成為優秀的盜火者的。”

“你能理解我，我很感動。”林朔瞥了一眼她腌入味的小手，“但……你的手。”

“沒事，穿過迷霧之后，這些污漬就沒了。”

童沫沫滿不在乎地收回手，繼續往小嘴里塞食物，吃了這么多，也不見她的肚子變大。

林朔看了看時間，已經23點55分了，便打開車門，說道：“該走了。”

童沫沫哦了一聲，連忙將剩下的食物都一口氣塞進嘴里，又舔了舔指尖，這才下車，從后備箱里拽出了被藍布窗簾包裹著的夏毅尸體。

林朔的身上早就換好了夏毅準備的那套衣服，只是顯得有些小了。

寂寥的夜色中，他的手上只拿著一部手機，沿著清靜的公路，朝著前方的迷霧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那層淡淡的迷霧前。

這迷霧很是奇特，并不像傳統的濃霧那般只是細小的水滴，而是‘煙霧’，與正常的空氣涇渭分明，只是緩緩飄蕩波動著，并沒有絲毫消散的意思。

童沫沫拖著裹尸布，在他身后說道：“只要深入幾米，當你感覺自己已經迷失的時候，就算是穿過禁區邊緣了。”

“哦？”

林朔猶豫了一下，便邁步走入了迷霧之中。

他猶豫只是故意的而已，畢竟在童沫沫看來，他應該是沒怎么接觸過迷霧的，只是借助預測未來知道進入迷霧沒有用而已。

不一會兒，兩人便走進了迷霧的深處，周圍一片白茫茫，可見度很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分不清天地四方，甚至于連引力似乎都有些影響，有種飄然輕盈的感覺。

林朔將手機湊到眼前，注視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他能感覺到，體內那神秘的時間力量，經過這半天的時間，也即將恢復到滿值了。

這能力果然如他所料，跨越多久的未來，就需要多久時間恢復。

終于，當時間走到23點59分59秒的那一瞬間，林朔感覺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得耀眼明亮，讓他不由自主地咪上了眼睛，意識也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旋即，待一切恢復正常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片秋日的晴空之下，天穹明凈，不見迷霧，萬里無云，秋風涼爽。

“林朔。”

他的身旁，穿著不合身也不合時宜的短褲和無袖衫，露著白皙的雙腿和纖瘦的雙臂，扎著雙馬尾的童沫沫，正笑意淺淺地看著他。

“歡迎來到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