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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有信心

作者:怪誕的表哥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怪誕的表哥 |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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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第831章 有信心

“是啊。”寧完我嘆息一聲,道:“在真定遇到王笑,我原本的親衛損失慘重。這些都是真定歸降的神武右衛兵士。”

佟盛年目光落處,那些兵士紛紛低下去,站得也是歪七扭八。

“我看這些降兵戰力不高,寧大人還只帶著他們南下怕不安全吧。”

“無妨的,我帶了兩千人進城。”

佟盛年過來前就得到了消息,此時聽寧完我主動說了,反而不以為意地點點頭,邀請寧完我往城中的酒樓聊天。

滄州城這兩年經歷戰火,要逃難的百姓早都逃了。但也有些人難離故土,依舊選擇留下。反正這世道,人如螻蟻掙扎,去別處也未必能活下來。

從酒樓向外看去,蕭條的大街上過往的行人大多還是保留著漢人衣冠。連許多降兵也沒剃頭。

佟盛年一邊說一邊倒酒,道:“我大清剛定鼎燕京,攝政王令燕京城內軍民薙發易服,然而此舉引發了極大的反抗。京東三河那些蠢民更是起事復叛,呵,說來可笑,楚、瑞兩朝還在時也未見他們如此反抗。”

“這些人向來是如此鼠目寸光,事到臨頭才知道動。”

“哈,寧大人這‘事到臨頭’四字用得有趣。”佟盛年嘆道:“當時局事未穩,攝政王急著南下平定楚孽,暫令漢人不必薙發易服,以免生亂。如此一來要降服楚瑞官兵雖然阻力減少不少,但難免會混入些奸細。”

說到這里,他把酒杯推至寧完我面前,盯著他的表情,語氣放緩,又道:“我聽說,寧大人帶來的軍中,也有大半人沒有剃發。”

“是啊,真定初降,不敢強令這些人剃發。”寧完我嘆道,“想必等形勢穩定下來,還是該讓漢人剃發易服。這事先帝也說過了,金太祖、金太宗法度詳明,至金熙宗和完顏亮之世盡廢之,耽于酒色,盤樂無度,效漢人之陋習。”

“仿效漢人衣冠,此亡國之道。故而先帝在時,招降漢人,皆令剃發。”

佟盛年聞言點點頭,贊道:“寧大人還是如此為我大清考慮啊。”

他心里有些譏嘲,暗道寧完我本來就是漢人,為大清效力起來居然比滿人還要積極……深鄙之。

至于佟盛年,已然完全認為自己是滿人“佟佳氏”了。

雖然別人不這么看。

“這次在真定,寧大人與王笑交手,有何感受?”佟盛年又問道。

“王笑此賊,不過爾爾。”

“哦?”佟盛年眉毛一挑,道:“我還未見過他,卻也久聞其名,沒想到寧大人另有看法。”

“楚朝立國近三百年,自有積累,只是楚帝德薄,故而分崩離析。但總有那么一撮老頑固擁在王笑身邊,妄圖對抗我們大清。王笑能勝,非是其個人之能耐,只是以楚帝之婿的名頭聚集了楚朝余孽,這些人殊死抵抗,如病入膏肓之人的回光返照。”

佟盛年聞言哂然一笑,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小酌了幾杯之后,一名兵士小步跑上酒樓,對佟盛年低聲密語了幾句,佟盛年點點頭,向寧完我道:“如今攝政王大軍與楚孽鏖戰正激,糧草輜重都在滄州。我與衍禧郡王人手不足,不如佟大人留下來幫忙處理些文書吧。”

“這……主子剛才吩咐,讓我去向睿親王稟報真定之事。”

“不急,真定之事,我自然會派人去詳細說明。”佟盛年道:“從真定城逃到滄州的可不止寧大人一個。”

寧完我的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了跳,笑道:“竟然還有人逃到了這,可謂是我的患難之交啊,是誰?”

“等一會到了衙門,寧大人自然會見到。”佟盛年道:“對了,寧大人你帶來的那兩千人,我已讓人安置到各個城門幫忙守衛。”

寧完我一愣,抬手指了指佟盛年,笑罵道:“佟大人剛才還和我說‘忙得過來’。”

“我特意來請寧大人幫忙,接下來自然會忙得過來。”佟盛年亦是開懷一笑,“你吃了我的酒,可不能不領我的情。”

寧完我笑容愈盛,道:“原來這是佟大人的鴻門宴。”

佟盛年忽然神色一斂,忽然嚴肅起來。

氣氛一凝。

寧完我眼邊的皺紋皺得更深了些,卻聽佟盛年鄭重其事道:“寧大人你注意一些,我姓‘佟佳’。”

“哈哈,是下官冒昧了,冒昧了……”

兩人小酌了一會,離開酒樓往衙門走去,現在滄州府衙已經被羅洛渾占了。

寧完我落后佟盛年幾步,盯著佟盛年辮子眼中滿是思量。

他知道對方在懷疑自己,因為這次喝酒,佟盛年居然一句都沒提自己的立場問題,若是以往,應該警告自己不該和睿親王一系走得太近才是。

真定還有別人逃到滄州?那該馬上告訴那人,有些說辭該改一改才對……

寧完我目光一轉,稍稍掃視了一眼自己的親衛,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派人回營房說一聲。

下一次,佟盛年轉過頭,道:“寧大人,你軍中竟還帶著幾個文人,我已讓人帶來了,正好幫忙我們處理公務。”

寧完我轉頭看去,只見一群清兵帶著六個漢人書生打扮的文人過來。

“這是真定府招降的吏員,對我們大清忠心耿耿,因此下官便把他們帶著。”

“是嗎?”佟盛年一轉頭,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走上前幾步,眼中泛起嘆贊之色,問道:“倒是一表人材,但你年紀輕輕的,也是吏員?”

寧完我瞇了瞇眼,藏在袖子里的手擺了擺,卻不敢拿出來。

被佟盛年盯著的年輕人看樣子不過十八歲左右,臉上還帶著血污,但身上的氣質確實出眾,此時被問了,拱手道:“稟大人,學生不是吏員,乃是真定縣尉之子。”

“哦?叫什么名字?”

后面的寧完我腋下驚得出汗,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別再說了啊,真定府還有別人逃到滄州……

然而來不及了,那年輕人已然應道:“學生,蘇簡。”

“蘇簡?這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佟盛年沉吟了片刻,一時卻想不起來……

佟盛年回到自己的公房,派人去找了一個人進來。

不一會兒,真定知府黃玉光輕手輕腳地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連呼吸都放輕了。

“蘇簡此人,你可認得?”

黃玉光一愣,道:“就是這個蘇簡,放了王笑進真定府。當夜下官逃出城時,聽到城中有許多人大喊著迎王笑者,蘇簡是也。大人,這是個楚朝余孽啊!”

“如此說來,寧完我也知道蘇簡是叛逆?”

“寧大人……應該是知道的啊,楚軍破城門時他就在城樓,沒有理由不知道才是。”黃玉光低聲道:“大人,我早就覺得奇怪了。破城之時,寧大人是最先跑的,等下官逃出城時,寧大人已跑了許久,怎么會比下官還晚了好幾天才到滄州?”

這也是佟盛年對寧完我起疑的地方。

他卻也沒有斷定寧完我就是有問題,只是感到奇怪,因此今日特地去試探了一番。出于謹慎起見,他還特意把寧完我帶來的兵馬分散開看管起來。

此時聽了黃玉光說了真定府的詳情,佟盛年不由沉吟起來。

“他帶著一個叛逆入城,是為了什么?”

“大人,不如馬上把寧完我捉起來?”黃玉光提議道。

“胡鬧!”佟盛年叱道,“寧完我在天命年間就投靠太祖皇帝,是最早投效的遼東漢人,論資歷不比范大人淺,又是先帝心腹,當此時節若無確鑿證據就動他,我大清多少漢臣要人心惶惶。”

“是下官愚昧。”

佟盛年冷冷掃了黃玉光一眼,心道是不是蘇簡放王笑進的真定府也未必可知,也許是別人打著他的旗號,事情沒問清楚前還是不動寧完我為宜。

但下一刻,他又想到一個問題。

寧完我為什么敢這么堂而皇之地帶一個叛逆入城?

還有,進了滄州城這個“蘇簡”真是蘇簡嗎?如果不是,那是誰?

想到這里,佟盛年瞬間警覺起來。

“你偷偷去看一看,寧完我身邊那個蘇簡是不是真的,還有,他帶來的那些兵馬也去辨認一下,看看其中還有沒有楚朝余孽?”

“是……喳!”

寧完我翻開公文,皺了皺眉,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腋下的衣物已經濕了一片。

一抬眼,只見那個自稱蘇簡的年輕人已經進了公房,也不關門,就那么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寧完我馬上站起身,低聲道:“怎么辦?佟盛年已起了疑心,我們的人手都被他分散了。”

“是啊。”

“國公你不該自稱是蘇簡的啊!”寧完我更著急起來,“這滄州城內還有從真定府逃來的人,要是把蘇簡做的事一說,或者認出你來,事情就完了……”

他面前那所謂的蘇簡赫然是王笑。

王笑聽了他這句話,反而笑了笑,像是聽了寧完我說的這個消息之后反而安心下來。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無妨,我們今夜就動手了。”

寧完我一驚,道:“今夜?!但眼下我們都被拘在這里,根本就打探不到城中的兵力布局,火藥庫、武備庫的位置也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寧完我又是一愣,心道你這才入城多久?

他一想,恍然明白過來,王笑這是已提前派了人手進城打探消息。

“但,我們的人手都被分散看管著,我們連衙門也出不去,如何聯絡人手?”

“已經在聯絡了。”王笑隨口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公文看起來,倒也十分認真。

寧完我并不傻,反而十分聰明,只低頭一想就明白過來。

王笑為什么要冒充蘇簡,隨便編一個名字不好嗎?

除非,“蘇簡”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暗號,用來聯絡城中的眼線。

如果沒有佟盛年,王笑很可能直接動手。但遇到佟盛年這種疑心病重的人,恰是“蘇簡”這種有點風頭的小人物既能讓他調查,卻不會馬上動手……

寧完我想到這里,發現和王笑聯手比和他做對手可舒心不少。

他也放松下來,問道:“國公真的不著急回德州?”

倒不是關心王笑,而是如果王笑的勢力敗亡了,他答應過自己的條件自然就兌現不了。

“多爾袞以為只要攔住我就能輕易攻破德州,但他低估了我留在山東的實力。他想進入山東?還早呢。”王笑淡淡說道,“我對我的人有信心。”

“秦山河?”寧完我道:“恕我直言,秦山河雖有領兵之才,但做不到力挽狂瀾。”

他實在是想不通,王笑為何敢繞道滄州?這是對秦山河有多大的信心才敢這樣?

“不只是秦山河……救亡圖存,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王笑一句話說罷,抬頭看向門外,只見夕陽已染了漫天的紅云……

紅云之下,德州城北的戰場也成了一片紅土。

鎮南軍幾次近乎崩潰,又被正藍旗的督戰隊驅趕回了戰場,同時,也有八旗騎兵從兩側包夾過來策應,增強他們的軍心士氣。

汪旺跨下的戰馬早已摔倒,人也已經殺到力竭,然而眼前的敵軍卻還是殺也殺不盡。

汪旺的銳氣也一點點被消磨殆盡,他不怕死,但也意識到自己殺不完敵人,那最后的結果只能是戰敗身亡。

秦山河并沒有要退的意思,大旗依然矗立在那里。

看到那旗幟,汪旺的戰意又重燃起來,他看到秦山河身邊的人已經很少了,于是奮力向那邊跑去……

幾名楚軍大喊著從秦山河身后沖出來,長矛刺穿了逼上來的清軍,試圖把秦山河攔在身后。

秦山河卻又大步向前,長刀翻飛,楚軍們于是又沖到他面前。陣線就這樣一點點向前逼進。

秦山河雖然披著重甲,鏖戰至此也已經渾身傷痕,他身邊的兵士也越來越少,但他眼中毫無波動,仿佛把一切情緒都拋開……

透過千眼鏡,多爾袞看著秦山河的大旗,自語道:“居然還沒死,真能打啊。”

他身邊的蘇克薩哈請命道:“奴才愿去取此僚首級!”

“不急。”多爾袞道:“他今日必死,他一死,這群背主的包衣也就敗了。讓他們再與鎮南軍殺一會也無妨,再磨一磨他們的膽氣。”

“喳。”

多爾袞看了看天色,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沒想到這支楚軍能撐這么久,今日攻破德州城外的戰壕已經不太可能了。秦山河拼死一搏,竟是硬生生擋住了鎮南軍的強攻。

等他一死,楚軍士氣非但不會繼續低迷,反而有了哀兵之勢。

離間計已經被擊破了,馬上打下德州的計劃也失敗了。

算來算去,在計略與指揮上,自己還是輸給了秦山河一籌。

好在,是輸給了一個死人。

眼下,更重要的是盡可能多的殺傷楚軍,楚軍一共只有三萬余人,今日把這一萬人打殘,看德州還能守多久。

接著,視線中,秦山河的大旗緩緩往下倒去……

扛旗的兵士一直跟在秦山河的身后,此時胸口中了兩刀,雖然還想拼命扛住旗桿,但沉重的旗杠還是壓著他的身體往下倒。

那兵士急得滿眼淚流,胸口的血也不停流著。

忽然,有一雙大手伸過來,扶住了他手里的旗桿。

“將軍……我……不是孬種……”

那兵士喃喃著,又像是松了口氣,放開手,栽倒在地。

秦山河握著旗桿,低頭看著地上的尸體。

他知道自己可以結束了,該證明的已經證明了,可以讓這些手足兄弟回頭了。

一生的污名,終于可以用熱血洗凈。

“你們都是好樣的!”秦山河大吼一聲。

這是他唯一還想向麾下將軍說的話,他們可以替他重歸故國。

接著,他扛著大旗,大步沖向鎮南軍……

“將軍!”汪旺才沖到近處,正見到秦山河向前奔跑的身影。

這一瞬間,他涌起無盡的悲憤,連忙大步追了上去。

“將軍!”

“將軍……”

戰場上,呼喊聲回蕩開來。

秦玄炳聽到前方整個軍陣都在吶喊,身子一顫,后悔的情緒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咚!”

忽然,戰鼓聲傳進他的耳朵。

秦玄炳轉頭過頭,看到了令旗揮動。

“咚咚咚……”

戰鼓愈來愈響,德州城門打開,一列列楚軍涌出城門。

秦玄炳揚起長刀,大喝道:“殺敵啊!”

與此同時,莊小運部、齊泰部……戰壕中一列列楚軍已然起身向戰場上沖去。

“殺啊!”

廝殺聲傳來,鎮南軍為排山倒海的氣勢所懾,下意識退后了幾步。

秦山河轉過頭,只見身后旗幟翻飛,一列列楚軍正向這邊沖來。

他一把拉住沖到身邊的汪旺,喝道:“快!讓他們回去守住營地,這太冒險了!”

“將軍,我不走……”

“這是軍令!”

汪旺眼一紅,只覺腳下重若千鈞。

“帥旗讓我們結陣等待同袍,這才是軍令!”有人大喊一聲,沖到秦山河身邊。

汪旺轉頭一看,只見楊仁已然沖在秦山河前面,持刀攔住前面的敵人。

汪旺只覺楊仁果然還是比自己聰明太多了,放聲大喊道:“結陣!保護將軍!同袍們來了!”

一名名楚軍向前狂奔著,當風把前方的呼喊聲吹到他們的耳邊。

那一聲聲的“同袍”都飽含著劫后重生的喜悅,讓所有楚軍驀然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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