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玻璃貿易

魔月之歌 第八章 玻璃貿易

之后的十幾天內，得益于格雷對幾個患了敗血癥士兵的精心照料，這幾個自以為是被世界拋棄的人氣色竟然迅速好轉過來，蠟黃的臉色重新容光煥發，虛弱的身體也漸漸重新充滿力量。

到最后這五六個士兵全副披掛在整個騎士團和許多看熱鬧的居民面前表演了一次馬戰競技，之后所有人都對教會的言論產生了微微的動搖，騎士團長科諾更是直接表示自己再不相信詛咒的存在。

“尊貴的殿下，您是用了教會的貢品驅除了詛咒嗎？”一個冰原城原住民離格雷稍近，斗膽問出了這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格雷就知道要完全驅除教會在民眾之中傳播的謬論，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錯了！”他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告訴所有人。

他來到場地中間，放開嗓子，“詛咒根本不存在！我治好這些士兵也沒有使用什么教會的東西，完全是因為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病癥，甚至簡單到用蔬菜就可以治好！”

在格雷發出這番言論之后，整個冰原城的蔬菜供應都迅速變得緊張起來，由于冬季已經來臨，蔬菜產量降低，這使得整個冰原城的蔬菜都變成了稀缺資源。

雖然多吃蔬菜的確可以預防敗血癥，但是在知道人們多吃蔬菜的理由竟然是為了抵御詛咒之后，格雷又被氣得不輕。

不過氣歸氣，新鮮蔬菜稀缺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如果整整一個冬季都不吃蔬菜，患敗血癥的幾率將會大大增加，到時候說不定又會產生什么詛咒魔鬼之類的可笑言論，所以怎么讓冰原城一個冬季都有新鮮蔬菜吃，成了他考慮的當務之急。

奧黛爾建議去其他的小城鎮收購，但是要知道東陸從水神月開始的冬季要整整持續四個月，而且再過不久北境的大雪將會讓本就坎坷的道路變得更加崎嶇，再加上其他北境城市也不再產出蔬菜，這個辦法顯然不是長久之計。

格雷自然是想到了蔬菜大棚，由于冰原城地處西北，陽光還算充足，只是溫度太低，所以要是能建造大棚，那整個冬天的蔬菜都不用愁了，而且冰原城有三分之一的居民是農夫，如果將蔬菜大棚交給他們打理，不但滿足了冰原城的蔬菜供應，還能高價賣往其他城鎮，如果在把蔬菜能抵御詛咒的傳言一傳播，蔬菜必定供不應求。

雖然蔬菜大棚預想起來應該十分好建造，但是根據丁一凡的記憶，這個世界缺少了一個透光好又保溫的材料——塑料薄膜。

沒有這個東西，而且又找不到合適的替代材料，他的計劃又只能停留在腦海中。

這一天，他又愁眉苦臉的坐在議事廳里獨自沉思，思索了整個下午，手邊的紅茶早已涼了又涼，但是依舊沒有想出什么辦法。

“殿下，您要我統計的東西都統計得差不多了。”靠近傍晚，受命統計冰原城情況的西弗斯終于抱著一本冊子姍姍來遲。

“嗯......有這么多礦產，鐵礦還是最多的......不開采可惜了。”翻開冊子的第一頁，琳瑯滿目的各種礦藏整齊地羅列著，除了金礦銀礦，各種礦藏差不多都有，而其中煤礦和鐵礦的儲量最大。

格雷覺得很疑惑，“既然有這么多鐵礦，以前冰原城的人為什么不開采？”

“殿下，冰原城作為要塞建立的時候就是因為附近鐵礦豐富，制作兵器盔甲十分方便，甚至至今冰原城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鐵匠，但是北方蠻子已經退去上百年了，要塞也沒落了，而且冰原城地處偏遠，除了礦石實在沒有什么貿易價值，所以漸漸的就沒有人在意這東西了。”

“說到底就是因為太偏了。”吐槽了一句，他繼續看下去。

“本地居民一共三百三十人，最多的是農名牧民鐵匠，最少的是商人，”格雷皺了皺眉頭，“五分之二的糧食自給自足，其余的糧食都靠鐵匠的刀劍和野獸皮毛交換？”

“正是，因為地處西北，冬季來臨得很快，糧食只能一年一熟，自然不能做到全部自給自足，而且這里的前身是軍事要塞，實在是沒有其他的產出，所以只能用鐵匠打造的上好刀劍和獵戶狩獵所得的皮毛去低價換購空缺的糧食。”

愁眉苦臉地看到最后一頁，他總結出冰原城發展不好的原因，就兩個原因，位置偏和人口少。

位置偏這個問題說到底還是因為人口少，因為人少，別人不在乎你的市場，所以懶得和你交易，如果你人口多起來，市場變大了，自然而然就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對了，菲麗希爾說她把她所有的錢都交給你了，有多少？”合上冊子，格雷開始擔心起錢的問題來，雖然騎士團是他的私軍，即使在這個地方他們可能有錢都沒地方花，也必須要發夠，再加上如果要吸引人才來擴大冰原城的實力，錢更是比不可少的。

“夫人命人交給我五萬三千七十二枚金幣，加上離開拜倫時皇帝陛下賞賜的三萬金幣，然后再扣除騎士團騎士們的軍餉，再扣除......”

“行了行了，你直接說結果，現在我們到底有多少錢？”

“直至今日，財務庫內一共存有八萬一千二十三枚帝國金幣。”

“表面夫妻還比真實父子值錢。”格雷聽到這個數字后微微安心，如果不大肆揮霍的話，應該能撐一段時間了。

西弗斯剛剛退下，一個走路跌跌撞撞的女仆摸索著來到格雷面前，緊貼著他的臉，睜大了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啊，找到了，是殿下。”

看著她快要貼到他臉上的眼睛，格雷朝后退了退，“你是菲麗的女仆吧，有什么事？”

“我叫莉莉絲，夫人讓我來告訴您關于玻璃的事有進展了。”莉莉絲朝著一個柜子說道。

“呃...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看著莉莉絲還在對著柜子說話，他忍不住腹誹，“原來是個高度近視。”

“奧黛爾，我先過去了，你扶著莉莉絲過來吧，你看她頭上已經撞出那么多包了。”

“是。”奧黛爾走過來捏住了莉莉絲的脖子。

在前往菲麗希爾實驗室的過程中，他突然想到菲麗希爾制作的玻璃也許能解決蔬菜大棚的問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當他邁進閃爍如星辰般的寬大房間內的瞬間，他就知道菲麗希爾成功了。

各種晶瑩剔透的器物擺滿了一面墻，菲麗希爾手里還端著一個沒有絲毫雜質的透明玻璃碗，里面乘著一個草莓圣代，格雷進來的時候，她正把一塊草莓放進嘴里，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好像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

“我的天吶...”看著各種精致的器皿，他不明白菲麗希爾是如何在幾天之內做到如此多的東西的，“燒制純凈的玻璃需要穩定的高溫，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環顧實驗室一周，沒有發現燒過煤炭的痕跡。

說到這個問題，菲麗希爾微微皺眉，“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做到就行了。”

“菲麗小姐，您簡直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格雷繼續驚呼起來，他隨手拿起一個薄薄的透明器皿，發現玻璃的透光度極高，而且輪廓曲線極為優美，看上去就像是某個名家大師親手制作的藝術品。

他很想把菲麗希爾所有的實驗室都參觀一遍，不過那樣一定會惹她生氣，但是他實在想搞明白，她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搞出那么多東西的。

“這一批器皿可是我自己用的，你要拿去賣錢的話可得等一陣子。”菲麗希爾把玻璃碗放在一旁，又翻看起手中的筆記來。

“不急，你交給西弗斯的好幾萬金幣已經足夠我們支撐冰原城許久了。”

“我今天找你來也不是因為這件事。”菲麗希爾抬起頭。

“您請說。”

“剛才你看到莉莉絲了吧，她應該就是你所說的......近視，有辦法解決嗎？”

“之前沒有...”

“說。”

格雷還想賣個關子，但是卻被菲麗希爾的眼神給震懾住了。

“咳咳，只需要燒制一個合適的凹透鏡就行了。”雖然用玻璃眼鏡碎裂的話會很容易傷到眼睛，但是在這個沒有樹脂和塑料的時代，透明的玻璃已經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菲麗希爾默默打開了本子，運筆如飛，絲毫不差地把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什么不明所以的凹透鏡凸透鏡晶狀體視網膜......聽完這些，她看向格雷的眼神又有了新的變化。

她覺得這些東西好像不是格雷從書上背下來的，因為他在解釋有些東西的時候，經常夾雜一些自己通俗的理解，除了某些新出現的名詞之外，他從未說過一句完整的學術性話語，這顯然不是簡單的背書，聽起來就像是他對這些東西已經十分熟悉了，甚至熟悉到能舉例子的程度。

就像你能背下整本教會的法典，但是你同時也全部理解了書中的深意一樣，這是絕不可能的，至少在她的認知中，這是沒有人能做到的。

格雷還有秘密瞞著她。

當然，她自己也有秘密。

“差不多就這樣，原理你明白了吧？”格雷看了一眼從門外走進來的奧黛爾和高度近視的莉莉絲。

菲麗希爾合上筆記，“好了，你可以走了。”

“別啊，我......”

“說。”她一看格雷的樣子就知道他還有事。

格雷連忙提出了建造蔬菜大棚的設想，在冬天讓所有人都吃上新鮮蔬菜的計劃。

“制造有大弧度的厚重玻璃？我明白了。”

和菲麗希爾說話十分輕松，因為她的頭腦清晰，也不會多問多余的事情，格雷甚至不需要畫圖，只需要仔細形容一番，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十天后來取玻璃，你先帶人去開墾地基吧。”

“遵命，夫人。”

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是也難擋格雷興奮的心情，他連夜讓西弗斯詢問有多少農戶想要參與大棚的“生意”，他害怕想參加的人數太少導致規模做不起來；可沒想到幾乎所有的農戶都選擇了參加，因為在冬季農戶也只能外出打打獵什么的，現在聽說有能在冬天種菜這個好事，全都爭著搶著要參加，完全沒有他擔心的那種情況。

第二天一大早，格雷就帶著人選擇了一塊寬闊的平地作為了大棚的建造地，一頭霧水的農夫們按照他的要求開墾出了一塊塊整齊的長方形田圃，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根據他治好了詛咒這件事，大多數人還是相信他的。

*****

才過了四五天，菲麗希爾不知道運用了什么辦法，已經制作好了許多和格雷想象中一模一樣的大棚玻璃。

當強壯的騎士們從城主府內搬運出他們這一輩子都用不起的透明玻璃放在田圃上之后，他們更加確信這個三皇子不是騙他們的了。

“殿下，這東西到底有什么用？”奧黛爾不明白為什么要把價值昂貴的玻璃放到泥土里。

“等你吃到新鮮蔬菜的時候可就不會這么問了。”

看著花了好幾天才鼓弄好的造型怪異的“大棚”安裝上小木門，大多數人和奧黛爾一樣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要在里面種菜，但是把菜關起來種，這能行嗎？

這樣的場景幾乎吸引到了冰原城所有人的注意，為數不多的居民和騎士團的騎士們都來到了大棚里轉悠，不過大家都對這個東西持懷疑態度，并不真正看好。

格雷也懶得和他們解釋，一邊詢問成熟期短的蔬菜品種，一邊讓農夫們自己編織能覆蓋住玻璃大棚的草墊子，比起塑料薄膜，玻璃的保溫要差了許多，在溫差很大的夜晚需要用厚重的草墊子來保溫。

詢問了一番之后，他終于確定了幾個適合播種的品種，大多都是一些葉菜，雖然瓜豆類也有種植，但是比起葉菜，它們的成熟時間要晚上許多，實在解不了近渴。

農夫們雖然也對眼前還在陸續安裝的東西持懷疑態度，但是仔細想想這些東西都是領主大人出的錢，自己出點種子出點力好像也沒啥，而且格雷殿下還規定，除了作物的兩成產出要交給城主府之外，其余的東西都可以自己處理，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就在當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時候，僅僅過了三天，柔嫩的菜苗便開始齊齊的冒出了頭，要知道此時已經步入初冬，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是吃的已經是提前保存下來的蔬菜了，此時這些新長出的青翠菜苗卻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

一時間大棚附近一整天都躥滿了人，第一次在冬天看見菜苗的人們對這個場景十分好奇，這也讓許多沒見過蔬菜是什么長出來的騎士們開了開眼界。

接下來的日子里，農夫們灑下的種子開始迅速生根發芽，加上農夫們的精心照料，天氣逐漸變冷，大棚里蔬菜的長勢卻越來越好，估計再過不久，冰原城第一批大棚蔬菜就可以出產了。

而冰原城一時間到處都在傳唱著格雷制作蔬菜大棚的善意，大家對這個新來的主人又是一陣夸贊，“大棚領主”的稱號不脛而走，傳說中荒唐王子的形象正在被顛覆。

“大棚領主？這名字也太怪了吧。”

在城主府按照慣例一月必須舉行一次的晚宴上，格雷第一次聽說了這股怪異的名字，他好像對這個名字并不太感冒。

與他并肩而坐的菲麗希爾正把面前脆嫩的綠葉放進嘴里，“對于你這個初來乍到的領主來說，任何微小的正面評價都是值得銘記的。”

今天的晚宴并不止他們二人，而是包括原來的鎮長、騎士團長、一個農夫代表、西弗斯以及一位在冰原城罕見的商人，奧黛爾則帶著面罩站在二人身后，格雷邀請她一同進餐，但是被拒絕了。

整個餐桌上，除了上座的兩位之外，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全都如履薄冰般低頭用餐，連咀嚼都小心翼翼，他們對于與領主大人用餐的殊榮感到十分受寵若驚，因為對方不是普通的貴族，而是奧拉帝國皇子，能和這樣的大人物吃飯，自覺身份低微的商人和農夫都覺得可以吹噓一輩子了，即使他們都還不知道今天被邀請到這里是為了什么。

等大家差不多都吃了個半飽，格雷把目光投向了在座的所有人，嘴角泛起微笑。

“西弗斯，告訴大家接下來我們的賺錢計劃吧。”

“遵命，殿下，”早有準備的西弗斯站起來朝眾人頷首，然后緩緩說道，“是這樣的，再過半個多月，我們的第一批大棚蔬菜差不多就可以出棚了，可以預計到，這批蔬菜的產量很高，所以我們決定把蔬菜出口出去。”

“卡爾先生，你覺得怎樣？”西弗斯發言完畢，格雷朝著那個戰戰兢兢的商人問道。

“啊......”突然被提及，卡爾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我覺得......挺好的。”

“可你的臉色好像并不太好，說吧，你覺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這......”卡爾是個有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是冰原城的為數不多的商人之一，平時主營鐵器的販賣，他停頓片刻，終于說道，“是這樣的......據我所知，其他城市的上層貴族都不太愛吃蔬菜，而在冬天，普通的平民也不會專門花費買面包的錢去買蔬菜......”

“是這樣......”格雷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皺起眉頭，然后又迅速舒展下來，“既然沒人買我們就少賣一點，到時候傳播蔬菜可以治療詛咒的傳聞就行了，反正我們這次要賣的東西又不只是蔬菜。”

“那您還要賣什么？”卡爾忍不住問了出來，不過他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微微低下了頭。

“玻璃，透明的玻璃，可以賣出幾千金幣的玻璃。”格雷并不在意他的失禮，笑著看向了菲麗希爾。

“我吃好了。”

只做做樣子沒吃多少東西的菲麗希爾不喜歡拋頭露面，看了格雷一眼，然后轉身離去。

“要是我修為再高一些，就不用面對表面夫妻這樣的瑣事了，”心中自嘲了一番，他看向眾人，“咳咳...現在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