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草字劍臣

聊齋書屋 第二章 草字劍臣

話說那少女去后，寧書生輾轉難眠，一會兒想著小倩，一會兒又想著剛才的少女。

桌上的風燈，無風搖曳，在晃動的光影中，屋門又被推開了，剛才那位少女去而復返，默默地走到床邊。

少女臉上沒有了先前的媚態，而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姑娘，你怎么又來了？”寧書生帶有怒氣地說道。

誰知那位少女雙腿一曲，在床邊跪了下來，口中泣道：“公子剛正，望公子施以憐憫，救救小女子。”

寧書生一陣錯愕，忙說道：“姑娘，有話好說，你先起來。”

那少女慢慢站起來，芊芊素手抿著嘴哭泣，寧書生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見她身姿婷婷，容貌如梨花帶雨，沁人心脾。

寧書生忙收斂心神，說道：“姑娘，你有何冤情，小生必定幫你帶話到官府，幫你伸冤。”

少女漸漸收起哭容，對寧書生說道：“妾本聶氏，名喚小倩，十八歲時路過此地，不幸病歿在此，葬在了蘭若寺邊上，后來被妖物奴役驅使，專門以姿色害人，取其精髓，以供妖物。”

寧書生聽后，不禁毛骨悚然，伸長脖子看了看少女周邊，果然沒有看到影子，鄉里人常說：鬼無影。

寧書生咳嗽了一聲，壯了壯膽，穩定了一下心神，突然想起少女剛才的話，忙問道：“你說你叫聶小倩？”

少女點了點頭，看著一臉驚容的寧書生，一時不明所以。

“那你是郭北縣人氏嗎？”

寧書生只是隨口一問，不想那少女又點了點頭。

寧書生壯著膽靠近少女，認真打量起來，眼前的少女姿容淡雅，與農家裝扮的小倩，頗不相同，但是細看眉宇間，卻又依稀相似。

寧書生一臉激動地問道：“那你認識我嗎？”

少女抬頭看著寧書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寧書生見狀，一臉焦急地問道：“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少女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怯意，輕聲說道：“以前不認識公子，現下認識了。”

寧書生泄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來。

隨即又開心起來，小倩好好的在家里，眼前的少女肯定不是小倩。

“那你要我如何救你？”寧書生回過神來，想著眼前的少女向自己求救，便問道。

少女見寧書生有愿意施以援手的意思，臉上頓時露出笑容，說道：“公子明日取出妾身骸骨，帶回家鄉安葬便可。”

“這個簡單，我答應便是。”

寧書生看著對面少女要臉如花，心神為之一傾，忙把頭轉向別處。

少女見寧書生答應了，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忙對著寧書生稽拜，說道：“公子義氣干云，救妾身出玄海，恩同再造，妾身若有來世，必定厚報公子。”

寧書生見狀，忙伸手去扶，入手肌膚柔軟膩滑，卻觸手冰涼，果然不似常人。

“姑娘，你告訴我你葬在何處？”

“寺北邊老槐樹下。”

寧書生點了點頭，鄭重說道：“姑娘，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替你辦到。”

“多謝公子。”少女再拜后，起身離去。

少女走到門口，又轉身對寧書生說道：“隔壁的中年文士是位奇人，取骸骨時，務必請他一同前往。”

寧書生額首答應。

一夜無話，天剛剛發亮光，寧書生便起來了，開門看見隔壁的中年文士也已經起床，正在廊間盤坐。

寧書生忙走過去打招呼，在中年文士的身邊坐下，對他細說了昨晚的經歷。

中年文士聽后，略一沉吟，說道：“我原想著井水不犯河水，兩廂無事，但此事也算一場功德，也好，飯后我與你去一趟北院。”

寧書生忙拱手稱謝。

北院老槐樹下，地面上盤根錯節，纏繞甚多，出出透著詭異，沒有中年文士畫符鎮住，光憑寧書生自己，還真挖不出那少女的骸骨。

寧書生心里牽掛著家里，也不去多想蘭若寺的事情了，他取了少女的骸骨包好，便告別了中年文士，匆忙出了蘭若寺。

滿想著回到家就能見著小倩，但是，當寧書生回到郭北縣時，入眼的卻是一副陌生的景象。

青山變成了荒原，村落變成了殘垣，路邊有餓殍，旁邊有孤兒……

繁華的郭北縣，何以殘敗成如此了？

“不對，這景象不對！”

寧書生口中喃喃說道。

眼前的郭北縣，不像是他生活的郭北縣，青山城郭、村落良田，這里都沒有。

這是怎么一回事？

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回來一切都變了呢？

他突然想起中年文士的話：

“聽山外人說，這蘭若寺已經荒廢上百年了。”

“上百年？”

寧書生心里一驚，忙轉身返回蘭若寺。

回到青峰山，只見去寺里的路，依舊是荊棘滿地，山門大殿，殘破敗垣，梁間布滿蛛網，地上已成蛇鼠之窩。

寧書生也沒心思再理會這些，一路奔跑來到大殿后的小舍，只見中年文士正在屋前的廊下煮茶。

寧書生急忙上前去，撲通一聲跪下了，口中說道：“請先生解惑。”

中年文士忙站起身來，伸手扶起寧書生，口中不斷地說道：“公子折煞某了，有話起來說。”

寧書生把跟一路上的遭遇和心里的疑惑，都跟中年文士細說了，末了他問道：“先生，如今是什么年月？”

“日月王朝上皇六年。”

“什么？”

寧書生騰地站起來，張大嘴巴驚恐地看著中年文士，眼里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記得是開皇十二年，我從州府考試回來。”寧書生辯解道。

這下輪到中年文士不解了，他雙眼露出精光，盯著寧書生，越看心里越驚。

眼前的書生，竟然讓他有種看不真切的感覺，他又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番寧書生，還用上了仙道秘術，心中終于確定。

“你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中年文士心里非常驚訝，竟然還有人能無視時空規則，跨越時空百年。

“某少入仙山學劍，頗曉得一些仙道秘術，你跨越百年時空來到這蘭若寺，想必是有一樁未了因果，這世上也唯有因果之力，能扭曲時空。”中年文士說道。

寧書生雖然也敬神拜佛，卻不信這些虛無縹緲之說，但現在所遇到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那怕連想都沒想過。

事已經至此，由不得他不信了。

“先生，那我該如何是好？”

中年文士想了想，說道：“某昔年游歷天下，曾在青州柳泉縣遇到一位奇人，他或許可以幫助你了此因果，重回你的時空。”

寧書生見事情有轉機，忙問道：“敢問那位奇人叫什么？”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說道：“當時匆忙，未及詳細詢問，只知道他住的地方叫聊齋書屋。”

“聊齋書屋？”

中年文士點了點頭，又轉頭看了看北院那邊，然后說道：“你這就走吧，那群小妖背后有一大妖，我也未必是其對手。”

“敢問先生尊稱？”寧書生拱手問道。

“某姓燕，關西人。”

“學生在此謝過先生。”

寧書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蘭若寺。

夜宿曉行，跋涉一個月有余，終于來到青州的柳泉縣，所幸一路上也沒發生什么事情。

少女小倩的骸骨，被他葬在了郭北縣，只簡單的給她立了一個碑，也算是兌現了對她的承諾。

寧書生一路向鄉人打聽聊齋書屋的具體地址，一問之下，周邊的人們竟然都知道聊齋書屋和柳先生。

他按照當地人的指示，一路找到了聊齋書屋，當站到屋前時，寧采臣的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只見十字路口的一棵老槐樹下，有一塊平地，旁邊立著兩間茅屋，屋前擺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壺茶和幾只茶碗，旁邊有幾張凳子，像是給過路的人歇腳的。

茅屋的正門上，用一塊木板做匾，寫著“聊齋書屋”幾個大字。

寧書生在路邊徘徊，想著要不要上前去，心里一時猶豫不決。

這時，茅屋的門開了，出來一位身穿灰布長衫，腰間別著一把短劍，形象有些邋遢的年輕人，看他臉上倒是白凈得很。

他看到路邊的寧書生，眼睛頓時一亮，忙一臉的笑容的伸手打招呼：

“兄臺，喝杯茶再走？”

“你這里就是聊齋書屋？”寧書生反問道。

年輕人爽朗的笑了笑，說道：“聊齋書屋，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我柳某人專收天下奇聞軼事，茶盡管喝，分文不收。”

末了，年輕人又打了一個稽首，說道：“在下聊齋書屋主人，姓柳，草字劍臣。”

“賤臣？”

年輕人一看寧書生的表情，就知道他理解錯了。

無奈地說道：“不是卑賤的賤，是劍仙的劍，知道嗎？”

寧書生忙拱手道歉。

柳劍臣背負雙手，搖頭嘆氣地道：“你們這些人，腦瓜都長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