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盤算

雁西歸 第五十一章 盤算

兩日后，容潛派人送來了玉簪一家的消息。

程曦立時便讓秦肖前去查探，果然在宛平縣雙桂坊打聽到了消息。

他們家如今在雙桂坊八串胡同有座一進的小宅子，對外稱自家姓李。

玉簪那兄長說是在城中大鋪子做伙計，卻常出入賭坊，玉簪爹又是個整日吃酒閑混的。鄰里街坊從不見他家人作何活計，十賭九輸、整日買酒，偏日子瞧著挺寬裕。

玉簪那兩個妹妹已然到了說親年紀，也有見他家殷實便上門打聽的，誰知均讓玉簪娘冷嘲熱諷打發了，話里話外均是瞧不起白身的意思。

便有人猜他家大姑娘是給高門大戶做了寵妾，才得這般張狂。

程曦聽著秦肖打聽來的這些消息半晌無語。

這一家該不會以為敏笑若嫁給章澤成了王妃，玉簪也能跟著做個夫人？

便是普通人家要抬通房做妾還得先銷個奴籍呢，更何況皇家……以為血統這回事是傳著玩兒的么？

然而如今最麻煩的是敏笑，她只怕是什么都聽不進去的。

好在敏家不是程家，只要敏家長輩不同意，便是敏笑鬧翻了天也沒用——怕就怕章澤如前世那般謀了皇恩賜婚。

需得在章澤有所行動之前將事敲死了才行。

程曦去找王氏，將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當時覺著太過巧合，就仿佛有人刻意安排好了，牽著阿笑一路走、還不停在她耳邊吹風似的，便留了心，讓秦肖去打聽一番。”

王氏已然將來龍去脈猜了個七八分。

她顧忌比程曦要多，不由問道：

“敏笑與寧王的事，敏家可有人知道？”

程曦想了想，便明白王氏是擔憂敏家立場動搖。

前世哪怕是程家豁出去立保章澤上位，敏家也始終保持那個態度，故而最后程家翻覆后敏家反而還能出手相助一二。

她忙道：

“阿笑與敏大哥說起過，卻讓敏大哥訓了一通。之后聽說他們家為阿笑選了人，讓她賞花宴時去相看，誰知那寧王想盡方法地將阿笑纏住。”

王氏聽了這話便放下心來。

她讓人去大將軍府遞了帖子，第二日便登門與敏夫人屏退左右說了半日話。

待王氏一走，敏夫人立時便讓人將玉簪捆上，又派人將她家人盡數綁進府中，一番嚴刑逼打，他們便將事全交代出來。

繼而敏家雷厲風行地與郭家交換了庚帖，敏笑今生依舊與兵部侍郎郭舉之子定了婚。

程曦遞了帖子去看敏笑，卻被拒絕了。

敏笑讓人將一支蝶穿牡丹嵌寶釵帶給程曦——那是程曦送她的十四歲生日禮物。

程曦收到發釵，便一整日都關在房里看書，幾乎一句話也沒說。

王氏知道后，特意來看了程曦一回，安慰她道：

“小姑娘家家遇到這種情況，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許是面上過不去……待過一陣子她緩過來，自然就會明白你的用心。”

話是這么說，但王氏心中卻覺得若敏笑連這些問題都想不明白，程曦還是趁早與她保持些距離為上，省得日后被她拖累了。

程曦笑著點頭，沒說什么。

回頭她寫了封信給容潛，同他說自己做了件自認為是對的事，卻將好友傷得極重。

容潛回信與她道：斷腕以全質。

程曦便豁然了。

不論敏笑與章澤在一起是否有可能真的得到幸福，都不能掩蓋章澤此人心性狹惡的事實。

更何況，今生雖許多事不同，但程曦覺得城陽王的野心并沒有磨滅。

再者，林黨提前覆滅非但沒有讓天下趨于安和穩定，反而因少了掣肘與分立，昭和帝如今愈發我行我素，朝廷財政捉襟見肘，稅收之政頻頻引亂，如今居然還想出一個礦稅的名目來擴充內帑。

程曦對大越的將來一點都不抱希望。

將來城陽王起事不成，敏家仍舊可做他們的權貴。但若城陽王成功了，又豈會放過任何一個與大越章氏有牽連的人？

敏笑要怨便怨罷，她卻不能看著敏家被章氏拖下水。

程曦將容潛的信放進拔步床頭暗格中的酸枝錦盒中收妥，將錦盒鎖上，卻又坐在床上開始出神。

說起來，容潛與北地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身邊都是北地之人。

若日后城陽王起事，容潛應該會毫不猶豫站在城陽王那邊罷？

程曦想到程原恩與程原定，不由頭疼。若父親與三叔堅定擁護大越，到時豈不是成了對敵！

那她與容潛可怎么辦？

程曦拿枕頭蒙在腦袋，愁得不得了——總不能現在就跑去勸說父親與三叔投奔城陽王罷？

先不說氣節問題，便是當真將家人勸著投奔了城陽王，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冒險？

此生變數已有那么多，誰敢說城陽王就一定能成事？

萬一城陽王失敗，自己豈不又搭上了全家……她重活一世，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家人平平安安么！

程曦想著想著，臉驀地燒起來。

她連容潛的心意都還沒確定，居然就想到那么遠去了！

程曦一面紅著臉嫌棄自己，一面卻屁顛顛跑去了程欽那里——她想探一探程欽對北地的態度。

然而剛踏入院子，卻與王騫迎面碰上。

“小九。”王騫看著幾日不見的她，眼中神采流轉，面上卻有些拘束。

程曦笑著喚了聲“騫表哥”，看著他手中棋譜問道：

“來同祖父論棋嗎？”

王騫點點頭，想說什么，最后還是輕聲“嗯”了一下。

程曦不由笑道：

“我還當你如今每日都埋頭苦讀圣賢書呢！”

沒想到王騫居然還有閑情下棋，可見天賦這東西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王騫卻怕程曦誤以為他不上心，忙解釋道：

“上回侯爺提起過的一則殘譜，今日整書時找到，便拿來與侯爺討論一番。”他頓了頓，看著程曦低聲道，“過幾日許要去看宅子，若有合適的便定下……怕此后一時不得機會，便趁如今與侯爺多討教討教。”

然而程曦卻沒聽到重點。

她亮著眼睛問道：

“找得是哪家牙行？可靠嗎？”

王騫還道程曦擔心他們被坑，忙道：

“你放心，是二姑姑尋的牙行，必然穩妥。”

程曦一聽是王氏找的，果然就放心了。

她同王騫問來牙行信息，轉頭便讓人去李家問李落何時有空，約她看宅子。

李落回說這陣子都得空，程曦便讓秦肖去牙行選了牙人，并定下三日后看宅。

第二日，朝中忽然傳來消息，吏部尚書年事已高、久病纏身，昭和帝批了他的致仕請求，并任命程原恩代行尚書一職，總管吏部事務。

第三日，宮中又來人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