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西部荒原戰役05

心之壁的回響 011 西部荒原戰役05

戰爭從來都不是目的。

被卷入戰爭時，你手持的武器在代表著你將收取敵人性命的時候，同樣代表著你自己也是即將被對方殺死的一員。家人的面孔在記憶中模糊，地獄不知何時降臨到自己身旁，隨著傷口的痛感被舉槍射擊的本能所取代，隨著死亡……沒人發現淚水早已混合在血洼中找不到一絲蹤跡。

這就是戰爭……該死的戰爭。

士兵們被自家的大人物們推出家門送到戰場，當時簇擁歡呼著的人群有沒有想過戰場究竟是什么模樣？

人類至少七十年沒有和長生種們共同作戰，那曾經的記錄已經模糊不清，當年的那一批老人們更是早已回歸上神的懷抱，昆瑟與賀維亞還記得當年入伍時總統大人的講話，那激情澎湃的發言吸引了多少少年少女們參與曾經無人問津的軍隊。但是在現在看來……他所說的‘榮耀’也只不過是一場騙局。

戰爭總是披著華麗麗的外衣閃亮登場，美妙的謊言刺激著參戰者那積蓄已久的腎上腺，接踵而來的勝利進一步強化刺激著感官，征服與被征服澎湃著原始的。戰士從畏懼到厭倦，最終麻木成了殺人機器。而所有的一切卻只是因為那不知何人的一槍而已，與殺人者無關，更與亡者們沒半毛錢關系。

無關正義，無關，無關榮耀……

就這么一場三無戰爭，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同學們一直期待的東西？

當昆瑟拉著賀維亞從被煉金箭吊射擊毀引擎的坦克中爬出，隨后泄露的燃油帶著火焰席卷了車內的一切，沒等兩人跑出多遠高溫就引燃了車內的彈藥。爆炸掀飛了這輛t54魔改的整個炮塔，而提前跑出車倉的兩人卻好運的逃過一劫。

這輛戰車，是馬吉克王國以每輛三千枚金幣的價格從北盟購買，并且采用了大量本國的魔導技術進行改良的產品，本來對國內宣傳的是用于可能發生的深淵戰爭……而又有誰會想到。這樣昂貴的戰爭兵器被損毀于一只成本價兩百金幣不到的煉金爆炸箭？

昆瑟忽然很想知道出售這個戰車的北盟在知道這輛坦克損失理由后的表情……十有是面無表情吧……他們只是將武器交給了自己，自己怎么用與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而為了盡可能的不引起身后精靈弓箭手們的注意，昆瑟和賀維亞連大氣都不敢出，近乎是蹲著在戰場上向自己家的國境跑去……這場戰爭會怎么樣，已經和他們沒有多大關系了，他們只想盡可能的距離身后那些死神遠一些。盡管在身后的精靈們眼中，兩人倉皇逃竄的樣子實在是難看到極點并且毫無榮耀可言……

在精靈的隊伍中，背對著敵人被殺死那是最糟糕的死法……

但是那又怎么樣，對于昆瑟和賀維亞來說，先別管手段怎樣。贏或者輸，生或者死，只能選其一。

顯然，兩人正在努力的向自己期望的選項前進著……

當昆瑟偷偷回頭時，正好與一名長弓滿開的精靈女孩正視，剛剛開戰時的雙方眼中有斗志，有仇恨，有興奮或者各種各樣的感情……而現在。雙方都發現，對方的眼中，只剩下了麻木與死一樣的寂靜。

“住手！！這根本不是戰爭！！統統給我停手！！”

可能是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女孩一跳。手中的弓稍稍抖了那么一下，那只魔化鐵木制重箭嗖的一聲插在了昆瑟腦門邊上，臉頰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插在土中顫抖的箭桿還在微微顫動。

雙目無神的眨了眨眼睛，遠處女孩的聲音仿佛讓昆瑟心臟重新跳激烈的跳動起來，目光向之前鎖定自己的精靈女孩看去，第二支箭雖然已經搭在了弓上。但是沒有射出來的意思。

“你還在發什么呆！！還不快跑？！”

拉扯著昆瑟的衣領，賀維亞帶著一個人拔腿就跑。那夸張的速度讓賀維亞和昆瑟甚至直接超過了軍法隊的撤離隊伍……而這兩人也直接引起了軍法隊的注意。

“混蛋！！不準跑！！給我回去重整戰斗隊形！！”

在被賀維亞拖在地上的昆瑟清楚的看見了那個軍法隊的人眼中已經殺紅了的雙眼，以及在他舉起手中的突擊步槍同時被箭矢貫穿的胸膛……最后則是姍姍來遲的同袍的警告。

“笨蛋！撤退的時候不要抬槍！！”

顯然。那個笨蛋已經聽不到這句話了，昆瑟下意識的向之前那個精靈女孩看去，看到的……只有那茶色的齊肩短發以及精靈女孩特有的瘦弱背影……之前搭在弓上的那只箭，已經消失不見……

似乎是之前戰場上那個女孩的聲音起到了作用，精靈們停止了繼續進攻，開始放任剩下的人類撤離，但即使如此……昆瑟的眼中也只有漫山遍野的坦克殘骸以及死于精靈們突襲的人類尸體……

昆瑟參軍前是歷史研習生，他看過不少普通人沒有接觸過的歷史記錄……其中對戰爭的描寫最多的是‘殘酷’‘冰冷’‘毫無意義’……昆瑟原本以為，自己參加的原本會是一場榮耀的戰爭……顯然他錯了……

戰爭……戰爭，從未改變……

“……這就是你要的？”

坦克被射爆引擎，殘余的高溫將泄露的燃料點燃，或許還燒著其他的什么，鋼鐵的篝火中冒著滾滾濃煙，整個森林邊角天空都被黑煙所籠罩，只有在偶爾的陣風后才能看見原本湛藍的天空……艾麗看著面前尸橫遍野的場景口干舌燥，原本心里憋了一大通話但是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哼哼唧唧了半天，結果就出來這么一句……

埃迪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行為有多莽撞，現在正單膝跪在艾麗面前……這是精靈承認自己的錯誤，并且愿意承擔所有懲罰的禮節動作……艾麗的嘴唇緊緊抿住。揮揮手讓精靈們開始收殮戰場。

“戰爭開啟很容易，但是……你想過要如何去結束它么？”

看著面前濃煙滾滾的戰爭，艾麗感覺自己腦袋快炸了，自己面前層層疊疊的尸體都是這場戰斗的產物，打成這樣對方還會有何談的想法么？看到這個場景還愿意坐下來好好說說這場戰斗的起因么？艾麗沒有把握……

并且艾麗忽然有些可憐對方……

如果言語無法交流那么就只能用暴力來交流。無論對方選擇如何，自己首先是不可能放馬吉克國的軍隊通過雷霆領的土地，然而正式開戰的話……那就只能繼續。

戰爭已經迫在眉睫……可惜，艾麗沒有什么好辦法去結束它。至少目前還沒有……

“總之先收殮尸體，治療傷員，重傷員通過鐵路線送回雷霆領醫治。這是優先事項……對，人類傷員也一樣，吉普莉爾讓法師塔的精神系法師準備審問，然后俘虜的名單記得給我一份……”

“白狼大人……前哨裝甲部隊已經與精靈們接觸了，似乎對方并沒有將道路讓出來的意思。”

身穿著一身華麗板甲。胸前代筆著貴族等級的流蘇覆蓋了大半個胸口，手上拿著新鮮出爐的戰報正在津津有味的和身旁號稱‘白狼’的傳奇閑聊著……

“這個我在開始就和你們說過了……自從五十年前那次事情后，人類還想進入精靈的領地已經是很困難的事情了……更何況是同行軍隊呢……”

馬匹和地行龍同行在一路，身后則是轟鳴著引擎的輜重卡車與架設了機槍或者迫擊炮亦或者干脆拖拽著重型火炮的半履帶車們……背著雙劍的英雄與騎著地行龍的奇幻騎士，后面跟著的卻是半摩托化部隊，雖然看起來畫風完全不對，但是這卻是正在大規模轉型的人類國家的常態。

‘保留精銳傳統部隊，換裝新型基層部隊。依舊以傳奇為中心進行部隊展開’

這是仿照雷霆領六芒均衡的戰斗模式，人類們正在快速的將已有的科技和經驗吸收應用到自己的部隊當中。

“不過，又有什么關系。恐怕不少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欣喜若狂也說不定。”

看著將領隨意的將軍情卷起放入自己盔甲縫隙的口袋，然后隨手拋出兩枚銀幣丟給了一旁遞送消息，背上還插著兩只箭的藍發女孩。

“辛苦了，志愿兵小姐，現在你可以去藥劑師那里處理一下你的傷口，接下來也不需要你戰斗了。好好休息吧。”

“謝……謝謝大人……”

那仿佛刻意壓制的聲音讓白狼有些奇怪，在他聽來這個女孩應該有一副非常甜美的嗓音才對。為什么要刻意的改變自己的聲音呢，而且那個藍發。在人類種相當少見啊……

不過現在是身邊這個家伙彰顯他愛護下屬的時候，白狼也沒有插話，等待女孩離開，自己再次開始前進時白狼回頭看了看那個藍發女孩的背影……這應該是還沒成年的年齡吧。

“那個女孩是什么人？”

“那個軍服，應該是裝甲教導團的隨行步兵，負責指揮的軍士長已經陣亡，她被要求將最新的軍情送到我們這里，怎么……她有問題么？”

“……不……”

白狼抽動了一下鼻子，稍稍動了動耳朵……那不同于馬吉克國制式步槍的細膩火焰味以及那女孩身上微弱的‘嘎吱嘎吱’聲稍微讓白狼有些在意……

“……沒什么。”

不過白狼只是受到雇傭來壓制精靈族的戰爭古樹而已，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想去管……

“那么讓我們去看看敗退的裝甲教導團吧……根據情報應該就在前方進行休整，正好也去看看……精靈們的實力是否像傳聞中一樣吧……”

抽動手上的韁繩，被稱作‘吼獸’的雙足地行龍邁動著那粗壯的大腿開始向前奔去，而在首領的動作下，所有的‘吼獸’都開始自發的加速跟隨，長達五米的奧利哈康長槍直指天空，閃耀的騎槍如同遠處的樹林一般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作為馬吉克國精銳騎兵，地行龍騎兵們除去裝備有輕盈堅韌的奧利哈康長槍附帶著‘破魔’以及‘易傷’的高等附魔屬性，同時騎士與吼獸都裝備著添加了秘銀的全身板甲，對于魔法和物理攻擊都有著非常不錯的抗性，而板甲上附加的‘流矢加護’‘歪曲立場’與‘大地賜福’可以保證這只騎兵無論遠近都有著極佳的攻擊抗性與腳踏大地就能緩緩恢復體力的特殊能力……

這是一只真正的精銳，馬吉克王國當年平定諸侯聯邦的必勝法寶……

只不過，在白狼看來，這恐怕并不是因為馬吉克國有著勝利的信心或者……而是處于對精靈的恐懼才把這只部隊派出的吧……加上隨行的八千名摩托化士兵與相應的火炮連，別說去打不列顛，直接和雷霆領正面打一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想起來之前那人說的國內情況，白狼忽然有些后悔跟著過來了……只不過這屬于人情債，遲早得還……

當龐大的部隊踏上最后一個坡地，看著場內尸橫遍野的森林邊界時，白狼有種轉身就走的沖動。

無論是燃燒的坦克殘骸還是擺放整齊的尸體都表明著，這不是戰斗……而是一場戰爭。

可悲的是……雙方與之作戰的敵人都不是對方，而變成了戰爭本身。

白狼作為狩魔獵人比誰都清楚，戰爭這種機器，它會將場內的一切都化作這臺機器的零件，然后奔襲一個又一個的地點。可戰爭如此龐大的機器，與其作戰有何意義呢？

白狼的老師曾經說過：惟有死者方可看到戰爭結束……

而活下來的人呢？

“那場戰爭的理由，開始時很明確，時間太久了，我已經記不得了……”

事后不知道多少年，曾經在第三次南北大陸戰爭中活下來的人們如此對著后代們訴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