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冰洞

拔魔 第四百九十章 冰洞

厚厚的雪亙古常存，仿佛未來也永遠也不會消融。

數百名靈妖和普通妖族奮戰了將近一個月，挖出一個深達三百丈的冰洞，卻連泥土的影子都沒有見著，更不用說他們期盼已久的魔族遺物。

錦王站在冰洞附近的高地上，北風呼嘯，他的身上很快就披上了一層積雪，鼻孔里呼出的氣體遇雪成冰，沾在嘴邊像是一串透明的胡須——馬沒有胡須，所以這讓他顯得有些滑稽。

“一個月了，我還沒有見著魔族遺物，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錦王說，狠狠地打了一個響鼻，震掉了嘴上的冰須。

他身邊的一根雪柱晃了兩下，露出里面的龍魔，因為寒冷，她的臉頰有些紅，笑容卻仍然慧黠而燦爛，“別著急嘛，魔族遺物要是這么好找，也不會留到現在了，對不對？”

“如果能用法術，我們早就把洞挖到頭了。”錦王動了動兩只前蹄，他空有一身神力和種種異能，卻都不能施展。

“沒辦法，魔族的東西多少有些靈性，獨自在地下待得久了，不喜歡受到干擾，法術會把它們嚇跑的。”

錦王見過一些魔族遺物，都是骨頭、飾品、兵甲一類，雖然用途廣泛，可一點靈性也沒顯露出來，擺在哪就是哪，從來不會自己移動。

但錦王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沒有開口爭辯，整個隊伍當中。只有龍魔能探測到魔族遺物的位置——起碼她是這么聲稱的——除了繼續挖洞，誰也沒辦法判斷她的話到底準不準。

一只檀羊靈妖笨拙地從直徑三丈的洞口爬出來，迎著風雪。艱難地走向一處雪屋，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會。

“你應該讓大家變成人形，做一些工具，互相配合，挖洞會更快一些。”

“不。”錦王生硬地拒絕，他有自己的原則。除非必要，絕不化成人形。靈妖就是靈妖，他們要永遠保持祖先的形態。

龍魔聳聳肩膀，沒有繼續勸說固執的錦王，“我有預感。今天會有奇跡，挖到東西了叫我一聲，我要去……”龍魔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圍繞冰洞建有一圈雪屋，這些雪屋一半在地上，另一半位于地下，典型的妖族風格。

龍魔走進的雪屋里已經有了一個人，一群妖族當中的唯一人類。

楊清音怔怔地看著純白的墻壁，好像在思考一個極為復雜而費解的問題。

龍魔走過去，雙手輕輕按著楊清音的雙肩。“你又在想從前的事情？”

“沒有，回憶會讓我頭疼，我只是覺得……好像有人在我心里也在挖一個大洞。越挖越深，就是挖不到頭。”

“你累了，上一次你在洞里待了三天吧，別那么拼命，一切都來得及。”龍魔推著楊清音走到床邊，讓她坐下。

所謂的床就是稍高一些的雪臺。鋪著一層干草和一整張熊皮。

楊清音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喃喃道：“我必須做點什么。要不然我會想得更多，心里的那個洞也會更深。”

“睡一覺吧，無思無想，不管你心里的洞是誰挖出來的，終究會到頭的，睡吧……”

楊清音閉上眼睛，靠在龍魔肩上，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而緩慢。

龍魔扶著楊清音躺在獸皮上，站起身盯著她看了一會，神情溫柔如水，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入睡，“能擁有一顆真正的心總是幸運的，即使它被挖了一個大洞。”

龍魔悄沒聲地走到門口，露出半截身子，遙望錦王的背影和那座仍在深挖的冰洞，抬起右手按著自己的心口，片刻之后，她的手掌、衣服和骨肉都變得透明，露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心臟，與活人的心臟不同，它不會跳動。

龍魔從始至終沒有看向自己的心臟一眼，良久之后她放下手臂，心口恢復正常，“該到頭了。”她說，踩著臺階走出雪屋，進入冰天雪地的一剎那，她消失了，積雪上迅速出現幾只淺淺的腳印，很快就被風雪覆蓋。

整個營地對此一無所覺。

錦王全神貫注于前方的冰洞，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心里也產生了明顯的預感，這股預感不只來自于美好的期望，更來自于從雪底深處傳來的輕微顫動。

顫動極有規律，像是睡熟者的呼吸，錦王不知不覺與之保持一致，預感也因之越來越強烈，他再也忍不住了，正想跑向洞口，從里面躥出一只妖來。

獸妖老撞不是自己爬出來的，他也不會飛，他是被其他妖合力拋出來的，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翻身而起，臉上盡是狂喜。

“挖到了……”老撞自言自語，好像還有點不太敢相信。

“挖到啦。”老撞抬對對錦王說，聲音都有點發顫了。

“挖到啦！哈哈，他奶奶的，終于挖到啦！”老撞放聲大吼，震得四周的雪屋掉落大片墻皮。

正在休息的妖族紛紛跑出來，向洞口聚集。

“挖到什么了？骨頭還是盔甲？”錦王第一個跑到洞口，向下遙望，只見眾多妖族正沿著洞壁上的螺旋形臺階向他走來，數十只長有翅膀的靈妖飛在最上面，個個臉上都帶著微笑，只是不敢大聲喧嘩，他們得到過多次提醒，在洞里要小心，不得驚動埋藏之物。

老撞連轉幾圈，站定之后說：“不知道，反正是個大家伙。”

錦王的心落定，化妖丸最重要的一味材料終于有了，他看到了光明，整個靈妖一族也都有了希望。

洞里的妖族陸續走上來，全都如釋重負。但是誰也說不清挖到的東西是什么，他們得到過命令，發現魔族遺物之后立刻出來。不得擅自挖掘。

最后一個上來的是一匹錦尾公馬，全身都沾滿了冰屑，走路有些搖晃，來到錦王面前，威嚴地點下頭，“挖到了，好像是一整套盔甲。請錦王下去查看。”

錦王也點下頭，轉身在妖群中尋找龍魔。她是行家，一眼就能辨認出魔族遺物的種類，可龍魔不在，唯一的人類楊清音也不在。她們或許還在休息。沒有聽見老撞的叫聲，錦王縱身一躍，飛在洞口上方，“在這里等我，我想我們這回是成功了，但是在將魔族遺物完全挖出來之前，還是不要發出太大聲音。”

三百余只妖等在洞口周圍，雖然保持沉默，卻都面露喜色。整整一個月，在荒蕪的雪域里忍饑挨餓，雪幾乎沒停過。他們的挖掘工作也一刻沒停，不能施放妖術，也不能用力太大，就這么一點點挖下去，全為了這一刻。

“東西也挖出來了，該放我們走了吧？”獸妖老撞說。他已經壓低了聲音，可還是遠遠傳出去。所有妖都能聽見。

現場共有二百余只靈妖和一百多只普通妖族，后者是俘虜，從龐山一路被押到這里，都將這次挖掘當成最后一項任務。

靈妖都不開口，老撞個子高，環視眾妖，繼續說道：“給個話吧，從龐山走到這里花了一個多月，挖洞又用了一個月，每天就給一塊肉干和幾團雪，比人類奴隸的待遇還差，我可受夠了。”

“而且不能再往北前進了。”老撞身后的一只妖兵俘虜說，猴子似的臉上帶著一絲驚恐，“我聽說北面有些邪惡的東西，那里的妖族都在向南方逃亡。”

老撞皺起眉頭，一腳將妖兵踢開，他是一只實在妖，即使對自己有用的謊言也不接受，“胡說八道，不就是什么‘冰魁’嘛，那都是雪妖騙出來的故事，他們打不過其它部族，又不好意思承認，就說北邊有古怪。放屁，咱們就是妖，就是‘邪惡的東西’，有什么可怕的？”

老撞個頭大、脾氣暴，當俘虜也經常打架，沒有妖兵敢跟他爭論，靈妖不了解妖族的傳言，也不太關心，他們仍然默不做聲，嚴格遵守錦王的命令。

老撞走向一頭雙角碩大的檀羊靈妖，這只靈妖年紀很大，是錦王的左膀右臂之一，“到底放不放啊？我們一路上可是沒惹過一點麻煩，挖洞的時候都使出了全力，是殺是放，你們也該給個準信吧。”

檀羊看了一眼周圍的靈妖，他們占據絕對優勢，不僅數量更多，力量也更強，“妖可以走，妖丹得留下。”

并不是所有妖族都能生出妖丹，靈妖離開龐山之后一路北上，途中抓抓放放，如今這一百名俘虜卻無一例外都有妖丹。

老撞是獸妖，天生有妖丹，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腕——腕骨就是他的妖丹，“不行，交出妖丹，我們不就都變成傻子了？”

檀羊靈妖用怨恨的語氣說：“是你們逼我們吃了化妖丸，又是你們停止供應，現在我們有了魔族遺物和妖丹，就能自己動手造出化妖丸了。”

老撞抬起手，莫名其妙地撓了撓短粗密的亂發，“我們什么時候逼你們了？”

“你們是巨妖王的部下，他做過的事情，你們要承擔責任。”

“我可以承擔責任，但我絕不交出妖丹，除非你們殺了我。”老撞握緊雙拳。

檀羊靈妖用一只前蹄在雪地上刨了兩下，雖然一起挖過冰洞，他對普通妖族還是心懷忌恨，并不介意將他們殺死。

喜悅氣氛瞬間消失，兩伙妖虎視眈眈，生死之戰即將展開。

錦王突然沖出冰洞，站在空中，看著所有妖，沒有注意到雙方正在緊張對峙，“洞底是一只魔族。”

“魔族的什么？”老撞問，即使被殺，他也想先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挖出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一整只魔族，穿著盔甲，身體還沒有腐爛。”錦王到處瞧望，“龍魔在哪？快把她找出來，這只魔可有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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