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收納

七曜 第二十三章 收納

火光之中，無數少年拜倒在地，就留下徐樂幾人站在當中。而外北市住民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徐樂身上。場中鴉雀無聲，只有余火噼噼啪啪的燒動之聲。

徐樂看看劉軍，劉軍聳了下肩膀，示意老大你自己拿主意。

徐樂吸口氣，對朋沖道：“你們不是姚匠私屬么？”

朋沖苦笑：“姚匠只是心軟將我們這些人贖出來而已，在外北市過活，姚匠也盡力幫我們一些。可姚匠既無身份，又有自己大事要忙。我們如何是姚匠的私屬了？就是姚匠知道小人等從此為君上屬下，也只是慶幸小人等找到一個好君上而已。”

徐樂點點頭，再不多問什么。只是四下看看。幾十名青年，幾百少年少女，都環拜在地，屏氣凝神的等待自己的決定。幾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混在隊伍里面，給哥哥姐姐照應著的小孩子也給哥哥姐姐按在地上拜倒，不時還抬起頭來，烏溜溜的眼睛只是在自己身上打轉。

人群當中，突然有聲音響起：“徐君，你就收納了這些孩子吧。這些年來，過得著實不容易。要是談老大殺回來，難道徐君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送命？”

一聲之后，更多聲音也響了起來。

“徐君，這些都是好孩子，能吃苦，能做活。不偷懶耍滑，徐君收納，絕對是上好私屬。長成之后，可以為徐君效力數十年的。”

“我們無所謂了，侯爺回來，難道還能將外北市燒光不成？這些孩子卻是躲不過，朋黃毛一個人如何能照應他們周全？徐君行行好，便收納了他們罷！”

“徐君是要立大功業，名震秦國的人物。沒有自己班底，如何能夠？這些孩子受徐君厚恩，一定忠心耿耿。要不了幾年，就將徐君世家撐起來了。徐君，這也是兩便的事情啊！”

人聲鼎沸，都是在為這些少年說好話的。

徐樂揚起手來，所有話語聲漸漸停歇。等到完全安靜下來，徐樂淡淡道：“我是才到秦國的人，現在一切都是白手起家。投效于我，就得做好吃苦的準備，說不定跟著我還會遇到許多艱難險阻，要廝殺拼命。不見得必面對談焞要安全，說不定死得更快！”

徐樂一開始說得平淡，到了最后語聲卻漸漸冰冷凌厲起來。在燒成廢墟的談焞府邸之上，更自然有一種威壓之勢，讓那些圍觀的外北市住民，忍不住都心中發寒！

朋沖抬頭，茫然四顧這些相依為命不少年的少年少女，一時間也不知道求向徐樂投效，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一個歲數約莫二十歲，看起來在這群少年中算是大的青年抬起頭來，昂然道：“小人等從小家破人亡，連作為奴客都沒人買！一個個只是等死，姚匠心善，將我們這些無人問津的孩童買下來，安置在這兒，還有朋叔照應我們。大家伙兒抱團在一起掙扎求生，什么苦沒吃過？要不是遇上姚匠和朋叔，今夜不是君上來到，我們早不知道無聲無息的死了多少次！只要大家伙兒在一起，有個容身之所，誰要想來動我們這個家，我們就算是和他拼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君上，我們不怕苦，也不怕死！只求君上給我們一個容身之所，能讓兄弟姐妹們在一起，能讓那些小孩子在君上的庇護下長大成人，不要再和我們一樣！”

一張張還帶著點稚氣的面孔抬起來，每張臉，看起來神色都是如此的堅決。徐樂面孔緊緊板著，心里面卻在嘆氣。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

徐樂一揮手：“起來吧…………我收納你們投效了！趕緊將東西收拾裝車，跟我回去！”

人群仍然安安靜靜，突然之間，歡呼聲平地而起。不僅那些少年們振臂歡呼，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就連旁觀的外北市住民也高興得眼眶發紅，拼命拍掌。

朋沖率先起身，大聲下令：“還發什么呆？趕緊干活兒！誰要偷懶，我踢他屁股！”

徐樂松了口氣，看著這副歡騰場面，不知道為什么，也只是想微笑。轉過頭去，劉軍也在那里微微而笑，看到徐樂目光轉過來，劉軍和徐樂對視一眼。徐樂攤攤手，一副沒辦法自己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模樣，劉軍搖搖頭，對徐樂低聲道：“老大，你擔子越來越重了。”

徐樂哼了一聲：“怕毛，不是有你們么？”

劉軍點頭：“是啊，還有我們呢…………老五怎么還沒回來？”

徐樂也皺眉，老五怎么還沒回來？這個時候就聽見蘇明聲音響起：“老大，老五回來了！”

當徐樂在偷懶，劉軍在指揮洗劫談焞府邸的時候，蘇明也閑不住，東晃西晃的協助那些守在外面的少年維持秩序。現下突然又轉了出來。肩膀上掛著的人，正是渾身傷痕血跡，不知道經歷了多么慘烈一場廝殺的蔡恒文！

徐樂劉軍都是大驚失色，忙不迭的迎上去。徐樂一把就接過垂著頭的蔡恒文。只覺得老五渾身冰冷，吐出的氣息都是極寒，而額頭卻又有汗珠滾落，可這汗珠才滲出來，就帶有冰渣！

蔡恒文勉強抬頭，輕聲招呼：“老大……”

徐樂不由分說的將他扯到剛才自己坐的臥榻上放好，看蔡恒文還想說什么，惡狠狠的道：“有什么事情回我們莊園再說，你現在敢動彈一下，我讓老三爆你菊花！”

蔡恒文定定的看著徐樂，輕聲道：“老大，我知道隱曜之氣怎么修煉了……我會……變強！”

然后他就閉上眼睛，再也不言不動，只有吐出的冰寒氣息，才能證明老五現在還活著。蘇明湊過來低聲道：“老五突然現身，就這副樣子了。老大，這是怎么回事？”

徐樂皺眉想想，老五是追一名刺客下去，老五如此變故，不必說就和那刺客有關。一切等他醒來再問就是。突然之間，徐樂又想到，那神秘少女也追著一名刺客下去，不會有什么事情吧？

今夜之事，要不是神秘少女突然現身，很難說結果會是怎樣。但是現在想來，那神秘少女現身，只怕更多的就是為了那兩名刺客！似乎還聽見了他們互相稱呼，這兩名刺客是計都，而那神秘少女是什么羅睺？

今夜干凈利落的將談焞打垮，自己又立威又發財，還收容了一大批投效之人。可背后總有什么隱藏著，讓自己琢磨不透。

自己現在在岐陽，有了名位，有了財產，更連斗銳士軍，打垮北市侯。看起來風光無限。可背后似乎就有無數冷森森的目光，觀察著自己，注視著自己，試探著自己。這些影子隱藏得如此之深，也許就在東華歷史的最深處。

那是純粹的黑暗，最大的秘密，最可怕的力量。

而自己，好像已經開始觸碰到了什么。

徐樂猛然就從這莫名的玄想中驚醒過來，身周還是一片歡騰雀躍的場面，幾百少年少女正興高采烈的收拾財物裝車。而外北市住民也在紛紛幫忙。徐樂再也不多想什么，拍拍劉軍肩膀：“糧食都給外北市人留下，其他的加快速度，咱們回家！”

劉軍點頭領命就去督促這些新鮮出爐的私屬們加快進度去了，蘇明也跟去幫忙。而徐樂就守著蔡恒文忍不住又開始出神。

很多事情，應該都和那神秘少女有關，自己是不是應該再找她來問問？可是這丫頭神出鬼沒的實在有點不好找……

今天無論如何，都算是又領了她的情了。似乎還是越欠越多的樣子，面上嘴硬，徐樂心里面可還是認賬的。

這丫頭追敵而去，不會有什么事吧？

羅睺七緩緩站起身來。

在她面前，是一具只剩半截的尸身，從腰間分開，下半身在幾十步開外。兩截尸身之間，污血撒得到處都是。

那具尸身大張著嘴，雙眼圓睜，早就死得透了，胸口也開了一個窟窿。正是為羅睺七追下去的那名刺客。

此處離外北市恐怕都有幾十里的距離了，同樣是一片荒山野嶺，岐陽燈火，都已經看不見了。

比起蔡恒文惡斗一場之后那滿地狼藉的樣子，這里卻干凈得很，連草莖都沒有折斷幾根。看來就是這無傷刺客全力逃命，最后被羅睺七追上，簡簡單單的就將他變成了兩截。

羅睺七站在月下，身形微微顫抖。好一會兒之后，才摘下頭上一直戴著的斗笠。玫瑰色的長發就如瀑布一般傾瀉下來，反射著瑩瑩月光，動人心魄已極。

月色之下，羅睺七如精靈一般完美的容顏，現在卻有淡淡的黑氣縈繞。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尖尖的下巴也微微揚起，露出了修長白皙的頸項，肌膚細嫩已極，似乎夜風就能將這肌膚吹破。

過了好一陣，羅睺七才睜開眼睛，秋波流轉，低低自語：“還太少，不夠，不夠啊……”

突然之間，羅睺七隱藏在玫瑰色長發里的耳朵一動，她飛快的將斗笠戴上，又裹上面巾。站在原地不動，冷然掃視著周圍。

夜風在長得極長的野草地上吹出了一道道的痕跡，在半人高的荒草從中，七八條身影如鬼魅一般浮現，四下里將羅睺七圍住。一雙雙冰冷漠然的目光，都落在羅睺七的身上。

羅睺七冷笑一聲：“又是計都之士？這次在秦趙兩國，計都真是下了大本錢了！”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