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外北市

七曜 第八章 外北市

徐樂正準備瀟灑的轉身而去之際，就聽見背后姚念的聲音響起：“你要買奴客？”

徐樂愕然轉身，就見姚念這巨漢認真的看著自己。這也不是什么要隱瞞的事情，徐樂點頭道：“正是要去買奴客，封地新立，太缺人手，所以得補充一些。”

姚念神色一肅，繼續問道：“你封地缺人耕作打理么？”

徐樂搖搖頭：“嫣侯女封賜，隨莊田有二十余家奴客，我想耕作打理的人手倒是不太缺……”

不以奴客耕作田莊，那么便是以強健奴客充作部曲了。其實對此刻秦國來說，奴客充為部曲的事情越來越少。原因無他，秦國勢力范圍已經在周邊大敵的壓迫下越來越是收縮，大量肥沃田地都已經放棄。雖然戎岐以西沃野千里，可是秦國現在隱隱已有人多地少之勢。哪怕史家這等大族，封賜部下田地手筆也越來越小。

但為部曲，就要分給足以瞻養自己和未來家口的田地。但有軍功，還有賞賜。對于百姓而言，也算是一個難得的上升通道。而秦國勢力收縮，瞻養部曲的規模越來越小，土生秦人都不能完全容納，更何況以奴客為軍？

河陽君為何勢大，除了強趙在背后支撐，河陽封地出產富饒之外，還有銳士軍一直對鬼方保持壓迫之勢，不斷的在開辟新的土地，可以支撐起不斷的擴大部曲私軍，可以吸引人才投效。長此以往，形成規模效應，自然就在秦國成了一家獨大之勢。

聽到徐樂想買奴客，卻不是用作田莊耕作。姚念微微有點失望神色，搖了搖頭再不說話。徐樂反倒是起了好奇心，留步繼續問了下去：“姚老哥難道也經營奴客生意？”

這位肌肉鐵匠哥兼隱于市井莫測高深的高手要是真的如此多種化經營，徐樂說什么也得摸清楚他的底細，這個人實在太有故事了。

姚念搖搖頭：“秦國奴市，或操于咸城商人，或為齊商經營。哪里是我這等人物插得了手的？不過就是想給一群孩子找點出路而已，給他們找口安穩飯吃。徐君招募部曲，是為了上陣廝殺，對這些孩子而言，并不合適。所以此事就此作罷了吧。”

看著神色淡定，卻微微有點郁郁之色的姚念，徐樂還想問些什么，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今日此來，已經算是大有所獲。姚念應下了指點劉軍和蘇明兩人修煉的事情。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姚念是不是有那個本事可以真將兩個貨點撥出來，可總比以前茫無頭緒要好了許多。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徐樂相信這個給人一種如山一般安穩感覺的巨漢，的確有那個本事。

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別人的事情就別再招攬，等自己有能力管閑事了再說罷。

徐樂再不多說什么，又朝姚念拱手作別，臨轉身之際，忍不住又多嘴問了一句：“姚老哥，你與史右翼如此交情，有事情為什么不向他求助呢？”

姚念搖搖頭，淡淡答了一句：“因為我恨史家。”

這句答案，出乎徐樂意料，情不自禁的就呆了一下。而姚念已經轉過身去，夾起一個鐵塊放入火爐當中，又扯動那個巨大的風箱。呼呼聲中，火焰升騰而起，將他身上結實的肌肉照得油亮。

徐樂搖搖頭，正準備帶著幾個兄弟出門而去。就聽見姚念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去外北市尋一個叫朋沖的人，就說是我介紹來的。你想要的強健可為部曲的奴客，只有他那里才有。南市那些齊商，賣的都是嬌怯怯的女奴，娘娘腔的男人，派得上什么用場？”

徐樂沒想到姚念最后還指點了自己一句，回頭咧嘴一笑，陽光得很：“姚老哥，謝啦！改天尋你喝酒，等我站穩腳跟，有足夠能力了，再來說說你的麻煩事。現在實在是幫不上太多忙…………走了！”

腳步聲響動，徐樂帶著幾個兄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姚念猶自僵在那里不住的拉風箱。

這個突然尋上門來的年輕人，雖然滿滿都是活力，滿滿的都是自信。舉止爽快灑脫，讓人不自覺的就對他有親和的感覺。

可二十余年的苦苦尋覓，二十余年的飽經風霜。讓他對未來早就不寄予任何希望，所有一切，都只是在盡本份而已。

岐陽不比岐陰，不僅城市大了好幾圈，而且往來人口，多于岐陽十倍。城內城外，一切人事的復雜多樣的程度，也過于岐陽十倍。

岐陽城除了一個北市之外，城墻外面，還有一個外北市。

自從千海原之戰以后，秦國勢力范圍大為收縮，原來在西面，在北面的領地為柔然所蹂躪踏破，或者為趙人趁亂掃蕩奪取。連岐陰雙鷹關這些地方都變成了前線。數十萬秦人百姓在僥幸逃脫了柔然鐵騎和趁火打劫的趙人踐踏擄掠之后，涌入秦國內地。一部分為各處領主吸收——尤其以河陽君吸收得最多。但是還有多達數萬的秦人百姓無法安置，只有涌在岐陽左近，附廓搭起棚子，挖掘地窩，靠著侯室救濟施舍維持。

十余年下來，原來在北城外的這個難民營地，已經變成了連綿縱橫的地下集市。岐陽人都稱之為外北市。

數萬人生活其間。侯室救濟早就斷絕，這數萬人又要生存，這外北市就成了岐陽城的灰色地帶。在這里你可以找到最便宜的女人，可以雇請最兇狠的打手，可以買到齊商都不會販賣的貨物，一切東西在這里都有價，都可以出手，不管來路如何。

這個地方，連岐陽城衛都從來不入其中。自有其規則和法度。是這個樸素尚武，勇武強健的秦國的另一面。也是這些年侯室衰弱才讓這外北市形成了局面，在岐陰，在河陽，哪怕是在咸城，都不會有這般景象。

而十余年下來，貴人們也發現了外北市存在對他們的好處，也就一直默許了這個岐陽灰色地帶的生存壯大。

徐樂帶著幾個兄弟踏足其間，就如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秦人整體來說，習性好潔。居所都有水流環繞，灑掃塵除一日不費。每日都要濯洗的秦人都不在少數。因為岐水及其支流帶來的豐沛水資源，更支撐了秦人這個習慣。

正因為秦人這種衛生習慣，徐樂幾人穿越而來，基本上還能呆得下來。不覺得有什么太過于不適應的地方。

可是在這外北市中，各種各樣窩棚也似的建筑層層疊疊，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處。街巷狹窄，污水橫流，路上還可以看見老鼠銜著不知道什么樣的東西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跑過。

還未曾從狹窄的路口進入這外北市中，就能看見不少模樣兇狠，利劍并不入鞘就系在腰帶上的漢子在路口或坐或站。目光只是掃視著走過來的徐樂幾人。

而在他們頭頂歪歪倒倒的二層小樓創口，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正抱著一個嬰兒袒胸露乳的在那里喂奶，望向徐樂幾人的目光也滿是漠然。

黑黝黝的街巷中，突然又傳來幾聲喝罵慘叫，然后又是寂然。

徐樂只覺得劉軍突然貼緊了自己。回頭一看，好孩子劉二咪已經是臉色慘白咬緊牙齒。不過好歹沒叫出來，比起老六強上許多。

再看蘇明和蔡恒文，經歷過生死廝殺的兩人果然不同，蘇明擄起袖子，露出越來越強健的胳膊，和那幾個蹲著站著守在路口的漢子毫不退讓的對望。而蔡恒文有意無意的摸著自己腰間佩劍的劍柄，神色冰冷。

劉軍顫聲道：“老大，進不進去？”

徐樂一笑：“既然來了？如何不去？我們就這點家當，說不定只有在這兒才能找到咱們想要的…………白手起家就得精打細算啊！”

～～～～～～～～～～～～～～～～～～～～～～～～～～～～～～～～～～～～～～～～～～～世界鋪開，真正連續的成長、感情糾葛，爽快的戰斗，空前的大場面甚而別人沒有寫過的橋段情節就要開始了。偏偏線索太多，合理安排想得我腦門發燙。容我再仔細思考一下。

今天就一更了，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