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和日丸

海上長城 第三十章 和日丸

皮卡號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開足了馬力一直向西追擊。但是整整追了一個多小時，視野中根本沒有發現日本商船。

這一個多小時時間，鄭學昌已經得到了皮卡號的損失報告。激戰中還不覺得，戰斗平息之后鄭學昌才知道此戰的損失之大。

皮卡號三處漏水，雖然被堵上了，但是已經影響了行駛速度，此時最高不過二十節。

人員方面的損失更大，陣亡六人，傷三十二人。現在隨船的醫生正忙碌著治療傷員。

而最為關鍵的是，電臺被炸。本來電臺位置最為安全，但是正好一顆炮彈炸在了天線上。而另一顆炮彈的劇烈爆炸也嚴重的損傷了電臺，現在正在抓緊修理。

海戰在某種程度上比陸戰更為殘酷，隨著火炮和各種武器性能的迅速提高，一艘造價數百萬的軍艦往往在很短時間內就要分出勝負。在茫茫大海上，一開戰就是你死我活，不是擊沉對手就是被對手擊沉。海軍的訓練和裝備在短短的一個小時甚至更短時間就要決定戰爭的勝負。這種殘酷的戰斗，其中的壓力不是局外人所能體會的。

整個二戰，上規模的海戰其實并沒有多少次。但是往往一場海戰就能左右國家的命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美日之間在中途島的大海戰。經過那一戰，日本海軍開始走向沒落。

海戰對于指揮官的要求更高，甚至根本不容思考，就必須做出最為有利的應對。發生在皮卡號和日本四艘商船之間的戰斗，還算不上海戰，但是其間幾次變陣指揮都是生死一線，勝敗一瞬。假如日本貨輪上有一門大口徑加農炮，當皮卡號靠近的時候，毫無疑問皮卡號此時即便擊沉了幾艘貨輪，自己此時也肯定失去戰斗力。

鄭學昌經此一役，別看沒有任何的體力勞動，此時軍裝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拼命的時候，腦力消耗以及精神緊張造成的透支極為嚴重。打勝仗就不緊張？不對，現在戰士們相對戰意高漲，但是鄭學昌卻是絲毫不敢放松，沉靜的外表下，大腦在急速運轉。

一個多小時的追擊，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洋面上看不到多遠的距離，三五海里之外就是一團混沌。

日本人肯定是熄滅了船上的燈光，鬼子不全是傻瓜。四條商船沉沒之前，他們肯定能收到電報。

夜晚在大海上這樣游蕩，除了碰運氣毫無辦法。至于雷達這種神器，在后世是常識，但是此刻鄭學昌連聽說過都沒有。

現在鄭學昌把希望寄托在季克良這個小組身上，季克良的聲吶組四個人，都是學習音樂的專業學生。季克良說的沒有錯，搞音樂的，不僅聽力好而且非常善于分辨各種聲音中細微的差異。

德國出品的聽音器，雖然能把在海里收集的信號過濾放大，但是畢竟不是未來的電子產品，實際上性能并不是多強，如果要李廣評論的話，甚至比不上后世網絡上隨便一個音樂編輯軟件，而且還是最最最最垃圾的哪一種。

為了找到日本商船，現在全船的人員都安靜了下來，發動機也已經停止轉動。季克良非常冷靜，仔細的分辨耳機中傳來的各種聲音。此時季克良的工作實際上比在潛艇上偵聽的難度還高。

皮卡號吃水只有三米多，洋面上的噪音非常混雜，想找出一點其他聲音極為不容易。潛艇在水中的時候，噪音背景降低到了微弱的程度，反倒更適合偵聽。

十多分鐘時間，季克良已經把皮卡號周圍搜索一遍，當他再次抬起頭，鄭學昌問道：“怎么樣？”

季克良道：“我只能肯定十海里以內沒有螺旋槳聲音。”

鄭學昌對于如此匯報也毫無辦法，只好撞運氣的繼續西北方向行駛。一個小時后再次停船偵聽。這次季克良終于有了收獲。

季克良道：“東北方，三點鐘方向。不過不很肯定。”

雖然不肯定，但是鄭學昌此時也并無其他選擇，皮卡號沿著季克良所指方向航行半個小時之后，再次停下。

這次季克良偵聽的速度非常快，僅僅一兩分鐘，季克良報告：“北方，不到十海里。”此時其他三個偵聽的學生也做了確認。

鄭學昌大喜，立刻命令皮卡號全速追擊。要知道從開戰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過去，本來鄭學昌幾乎對于能找到這艘溜掉的貨輪不報什么希望了，但是依靠著季克良這種超人的聽力，竟然能找到這艘貨輪，除了奇跡還是只能贊嘆為奇跡。

現在船上最為佩服李廣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鄭學昌。別看鄭學昌是學習海軍出身，但是他還真不知道偵聽需要選音樂系學生。

他不知道，一個幾乎沒有什么作戰常識的李廣是從哪里來的這么多雜七雜八的知識。如果不是李廣安排幾個音樂系學生做偵聽，肯定是難以發現日本商船的。至少他本人即使距離只有五海里，他也沒有能從聽音器中聽到商船螺旋槳的聲音。

日本商船“和日丸”號上一個瘦弱的鬼子在瑟瑟發抖。他叫巖琦順二，他不是商船上的海員，而是日本三菱重工的一個重要人物。三菱重工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大財團，不僅制造飛機坦克還制造軍艦，是日本軍國主義的幕后推手。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戰爭中，三菱重工賺取了大量的金錢，也對中國犯下了數不清的的罪惡。三菱重工現在就是由巖琦家族控制的。巖琦順二雖然在家族繼承中排名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是畢竟是站在日本頂層的家族出身，很是愛惜自己的小命。

此刻他不僅為自己的小命擔心，而且還為這一船的貨物擔心。這船貨物實在是太重要了，也極其貴重。巖琦順二深知，如果丟掉這這船貨，那么他即使保住了性命，那么他在巖琦家就真的完蛋了。雖然他繼承資格排名很是靠后，但是,是個人都有野心的。這次美國之行，巖琦順二的工作完成的極為出色，一系列的商業談判中表現突出，為三菱購得了許多重要設備。他哪里會想到，歸程中會遇到海盜，而且還是火力強大的海盜。

這艘商船有本來能裝載四千噸貨物，但是這次僅僅裝載了不到三千噸。可是這三千噸貨物的價值之高極為驚人。巖琦順二是三菱重工下屬的戰車工廠負責采購的課長，在集團內屬于位高權重的年輕人。他現年不過三十歲，即使有家族支持，能做到這種位置也極為不易。

和日丸號輪船上裝載的貨物，最大量的一批貨物是鎳鉻合金鋼板。其余的都是一些大型機床，以及大型電焊機等物品。這些東西巖琦順二很清楚是做什么用的。

三菱重工在三七年七月，日本發動侵華戰爭之后，一款坦克中標。也就是日本在二戰中最為著名的一款坦克－－九七坦克。這款坦克如果放在一九三七年的確不錯，性能遠超蘇聯的T26和德國的一號二號坦克，甚至德國的三號坦克也不一定是它的對手。

中標之后，三菱重工開始了全力生產，不過到三八年年初這款坦克實際上還沒有出現在中國戰場上。

這時在中國戰場上的日本坦克除了小豆式坦克就是九五輕型坦克，所謂的中型坦克現在還是性能落后的8－9式坦克作為主力。

而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的“破竹攻勢”使得日軍軍方很是樂觀，雖然沒有達到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目的，但是在三七年年底前已經拿下了支那的首都。故此不少陸軍覺得九五輕型坦克就能包打天下。

中國方面的裝備太差，到了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幾輛坦克，至于能和日軍九五輕型坦克對抗的更是寥寥無幾，蘇聯倒是援助了幾輛T26，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訓練好，更是沒有能投入戰斗。

華軍部隊中不僅缺乏坦克，也缺乏戰防炮。別看鬼子的九五式輕型坦克，只有十幾毫米的裝甲，但是在戰場上幾乎是無敵的存在。重機槍除非很近的距離，否則對于九五式坦克十二毫米的合金裝甲造不成威脅。依靠戰士用手榴彈炸藥包爆破雖然有效，但是炸掉一輛鬼子的坦克要多少人命往里面填。

可是，要知道三菱重工在這款坦克的設計和生產上投入了巨資，要是軍方減少訂貨量，那還了得。結果通過多方游說，陸軍方面提出了一個要求。軍官在前線指揮，陣亡比例太高，而且缺乏無線電工具，需要一款防護好的指揮戰車。

實際上，這是三菱重工的賄賂之舉，通過為軍方提供指揮車，使得軍官滿意，軍方不再阻撓對九七戰車的采購。

而巖琦順二所采購的鎳鉻合金板有一部分就是為了這款指揮戰車的裝甲。日本現在生產鎳鉻合金裝甲都是采用笨拙的水壓機鍛打，而美國冶金工業發達，可以用大型冷軋機軋制。生產效率差距很大。現在三菱重工為了能夠迅速提供這款戰斗指揮車，就只好從美國采購了。拿回去之后稍微冷作硬化一下就是極好的裝甲，這玩意可比滲碳鋼均質裝甲好的太多了，當然也貴的太多了。

三菱這也是為了拍軍方的馬屁。九七戰車也只是采用了滲碳裝甲，日本戰車中只有九五輕型戰車采用了合金裝甲。為了拍馬屁，三菱決定為這款九七戰斗指揮車裝上合金裝甲。

而且由于日本的合金焊接技術不過關，這次還專門從美國購買了專用焊接設備。

至于機床什么的，大部分是為了擴大九七戰車的產量而購買的，屬于相當高端的機床。而另一部分機床包括深孔鉆和車床鏜床等是其他公司購買，也全是為了軍工。

事實上，這批機床是日本為了生產75MM炮所購買的一部分機床。李廣的海上偷襲已經稍稍的改變了一點點歷史，鬼子因為把老舊的75MM炮一股腦給了商船，結果他們發現在陸軍擴軍的過程中，75MM炮數量嚴重不足。

日本的75MM野炮可不全是商船上裝備的垃圾型號，也是有相當先進的型號，比如九五式75MM野炮。身管比例和商船上裝備的一樣，但是總重只增加了不到兩百公斤，而射程提高到10800米，準確性也大大增加。購買這些機床就是為了擴大九五式野炮的產量的。

日本能制造現今世界上各種火炮，但由于日本底子還是難以和美國德國英國相比，工業母機生產非常原始，而一切制造業都有賴于工業母機的生產。工業母機的水平決定了一國制造業的水平。日本主要從美國進口所需的高級工作母機和精密儀器。這次為了擴大75MM炮的產能花費大筆美金貸款，購買了幾臺相當先進的機床。

日本侵華后，美國的商業行為極為不光彩，大量投資于日本軍事工業，幫助日本建立起現代化的軍事工業。美國福特公司提供日本現代化冶金技術，洛克菲勒財團幫助日本建立新式電氣工業，梅隆財團幫助日本飛機制造業的現代化。到1938年日本全面侵華后，美國仍給日本1.25億美元的貸款來購買美國的工業母機等戰略物資，加強了日本制造侵華軍火的力量。

至于美國人標榜的人道和道德在金錢面前毫無抵抗力，純粹利欲熏心的一幫商人。

而巖琦順二這船物資全是用美國給的貸款購買的。此時和日丸號上的船長和水手都已經嚴陣以待，而巖琦順二卻在考慮投降。

他到現在還在希望對手只是一群海盜，而海盜只是為了錢，他船上的這些東西放到許多國家，根本就沒有人會要。甚至沒有幾個人能認出這種鋼板。不是搞工業的內行，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種鋼板的價值。

他現在在評估一種可能，如果海盜不識貨是不是能花些錢再從海盜手中贖回這一批貨物。船長才此前已經談了看法，萬不得已就沉船，但是沉船的話，那他巖琦順二就只有跳海一條路了。

現在巖琦順二正等著三菱重工的回信，他在剛一開戰就發回了電報，請求支援。而日本海軍一支艦隊此時距離此處還有七百多海里做遠洋訓練，就是連夜趕也很難趕到了。唯一的希望在于，除非日本海軍肯為了這條船不要戰機，用戰機前來護航。但這一切都需要家族和軍方做出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