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8、誰都沒想到

教育局長 1408、誰都沒想到

翟新文不知道，宋云生已經與黃杰溝通過。宋云生問黃杰，這個教育局的腐敗案與翟新文是否有牽連？黃杰告訴宋云生：沒有牽連，是倪右盛咬出了于勝利和馮亮，在對于勝利和馮亮雙規后，很快兩個人就垮了，于勝利交待了在安排學校基建工程中，收受施工單位各種錢款或購物卡，大約40余萬，這其中包括收受倪右盛每年的孝敬錢1萬，累計7年共7萬，收教育局基建科長張之華孝敬錢1次，計5萬。馮亮則交待了擔任市教育局財審科長期間，違規挪用公款炒股，并從中贏利20余萬元，挪用款項已經在離任前全部補齊。另外，收受倪右盛過年的孝敬錢累計6年共6萬元。基建科長張之華，因于勝利揭發而暴露，經查，擔任基建科長8年來，掌管教育工程，收受施工單位各項款項90余萬；而東州5中的前任總務主任倪右盛，雖然官級最小，連副科級都不是，貪污受賄數額比較大，十幾年下來，累計150余萬元。這個案子，沒有牽扯到翟新文，也基本沒有牽扯到前局長韓素貞。宋云生說：“黃書記準備怎樣處理這個案子？”黃杰說：“這四個人將全部移交司法機關處置。對于東州教育局黨委和紀委，總是要承擔相應的領導責任。”宋云生說：“黃書記，我有個看法，說出來，與你交流交流。”黃杰說：“宋市長請講。”宋云生說：“我看東州市教育局黨委不但沒有責任，而且還有功勞。”黃杰很驚奇，問：“宋市長為什么這樣說？”宋云生說：“翟新文同志、韓素貞同志，都與案子沒有牽扯，充分說明了我們的教育部門負責同志是經得起考驗的好同志，對于好同志，我們是要批評還是要表揚？這是第一點。這些腐敗案件，多數發生在韓素貞任局長期間，是一直沒有暴露出來的腐敗分子，翟新文這一任的黨委和紀委，發現了腐敗分子，及時揭發上報市紀委，有力地打擊了腐敗分子，震懾了一些有心而無膽的人，我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黃書記，不知道我說得有沒有道理？”黃杰說：“宋市長說得很有道理。”宋云生說：“我聽說市教育局黨委馬上要以此事為契機，廣泛深入開展黨風廉政建設，充分說明了教育局黨委發現問題及時糾正問題解決問題的端正態度，我們作市領導的，是該支持還是反對？”黃杰說：“宋市長看問題一針見血。從這個角度看，難道就沒有人要為此負責嗎？”宋云生說：“教育局黨委不遮丑不護短，沒有過反而有功，真正要負責的是腐敗分子本人。我作為市長，雖然從來不插手紀檢工作，但我知道，我們的黨的紀檢工作都是從維護大局、治病救人的角度出發開展工作，絕對不會像封建社會那樣株連九族，把沒有錯誤的同志也拖出來殺掉。黃書記，作為市長，我是希望每一個好同志，都能夠安心的工作，而不是提心吊膽的工作；作為黃書記的同事，在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堅決支持黃書記的工作，支持市紀委的工作。”黃杰說：“宋市長客氣了。宋市長說得很有道理，市教育局黨委沒有過，反而有功。”宋云生說：“我只怕有些同志會拿出此事做文章。”黃杰說：“市紀委的態度一貫是旗幟鮮明的，沒有人能夠拿此事作文章。”

翟新文不知道這一變故，孫紅軍更不知道。1月4日中午，孫紅軍實在無法忍受內心的折磨，想到翟新文還找方圓一起，肯定是為解脫自身的責任而到處奔波，自己為什么不能夠也找方圓？怎么說，自己還是方圓的上級領導，也同是青聯的一分子。孫紅軍電話約出方圓，在方圓的面前痛哭失聲，把這個倪右盛引起的腐敗問題可能帶來的麻煩，毫不避諱地跟方圓說了。在方圓的心里，孫紅軍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領導，就算是普通朋友，方圓也準備幫他。更何況，倪右盛這件事還是方圓匯報后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方圓的心里也感到慚愧。方圓說：“孫書記，雖然我能力很有限，但我會告訴我所認識的領導，孫書記沒有過錯，不應該受處分。”孫紅軍說：“太感謝你了。如果這一次能逃過這一劫，方圓，我會感激你一輩子。”方圓說：“我也不知道行不行？這樣吧，孫書記，您先回去，讓我考慮考慮怎么辦？”孫紅軍用力地握了握方圓的手，返回了市教育局，繼續籌辦廉政動員大會的事情。方圓則打電話，向孔子田報告了這一次市教育局被紀委帶走了4個人的情況，告訴孔子田，這個案子最初就是由他方圓和楊芳共同向教育局黨委匯報的。現在，可能有局領導會受到牽連，雖然他們沒有一點錯。方圓誠懇地問：“爸，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想幫幫孫書記，我該怎么辦？”孔子田說：“中國官場，最大的密訣就是明哲保身。你一個小小科級，你能幫得了誰？”方圓說：“我與畢全力書記很熟，與萬大全政委很熟，王書記、盛部長，對我也很賞識，鄧市長我也認識，宋市長我也認識，他們的手機號碼我都有，我給他們打電話好不好？”孔子田說：“你以為你是誰？這件事啊，你就不要管了，你管不了，管到最后，恐怕你這只小螞蟻被誰踩死都不知道。”方圓八分認可岳父的話，兩分不認可。方圓說：“爸您說得都對，可是我感覺很慚愧，如果我當初不舉報這個倪右盛，就不會給局領導們帶來這么多的麻煩。我給局領導們帶來了麻煩，如果我不幫局領導消除這些麻煩，以后局領導就會找我的麻煩。我是一個男人，做人就要做一個敢擔當的人，不能當縮頭烏龜。”孔子田說：“是不是這件事也會牽扯到翟新文？”方圓想到了大前天翟新文讓他約出萬大全，昨天又約出畢全力，恐怕也是翟局長擔心這一次教育局的腐敗案受牽連。方圓說：“是的，可能會有。”孔子田說：“那我來與宋云生聯系一下吧。你就別亂打電話了。”方圓說：“好。”

但方圓還是陽奉陰違了。方圓給萬大全打去電話，告訴萬大全，教育局發生了腐敗案子，是他方圓舉報了5中的前總務主任之后，扯出了另外三個人的案子。方圓告訴萬大全，如果此事牽連到了教育局沒有犯錯誤的領導，他會很內疚。萬大全呵呵地笑了：“小兄弟，你能打這個電話，從規矩上講是不對的，沒有人愿意給自己找麻煩。但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更讓我看到了我的兄弟是個講義氣的好兄弟，讓老哥我更看重你。做人要有情有義，路才會越走越寬，小兄弟，這一次黨委會，我一定會說話的，雖然平常我一般保持沉默，不為別的，就為小兄弟你的義氣。我只講一點，誰犯罪，誰就受到懲罰；不應該牽連沒有犯錯的同志。”方圓說：“太感謝您了，萬大哥。”萬大全掛斷電話后，心中感慨：市教育局局長翟新文，以雙擁來求自己為他說話，還讓小兄弟約自己出來，這是典型的陰謀；而小兄弟不愿自己的舉報牽連其他人，主動打電話找我萬大全，這是光明磊落的好漢子，這是信得過我萬大全。這人與人，一比較，就看出高低了。翟新文，不可交；方圓，可交啊！

方圓又給畢全力打電話，同樣地說了有關的情況，也坦誠地說了自己的想法。畢全力沉默良久，內心的想法竟然與萬大全驚人的相似：方圓是一個值得交往的好人啊，而翟新文拐彎抹角，用公家的錢青聯希望小學，其實也是希望自己能夠在常委會上說話幫幫他，這就是典型的陰謀了。翟新文與方圓比起來，實在是太不可信了！畢全力想到自己的年齡和常委會上排名倒數第三，平常一般都是觀望，原則上不表態。畢全力只能含糊地回答：“方圓，這件事我盡力而為。”方圓說：“謝謝。”

想到其他的常委，方圓猶豫了半天，終于決定聽岳父的，不再發短信或打電話了。已經打了兩個市委常委的電話了，自己盡力了，問心無愧了。

方圓回到學校，阮少修就跑過來匯報，說明天要參加市教育局廉政動員大會，要求學校的書記和校長同時參加。方圓問：“楊校長回來了嗎？”阮少修說：“沒有，我打電話通知楊校長，楊校長血壓還是有些高，讓我有什么工作，都向你匯報就行了。”方圓對楊芳是不是真地血壓高有懷疑了。兩個副校長之間鬧矛盾，如果不是自己在關鍵的時刻敢于擔當，真不知道現在會是怎樣的后果，楊芳作為校長卻以高血壓為由離開了，這不是擔當的行為啊！方圓說：“我知道了。阮主任，請戴主席來。”

很快，戴良花過來了。方圓說：“戴主席，請坐。”戴良花說：“方書記找我什么事？”方圓說：“明天市教育局要召開廉政動員大會，要求書記校長參加。楊校長身體不好，不能參加了，明天我們兩個參加。”戴良花說：“我不是校長，也不是書記。”方圓說：“我不是校長，同樣要擔當校長的工作，我把這當作是鍛煉，當作是對未來承擔新工作的必要積累。我也請戴主席這樣想，好不好？”戴良花一愣，隨即明白了方圓的意思：“謝謝方書記的信任，我明天和你一起參加會。”

2008年的1月5日，頂著東州市多年來少見的寒風凍雨，東州市教育局廉政動員大會在市教育賓館中心禮堂舉行。主席臺，端坐四人，分別是東州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鄧云聰，市紀委常務副書記牛得草，教育局黨委書記、局長翟新文，教育局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孫紅軍，教育局副局長鄒志剛。副局長耿清、孔麗麗，工會主席宋萍，都坐在臺下的第一排的領導專區。這是翟新文在會前決定的：沒有講話或宣讀任務的，今天就不上臺了。按照職務的排序，鄒志剛是第一副局長，給安排了宣傳《中共東州市教育局委員會關于進一步加強黨風廉政建設的實施意見》的任務，從而得以上臺就座，而主持會議的，則是孫紅軍。

這一次的會議，翟新文考慮來考慮去，還是向市紀委發出了邀請，還好，紀委書記黃杰雖然沒有出席，但安排了常務副書記牛得草參加，顯示出市紀委充分肯定和關注市教育局黨委對廉政動員大會，翟新文心里踏實了許多。按照程序，鄒志剛宣讀了《中共東州市教育局委員會關于進一步加強黨風廉政建設的實施意見》，翟新文則圍繞著黨風廉政建設，結合著剛剛發生的倪右盛腐敗案、于勝利和馮亮被雙規的事情、張之華被紀委帶走的事，嚴厲地批評了教育系統的個別同志，忘記了黨的培養，違背了人民的期望，漠視了法律和黨的組織紀律，走上了違法的道路。翟新文動情地說：“同志們，或許我們貪了一點小錢，拿了一點小禮，得到了一點點小的好處，但作為一個黨的干部，清正廉政為人民服務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作為一個家庭成員，你是否考慮過，當你走上這條不歸路之后，一旦東窗事發，會給你的家庭、你的子女、還有你自己，帶來多大的損失，帶來多嚴重的后果嗎？家將不家，國將不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本來子女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享受美好的生活，因為你的雙規、你的判刑，從此成了家庭的棄兒、社會的棄兒；而你自己，本來退休的時候有高高的退休金拿著，衣食無憂，而現在，開除公職，后半生哪里來的保障？”

這個時候的會場，鴉雀無聲。翟新文繼續說：“同志們，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我們都不應該腐敗，都沒有必要腐敗，都絕不能腐敗。大家把倪右盛和其他被抓起來的腐敗分子作為反面教材，警鐘長嗚，時常提醒自己：為了一點小利，而失去了一切，是否值得？今天，教育局黨委出臺了進一步加強黨風廉政建設的實施意見，各學校黨支部或總支，各區市縣教體局黨委，教育局機關各黨支部，都要加強學習，貫徹到每一個同志那里，讓每一個同志都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翟新文的講話，很自然得到了熱烈的掌聲。為鄧云聰準備了一份講話稿，但鄧云聰沒有用。鄧云聰今天心情不錯，昨天宋云生溝通了幾個常委，基本統一了認識：教育局黨委能夠揭發自身的腐敗問題，不護短不遮丑，是值得肯定的，而不是批評；是否要某些領導同志負責，這個案子所涉及的內容，都不是現任領導上任以來發生的，即使追究，也不是追究現任領導意見。有了這樣的共識，鄧云聰在講話中也義氣十足。他講了三個方面的意見：一、市委市政府對于教育局的工作是充分肯定的，對于教育局出現了倪右盛等個別腐敗分子，雖然感到痛心，但不能因為出現了個別腐敗分子，而否定了絕大多數。應該說，東州教育的絕大多數同志都是好的，都是市委市政府信任的，都是人民群眾值得信任的。二、東州教育局要以這一次出現的腐敗案件為契機，進一步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努力建設一支有能力、有水平、講廉政的干部隊伍，引領東州教育朝著更高更強的方向前進。三、作為分管市長，對于東州教育局黨委不護短、不遮丑、堅決同腐敗分子作斗爭的旗幟鮮明態度，由衷贊賞。清除了一個腐敗分子，就會為國家和人民減少一份損失；清除一個腐敗分子，東州教育系統的干部隊伍就會更純凈，就會更清廉。

鄧云聰的態度讓翟新文大吃一驚，更讓孫紅軍覺得不可思議。臺下的許多人也都很驚詫：難道這一回，翟新文和孫紅軍不用像馬順田、馮淵道那樣負責嗎？翟新文向臺下望去，看到了方圓臉上的微笑：難道是他協調的？不會吧？可是他的確參與了兩個常委的協調啊！孫紅軍也看到了方圓那安詳的微笑，仿佛這一切都理所應當發生的。難道昨天找到方圓后，真地管用了嗎？想起黃杰書記那嚴厲的批評，孫紅軍就不寒而栗；而現在，聽鄧云聰市長的鼓勵話語，就如同是三月的春風吹綠了心的原野，冰雪融化了，小溪流開始唱著歡快的歌。

鄧云聰說：“新文局長跟我匯報說，2008年上半年，有三大戰役，第一，就是清江省素質教育現場會；第二就是清江省各學科各學段優質課比賽；第三就是2008年的高考。市教育局有信心打贏這三大戰役，作為市委市政府，是堅決支持的。我想說的就是，大家都安心工作，把各自分管的工作做好，不能因為個別人的腐敗而影響了我們打贏三大戰役、辦好人民滿意教育的決心。”

一直很緊張的空氣到了這個時候已經變得異常柔和了，整個會議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孫紅軍陪同翟新文，送走了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鄧云聰，市紀委常務副書記牛得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馬上給方圓打電話：“方圓，我要謝謝你啊！”方圓說：“孫書記，您太客氣了。我只不過是打了三個電話，說了說我最真實的感受，如實地告訴領導：要處分就先處分我，因為倪右盛是我舉報的；案子都是過去的事，現任的領導不應該受牽連。我也不知道今天竟然有這么大的轉機。”

孫紅軍震驚：敢情還真是與方圓有很大關系哩。這一次啊，自己算是欠了方圓一個大大的人情，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還得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