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教育局長 38、

孔雙華進了家門，孔媽媽已經做好了晚飯。

今天孔雙華比平常回來的晚，孔媽媽也很理解，教初三了，又是班主任，加加班也很正常。孔媽媽已經習慣了，總是把做好的飯菜用保鮮膜包好，如果涼了，就再熱一下。孔子田一般是不用等的，自從做了濱海大學行政學院的院長，孔子田基本上一個月能在家吃一次晚飯（那也僅僅是為了陪女兒），其他時間天天有人請吃飯、請講課、請培訓，所以孔媽媽有時就開老伴的玩笑：“老孔，這家啊快成了你的旅館了，如果不是小華在家，恐怕連旅館都不是了。”孔子田笑笑，一般也答不出讓孔媽媽滿意的答案，說是無奈吧，還真有哪點意思，想想有時真是出去吃膩了，也想在家吃點清淡的；說是真想在家吃飯吧，吃不上三天，內心的失落就會油然而生，好像總盼望著有誰打個電話，告訴自己在哪個酒樓有個飯局，誠意邀請自己參加。他總是對孔媽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等過幾年退休了，我再好好陪你吧。”

孔媽媽也僅僅是幾句牢騷而已。自己的丈夫在市里這么受尊敬，這做妻子的心里也自豪，像孔子田這樣的地位，在全濱海市能找到幾個，掛著正廳級的職務，有一個市委副書記、兩個人大副主任、三個副市長、十幾個局、委、辦的頭頭，都是孔子田的學生，孔子田在市里頭說句話，那是能把地皮抖三抖的人物。近來，孔子田透露說，到今年年底的政協會議上，自己有可能增選為濱海市的政協副主席，更是讓孔媽媽覺得自己當年頂著家里的壓力嫁了一無所有的窮學生孔子田，還真是嫁對人了。或許是因為孔子田的緣故，自己這幾年在醫學院的職稱晉升也是節節高，現在已經是主任醫師、正教授，還著碩士研究生。工作嘛，比孔子田是輕松多了，日常的一些事務性工作，自己的四個學生就幫自己做了，周一到周六，各安排了一個半天在市內的四大醫院輪流坐班看專家門診，時間上是自由得很。因此，孔媽媽把很多的精力都用在了家庭上，180平方的大房子，她每天都會打掃打掃，一周會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孔雙華吃飯比較挑嘴，孔媽媽就買來一本本的家庭菜譜，一樣一樣的研究，琢磨著怎樣讓孔雙華吃著既有營養，又有好口味，還不會長胖。日子久了，孔雙華就吃慣了媽媽做的飯，平常還真不愿意去飯店。有時同學聚會、學校聚餐什么的，孔雙華一回來，總是會皺著眉頭說：“媽，唉，今天的飯實在太難吃了，跟你做的比起來，那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孔媽媽愿意聽這樣的話，只要女兒高興，自己就是再做一頓飯，這又有什么。就這么一個女兒，從小就是掌上明珠，長大了，小華在自己的眼里，那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歡，怎么看怎么就覺得自家的女兒比誰都漂亮。

最近一段時間，細心的孔媽媽發現，平常很少化妝的女兒，每天早晨在衛生間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出門著總是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看，好像怕有一點缺陷似的。孔媽媽知道，自己的女兒可能是有心上人。

一天晚上吃完飯，兩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孔媽媽就開玩笑似的問孔雙華：“小華，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媽媽？”

“沒有啊！”

“小華，你可騙不了媽媽的眼睛。”孔媽媽摟著女兒，撫摸著女兒柔順光滑的頭發，用慈愛關切的眼神看著孔雙華，說：“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孔雙華把腦袋拱進媽媽的懷里，像個孩子似的撒起嬌來：“媽媽你最壞了，女兒什么心事你都知道！”

“你是媽媽的寶貝女兒，你有什么事怎么會逃過媽媽的眼睛？”

孔雙華就把教師節老師們的合影找出來，指著站在后排中間的方圓對孔媽媽說：“他叫方圓，是我們68中最優秀的人。這么多年來，他在68中第一個在濱海市教學比賽中拿了第一名的老師，也是68中目前唯一的教育碩士。現在，他通過自己的努力，爭取到了去省里參加比賽的機會，媽媽你說，方圓厲害不厲害？”

照片上的人很小，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聽了孔雙華的介紹，孔媽媽也覺得方圓是一個不錯的青年。她仔細地跟女兒了解了一下方圓的情況，覺得方圓的家庭條件實在一般，一個普通林業工人的孩子，家又不在濱海，女兒要嫁給他，這會不會受委屈啊？

她把想法跟孔雙華一說，孔雙華立刻就不樂意了。她一骨碌從媽媽的懷里爬起來，小臉由晴轉陰：“媽，你懂個啥？真正聰明的女孩都會嫁那種人品好、有能力、有潛力的男孩。找個家庭背景好的，男孩自己沒有本事，父母老的時候，那怎么辦？”

“咱家的條件在這市里可是數得著的，可他……”

孔雙華立刻打斷孔媽媽的話：“媽，你當年不是也頂著姥姥、姥爺的壓力，義無反顧地嫁給了爸爸，那時爸爸不就是個窮小子，啥都沒有。現在呢？我爸爸是大學教授、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有了專車接送，咱們還住這么大的房子！”

女兒的話說得孔媽媽啞口無言。既然女兒都看好的，那肯定也差不多，于是孔媽媽說：“小華，既然這方圓被你夸得這么好，那怎么也要帶過來，讓你爸爸和我看看再說。”

“好，讓你們看，讓你們看。不過，媽，你從現在就得幫我。”

“什么事要媽媽幫你？讓媽媽幫你找人說說？”

“哎呀，不是的啦，現在年輕人找對象還需要老人去摻和什么。我是讓你幫我每天做一個好吃的小炒，我要給方圓帶過去。”

“學校不是有食堂嗎？”孔媽媽很奇怪。

“不是的啦，方圓要出省課，現在正在全力以赴地備課，每天都會非常非常累，特別需要營養的補充。我是想請媽媽你幫我，每天早上做幾個好吃的小菜，我帶過去；中午的時候再有做一個小菜，那就更好了。”

“呵，你這跟方圓還沒怎么樣呢，就已經開始關心上他了？”孔媽媽竟然覺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這有什么？媽，你不懂。現在，像方圓這么優秀的人，在我們68中只有他一個，可是我們68中沒對象、沒結婚的女老師將近20個。我這叫先下手為強，我要是下手晚了，恐怕方圓就成別人的新郎了。”

“嘿，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挺有心眼的哪！”孔媽媽用手指輕輕地點著孔雙華的額頭，慈祥地笑了。

被表揚了的孔雙華又不好意思起來，一頭又扎進媽媽的懷抱。

摟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孔媽媽第一次感覺到：女兒真地大了，開始有自己的心事了。

女兒的要求就是命令。娘兒倆就搬出各類菜譜，一個菜一個菜的研究。孔雙華則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把自己最愛吃的一些菜名告訴媽媽，供媽媽參考。媽媽則根據自己醫學養生的原理，集營養、美味、滋補于一體，兼顧動物蛋白和植物蛋白，包含飽和脂肪酸和不飽和脂肪酸，各種維生素搭配得當，和女兒一起，列了一張２０天的營養菜譜。

第二天早上，孔媽媽早起了１個小時，把四個小菜做好，包裝好。孔雙華在自己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說了聲“謝謝媽媽！”就高高興興地上班去了。快１１點的時候，自己又打電話，讓孔子田的司機小周到家里來，把做好的尖椒牛柳包好，讓小周給６８中送過去。做飯的時候，孔媽媽一邊做一邊在微微地笑：呵呵，女生外向，女兒和自己當年一個樣！她沒有想到，其實自己的女兒與當年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傍晚，孔媽媽回家后，很快就做好了飯。等女兒回來的時間，孔媽媽又到廚房，把自己明天早上要準備的四個小菜做了一下前期準備，然后就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濱海晚報》。她想象著孔雙華回來后，抱著自己，深深地親吻了一下，說：“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今天，方圓吃得可好呢，他直夸你手藝好。”想到這里，孔媽媽的嘴角又浮起了微笑。

正看著報，忽然聽到門“哐當”一聲開了，又“哐當”一聲關上了，孔雙華兩眼含淚，把背包往沙發一扔，頭也不回地沖進自己的房間，又是“哐當”一聲，接著里面就傳來了孔雙華“哇哇”大哭的聲音！

孔媽媽心里痛得一哆嗦，連忙站起身，要推門進去，但門已經被反鎖了。孔媽媽大聲地叫著：“小華，我是媽媽，我是媽媽，讓媽媽進去。”

沒有反映。

孔媽媽更急了，她用力地敲了敲門，大聲地喊：“小華，是什么事這么傷心？快告訴媽媽！”

還是孔雙華“哇哇”的哭聲。

孔媽媽心如刀絞，她一邊敲著門，一邊說，“小華，咱先吃點飯，餓壞了身子可不好？是誰惹你了，跟媽媽說說，跟媽媽說說……”

里面傳出一聲：“我不吃飯了。”，接著又是“哇哇”大哭的聲音。

孔媽媽的淚水也止不住淌出來，她哽咽著說：“小華，媽媽求求你，先吃點飯，有什么事，吃完飯跟媽媽說說，媽媽求求你，讓媽媽進去吧。”

耳邊依然是孔雙華的哭聲。

孔媽媽也禁不住輕聲抽泣。她急匆匆地趕到電話前，撥通了孔子田的手機：“老孔，我是小華媽媽。老孔，你快回家吧，咱女兒不吃晚飯，在房間里直哭哪，嗚嗚……嗚嗚……”孔媽媽忍不住也嗚嗚哭泣。

孔子田正在一家酒樓，聽到孔媽媽的哭泣，又聽說孔雙華在房間里哭，他也坐不住了，他跟酒桌旁的幾位請他吃飯的領導說了聲：“對不起，家里有點事，我必須趕回去，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

他立刻撥通了司機小周的電話：“小周，我是孔子田，馬上到海麗大酒店，接我回家，要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