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九章 心

混亂戰神 第三六九章 心

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里，韓進非常突兀地從一處洞壁中穿了出來。靜坐調息片刻，估算了一下行程，他的身形又向前電射而去，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失去青芒，他已無法象以前那樣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飛翔了，不過，從保密的角度出發，他也不想從天上走，就連雅琳娜為他制作的戰甲也被換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普通的灰色長袍。

曾幾何時，韓進是一個閑人，除了修煉之外，幾乎不管任何事，可到了現在，他發現有太多事情等著自己去做，可以說，從元素之都回來之后，他一直沒有閑下來過。

夕陽西下，給廣沃的平原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盛裝，在一條細細的山間小路上，一個女性精靈正快樂地行走著，時而彎下腰，仔細欣賞著根部已經轉為淡綠的青草，時而抬起頭，陶醉一般呼吸著輕柔的空氣，那稚氣未褪的精致臉蛋上，充滿著一種古靈精怪的味道。

她背后斜背著一張弓，當然，那張弓和普通精靈戰士擁有的長弓相比，要小了好幾號，但做工非常講究，上面刻滿密密的符文，腰間斜跨著一只箭囊，里面大概有十幾支箭，另一邊插著一柄匕首，匕首的鞘是艷紅色的，但匕首就看不出來了。

那女性精靈快快樂樂地拐過一條山坳，突然看到前方一條灰色的火影，當時被嚇了一跳，驚呼道：“人類？！”話音未落，她已迅速摘下自己的弓，拉開弓弦，一支淡青色的箭矢遙遙指向對方的咽喉。

對面的人影一動不動，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動作，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她。過了片刻，那女性精靈露出一種很明顯的頹喪之色，隨后把自己的弓放了下來，用清脆的聲音叫道：“喂！人類！你怎么敢到這個地方來？不要命了？！”

韓進一笑，只是他并沒有說話。

“算了，不難為你了，看你的樣子……肯定是肉麻的吟游詩人。”那女性精靈把箭放回到箭囊里：“沒聽到我的話？快點離開，如果換成別的姐姐，你早就死了！”

“你在說我？”

那女性精靈皺起眉頭，剛想仔細講解一下，旋即又感覺應該用事實說話。她再一次舉起手中的弓，彎弓搭箭，嗖的一聲，一支淡青色的光芒擦著韓進的小腿飛了過去，斜著射入地面中。

那女性精靈仰起臉，用一種驕傲的口吻說道：“我是精靈射手，明白了？”

韓進回頭看著猶在顫抖的箭羽，笑道：“沒射中。”

“你……”那張驕傲的小臉當即垮了下來，甚至氣得抓耳撓腮。就在這時，一只蒼鷹從林間飛起，那女性精靈神色轉喜，急忙掉過弓，瞄向蒼鷹。只是她猶豫了一下，又把弓慢慢放了下來，左右看了看，叫道：“喂，看到那棵大樹沒有？往哪里看？是那棵，歪的那棵！！”

“看到了。”

那女性精靈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一箭，淡青色的箭矢激射而出，奪的一聲，正射入樹干中。

見對面的小精靈第二次露出驕傲的神色，韓進不由輕嘆一口氣，旋即很突然地問道：“你多大了？”

那女性精靈正等著韓進夸獎她呢，哪怕是驚呼幾聲也好，誰知等來的卻是一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問題。她實在是大惑不解，眨了眨眼睛：“我……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是十幾歲吧？”

那女性精靈顯得非常驚訝：“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我有不少精靈朋友，她們經常說起過你。”

“你的精靈朋友都叫什么？”那精靈不相信韓進的話。

“仙妮樂、莉迪亞、海柔爾、艾德文娜、茱莉亞……”韓進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那小精靈的神色，見對方顯得越來越茫然，他只得繼續說下去，眼看能叫出姓名的快要說完了，韓進又想起了一個精靈：“布蘭琦……”

“你認識布蘭琦姐姐？”那精靈驚訝地叫道。

“當然認識。”韓進笑道：“布蘭琦在西南區的時候，她和我就是朋友了，我還認識巨龍墨菲呢。”

“你還認識墨菲？”那精靈也知道那只戰死的巨龍，不過她的神色卻變得更加猶疑了：“你是怎么認識他們的？”

“因為他們喜歡聽我講故事。”既然被人當成吟游詩人，他也只好偽裝下去了：“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墨菲委托我去找一件東西，我整整找了兩年，總算是沒有辜負墨菲的期望，誰知道……唉，所以我找到這里，希望能把那件東西交給龍城的巨龍們。”

“是什么東西？”那精靈的眼睛變得格外的明亮。

“暫時保密。”韓進笑了笑，目光轉向左側的群山，“按照巨龍的習性，他們應該在那里深眠才對，可我已經轉了好長時間，始終沒有發現巨龍，難道……他們都回龍城去了？”

“小氣！”那精靈不滿地噘起嘴，可聽到韓進下面的話，她又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是職業者？”

“是的，我是盜賊。”

“我說呢……”那精靈恍然大悟：“那片山區戒備很嚴，就連我都混不進去呢，原來你是盜賊呀，可……你是怎么瞞過那些樹妖的？”

“他們不在那里？”韓進不得不再次把話題拽回來。

“在，但你找不到他們的。”那精靈咯咯笑了起來：“你以為巨龍都是傻瓜啊？要去睡覺了還不把門看好？他們早就布下了結界，而且外面還有我們的偽裝，所以呀，你根本無法發現山洞。”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就要離開了。”韓進笑道：“那里一共有多少只巨龍？”

“我也不太清楚。”那精靈想了想，聲音變得低沉了：“自從龍城長老馬克斯韋爾戰死之后，很多巨龍都回去了。”

“這樣啊……”韓進沉吟片刻：“你要到哪里去？”

“我呆著實在無聊，正好想去找布蘭琦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嗎？”

“不了。”韓進搖搖頭：“她就在附近？”

“是的。”

“能替我帶個口信給布蘭琦嗎？”

“什么？”

“獸人族很快就要對你們展開攻擊了，這片區域很危險，如果可能的話，她應該帶著族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去。”

“你……你是在開玩笑吧？？”那精靈呆住了。

“只要把我的口信帶給布蘭琦就好，她知道我有沒有開玩笑。”韓進輕聲道，接著向林中走去。他的步伐似緩實快，轉眼間便消失在樹林深處。等那精靈反應過來，快步追上去之后，卻發現再也找不到對方的身影了。她傻傻地觀望了片刻，猛然轉過頭，沿著山間小路向前飛奔而去，她再沒有游玩的興致了。

之前韓進在群山中找了一圈，僅僅是因為從掌握的巨龍習性上判斷出，巨龍很可能在這一帶深眠。找了一圈沒找到，他也就放棄了，時間很緊，他還要顧慮到茱莉亞那邊的情勢發展。現在得知了明確的消息，他找得仔細多了，終于，在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他發現一處峭壁上有些異常。

從表面看，那里是一個臨時營地，大約有十幾個精靈聚在人工挖出的石臺上，一邊低聲談論著什么，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精靈本應該把營地建在密林深處，沒有必要跑到半空去忍受風寒，而且，雖然正面峭壁上到處都是枯萎的蔓藤，便石臺附近的蔓藤實在太密集了，好似在遮擋著什么。

那些精靈談論的，正是昨天深夜發生的慘案。精靈各部之間的聯絡，由快捷的飛馬信使承擔，隨著他們的游動，消息已經傳開了。當然，精靈們也清楚是有人在暗中搗鬼，試圖讓精靈族與獸人族爆發內訌，至于到底是誰，根本不用浪費腦筋，肯定是圣冠城的人類領主拉斐爾。不過，精靈們萬萬想不到，他們談論的主角正在身后的峭壁內部向上激射著。

當韓進在山洞內出現的瞬間，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呼嚕聲撲面而來，兩只身軀龐大的巨龍匍匐在山洞底部，睡得正酣。而在洞口附近，有一道淡淡的光幕不停閃爍著，正是這道魔法結界屏蔽了巨龍發出的鼾聲，也屏蔽了龍威和波動。

處于深眠狀態的巨龍相對要脆弱得多，魔法結界是他們自我保護的手段，否則，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被一群貪婪的強者們包圍，那種結果實在是太糟糕了。巨龍喜歡閃閃發光的金銀珠寶，但對其他種族的強者們來說，龍晶比任何侏寶都更有魅力。

韓進靜悄悄地出現，并沒有驚動那兩只巨龍，他沒有急著做什么，只是緩緩掃視著四周。

綠龍不喜歡黑暗，所以在洞壁上安裝著七、八盞長明燈，但是這個洞穴太大了，魔法長明燈的光亮難以及遠，看上去猶如一支支微弱的蠟燭。洞中顯得很干凈，有些時間，干凈與簡陋是相近的，也就是說，山洞中什么都沒有，和傳說中秘藏著無數財富的龍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然，這里只是綠龍臨時的家。

隨著綠龍的每一次呼吸，無數火星從他們的口鼻中噴射出來，在氣流的帶動下，向前飛竄，恍若暗夜中的銀河。

韓進的手搭在身邊一塊巨石上，一陣輕微的破碎聲響起，他的手指已深深陷入巨石中。接著他用力一提，把巨石抓了起來，隨后甩手向前投出。

轟的一聲，巨石正砸在一只巨龍的腦袋上，那巨龍發出低低的慘呼，抖了抖身子，接著吃力的張開眼睛。雖然洞穴中的很黯淡，但并不影響巨龍的視力。一瞬間，那巨龍的眼睛瞪得溜圓，接著發出炸雷般的咆哮：“人類！！”話音未落，一道猶如巖漿般暗紅色的龍息從那巨龍的口中噴出，呼嘯著向前卷去。

洞中七、八盞魔法長明燈先后粉碎，瘋狂的火浪順著洞壁向前沖去，沖破了魔法結界，沖開了精靈們布下的偽裝，涌上平臺，又向前射出十余米遠，火浪才逐漸熄滅。外面的精靈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有兩個精靈因為恰到好處的位置，勉強幸存下來，其他精靈全部在龍息中化為灰燼。

韓進的身形從那巨龍前方鉆入，如煙花旗艦般直射上半空，隨著一聲輕斥，韓進右拳裹挾著萬鈞之力，向上空揮去。

一聲巨響，那只巨龍的腦袋如觸電般向上甩起，正撞上洞頂。雖然韓進的體形與那巨龍不成比例，但他的力量卻不容小窺，那巨龍半個腦袋已深深陷入巖石中，眼前陣陣發黑，連口鼻中噴射的火星也是嘎然而止，他已痛得無法呼吸了。

韓進借著反彈的力道向下飄落，而他的右拳再一次奮力揮出，拳鋒正落在那巨龍的腹部上，那巨龍腹部的肌肉向內坍縮了一大塊，一股肉眼無法察覺的拳勁順著那巨龍的身體傳開，一片片巴掌大小的龍鱗被震得粉碎，露出了里面塊塊淡紅色的肌肉。

韓進輕吁一口氣，巨龍的身體太過堅韌了，連續遭受他兩次全力攻擊，竟然僅僅受了些皮肉傷。

但不管是皮肉傷還是致命傷，痛是實實在在的。那巨龍感受到剝鱗之苦，不由發出了令整座洞穴都在顫抖的慘呼。另一只巨龍早被驚醒了，但山洞中已變得漆黑一團，又聽到同伴的慘呼聲，他感覺好似到處都隱藏著危險，便把巨大的身體伸到山洞的最底部，緊張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

“不要亂動，至少，不要逼著我殺了你們。”一個聲音透過震耳欲聾的慘叫，清晰地傳到兩只巨龍耳中，接著一團火焰突兀地在前面出現，靜悄悄地燃燒。

韓進翻過手腕，手中的三味真火向下落去，正落在一塊如竹筍般的石頭上，但三味真火并沒有熄滅，就在石尖處繼續燃燒著。

三味真火不是凡火，能焚盡世間的一切，并不需要物質層面的東西助燃。那塊竹筍般的石頭越來越矮，但火團既沒有變得旺盛，也沒有變得微弱，始終執拗地燃燒著。

那兩只巨龍看著面前詭異的一幕，都呆住了，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火神之憤怒！”一只巨龍發出呻吟似的嘆息，他的語調變得異常苦澀，頓了片刻，又艱難地擠出幾個音符：“拉斐爾？！”

早在戰爭剛剛爆發的時候，精靈族已經在研究韓進的戰斗力了。巨龍一族原本對韓進是不屑一顧的，但隨著在戰爭中受到的阻力增加，他們不得不開始重視韓進。

韓進的戰斗技巧很豐富，其中最讓人頭疼的，不外是這幾種。第一，韓進擁有不死之身，想徹底抹去韓進的存在，必須擁有連續擊殺韓進的實力。第二，韓進可以隨時依靠大地之母的庇護而逃之夭夭，所以要想方設法切斷韓進與大地的聯系，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第三，韓進擁有一件可大可小的神奇魔法道具，威力強橫，能輕易切開巨龍強韌的身體。第四，韓進可以釋放出一種極其可怕的火焰，在一定的時間內，不管受到任憑干擾、影響，火焰也不會熄滅，這種現象完全凌駕在整個世界的法則之上。

巨龍們經過仔細分析，推斷那應該是傳承自火神的魔法，火神之憤怒！雖然韓進的魔法規模非常小，但不排除他擁有完整釋放能力的可能性，只不過是因為代價太大，所以一直沒有釋放。

所以，在看到三味真火的瞬間，兩只巨龍都立即判斷出韓進的身份，連馬克斯韋爾都不是對手，他們絕不奢望自己能逃出生天。

“愿意聽我說了？”韓進輕聲道。

“您……到這里有什么事？”一只巨龍壯著膽子問道。他隱隱知道，韓進并無意傷害他們，否則，早就動手了。

處于整個大陸頂端的巨龍，竟然變得象小雞般溫順，這種場面確實有些怪異，也從側面證明了，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存在，任何人任何事都會發生變化，不變也得變，當然，首先要擁有誘導或者強迫對方去改變的能力。

“簡單說吧。”韓進淡淡說道：“你們回去告訴龍城的長老們，我并無意和龍城發生沖突，至于馬克斯韋爾，他是自己找死，與我無關。”

兩只巨龍同時咂了咂嘴，雖然韓進的話很難聽，充滿了挑釁的味道，但他們沒有資格做出回應，只能保持沉默。

“我也無意干涉精靈族，只要不侵犯圣冠城的領地，他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我的意思么？”韓進頓了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可以把‘心’的下落告訴你們，如果你們還是想與我為敵……我只能去和龍城尋求合作了。”

“您說的是……什么‘心’？”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韓進微笑道：“金龍一族之所以會和黑龍一族變成死敵，不就是因為那顆‘心’么？”